“大盥洗?”老鹿皱着眉,看起来没听懂王江宁的说法。
    “是啊,老鹿你有所不知。我们这位梅教授啊,是显宦世家,他祖上做过巡抚的,所以规矩大得很呢。他每次沐浴,都讲究一个大盥洗小盥洗,大搓背小搓背,大洗面小洗面,平时在家那都得是前后左右八人伺候。这也就是出门在外,讲究不了那么多。老鹿你放心啊,用了你家多少柴火,我们一会儿去砍,绝对给你补上。”王江宁一边说,一边忙忙碌碌地用小水桶将冷水热水往屋里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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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鹿被他这番话唬得一愣一愣的,趁着王江宁跑厨房,偷摸着往屋里瞧了一眼,只见里头拉着帘子,雾气腾腾的只瞧见人影绰绰。
    “哎呀,老鹿,你站在门口做什么,梅先生规矩大得很,你可别惊扰了他,带累我。”王江宁拎着一桶水从厨房过来,累得气喘吁吁。
    “我……我就是对你说的那个大盥洗有些好奇。”老鹿讪讪地答了一句,收回了视线。
    “男人洗澡有什么好看的?”王江宁怪异地瞥他一眼,提着水进屋去了。
    老鹿被他这样一说也觉得有点尴尬,想想他反正也只需要守好门口,不让他们跑掉就行了,于是也懒得管他们折腾,径自坐回原来的地方开始扎草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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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王江宁关好屋门。
    “都弄好了?”吕冲元举起一只葫芦剖开的大瓢,装满水做好了泼洒的准备。那边康闻道贴在窗户边上观察院子里的情况。
    “梅先生大盥洗!起!”王江宁怪异地叫了一嗓子,吕冲元立刻将满满一瓢水泼上墙,冲了第一波。
    他功夫不错,泼出去的水很有力道,仅这一瓢水泼上去,土墙上霎时就被冲下来一大块泥水。王江宁配合默契地用木板做好导流,又把泥水接回了大木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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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在干什么?”说话的是从祠堂跟着王江宁他们回老鹿家的两人中的一个。这两人原本是守在老鹿家门外的,但是听到王江宁的怪叫之后,其中一人还是按捺不住推门进来小声问起老鹿来。
    “在洗澡。城里人,规矩大。”老鹿对这两人似乎并不怎么友好,冷冰冰地回答道。
    那人看了一会儿,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便又返身回了门外,临走前扭头冲老鹿抛下一句话:“你可莫再出了岔子。”
    “哼。”老鹿用鼻子哼了一声,也不答话,自顾自的继续扎着草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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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不多时,土墙上已经赫然出现了一个能让人钻出去的大洞。
    “外面没人。”吕冲元身形最为灵活,他第一个把脑袋探出了墙洞外面,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了一番,才又探头回来。
    “我们跑了,这洞怎么办?”康闻道收拾着地上的烂泥问道。
    “等他们发现,我们早就跑没影了。而且我们动作要快,这墙已经快撑不住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塌掉,不过不是什么坏事,若屋子突然塌了,他们至少要翻找一下废墟,能帮我们争取出不少时间。”王江宁信心满满地回道,“等会儿出去了别乱跑,听我的指挥行动。”
    一听说房子随时会塌,吕冲元立刻背上自己的行囊,再次跃出了墙外,一边放哨警戒一边接应鱼贯而出的梅檀和康闻道。王江宁最后一个跳了出去。
    “他们肯定想不到我们能破墙出来,这附近都没有人。现在去哪里?”吕冲元悄无声息地四处侦察一番,除了老鹿家门口那两个门神外还真没发现其他人。
    “自然是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躲起来。”王江宁神秘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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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时辰之后。
    蓝村长接到了王江宁等人失踪的消息,亲自赶到了老鹿家。
    他依然穿着一身洗得干干净净的官服,却没有戴帽子,只是将头发简单地扎了一下,披肩散开。他背着手慢慢地走进了老鹿家的院子里,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一样打扮的汉子。村长并没有理会老鹿,甚至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直接走到了王江宁他们逃出的屋子门口,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老鹿和村长带来的那几人都急忙跟上走了进去。
    村长伸出手,摸了摸已经成黄泥浆的洞口,控制不住般不停地微微点头,脸上居然还露出一丝气急而笑的奇怪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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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的老鹿此刻已经紧张得汗如雨下,躬身低头,鼓起勇气来小声说道:“大人,这墙上被洞穿,屋子随时会塌,此地不可久留……”
    还没等他说完,村长已经大步走出了屋外。老鹿如蒙大赦,又跟着众人走到了院子里。
    “你们立刻带着狗去追,一个时辰后若是还追不到人,马上回来找我。”蓝村长这番话却是冲着带来的几个汉子说的。那几人只简单地应了一句“是”,便跑着出门了。院子里只剩下村长、老鹿和那两个看守。
    “你们两个在门外候着。你随我来。”村长前半句是冲那两人说的,后面一句却是冲老鹿说的。
    那两人也十分恭敬地转身出门了。村长则自顾自的走到了老鹿的屋子里,找了个凳子坐下。老鹿跟着走了进去,却不敢坐,只是毕恭毕敬地站在村长的下首。
    老鹿的这间屋子,到底是比厢房那边要好得多,不但宽敞高大,大梁上面还在砖瓦屋顶下面加了一层木隔板,这也是大户人家在那时候常见的隔热保暖措施。屋子里面的陈设倒是平常,不过是桌椅板凳和一些摆设。屋内另有两间小隔间,应该就是老鹿和鹿儿睡觉的地方。
    “怎么回事,长话短说。”村长如同一尊菩萨一般,表情和语气都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老鹿颤颤巍巍地把前因后果交代了一遍,对自己看守失职的责任,老鹿也没打算逃避。
    “属下失职,还请大人责罚。”老鹿说到最后,居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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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帮外来人真是狡猾,要不是现在不能动他们……”村长微微眯着眼,缓声说道:“念在你多年勤勤恳恳的分上,鹿儿之事,我本想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然而你竟再次失职,不仅让那些外人自己跑到了祠堂,还让他们在你眼皮底下失踪了!我不得不怀疑你的忠诚。”
    老鹿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大人,属下的忠心天地可鉴,实在是这几人都十分狡诈,属下也是一时被他们蒙蔽。”老鹿试图挣扎一番。
    “忠心不是靠嘴说的,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出娄子,登龙节将至,你若不能在此之前将他们找回来,莫要怪本官认事不认人。”村长冷冷看着他,眼神像是在看一只蝼蚁。
    老鹿依然跪在那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想开口说话,却是不敢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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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长感觉到老鹿的纠结,冷笑着俯视跪在地上的老鹿,一字一句地说道:“本官知道你想问什么,所有的事情都必须在登龙节当日解决,若找回他们,本官可以网开一面。否则,本官也只能将你们一家都当作背弃者处置。背弃龙脉者,会是怎样的下场,我想你很清楚!”
    老鹿仿佛是被这句话彻底打垮了,他用跪地的双膝挣扎着爬到村长身边,抱住村长的大腿哀求道:“大人!大人还请念在属下这么多年执卫的苦劳,网开一面啊!”
    “若是你看好了他们,哪会有这些事端?”村长却不为所动,一脚踢开了抱住自己的老鹿,头也不回地踱步出了门外,带着那等候的两人出院而去。被踹飞的老鹿趴在地上挣扎了一番,咬了咬牙,捂着腹部,挣扎着出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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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不多时,老鹿家那用来隔热保暖的门板吊顶上面居然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都走了。”吕冲元透过缝隙仔细看了看道。
    话音刚落,王江宁哗啦一声掀开木板,“我们也下去吧,别老鹿一会儿回来就要露馅了。”
    王江宁和吕冲元率先跳下去,再转身去接梅檀和康闻道。
    康闻道落地时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幸好吕冲元看着瘦弱其实力气很大,这才没让他摔在地上。可大家也都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他用手帕捂着口鼻,呼吸却很急促,面色苍白,额头上也全是冷汗。
    “这是怎么了?”
    “康兄有轻微的气喘症,可能是这里灰尘太大,诱发了。”梅檀面上浮出一丝焦急,“先带他离开这里。”
    王江宁连忙上前和梅檀一左一右搀扶着康闻道,看康闻道那副模样心里有些愧疚。那木板上虽然是个藏身的好地方,但确实陈年老土太重,当初躲藏的时候,康闻道确实面露难色,可他根本没多想,只以为他和梅檀一样有洁癖,直接就粗暴地将人推了上去。
    “你们先扶康教授去歇着,我得把这房顶补好。”吕冲元小心翼翼地把他们钻进来的屋顶用瓦片重新堆积好,这个地方以后说不定还用得上,没必要现在暴露。
    康闻道被他们扶到空气流通顺畅的空旷之处歇了一阵,又吃了随身带的药,面色好了许多,等屋中灰尘散了不少,王江宁想了想将康闻道重新扶进了屋,让他在床上躺下。
    “康教授,你就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王江宁安抚着康闻道,“他们现在肯定满村地找我们,绝对不会想到我们压根就没有跑,先在老鹿的房间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至少在天黑之前,老鹿应该都不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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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村长和老鹿的对话听起来很古怪。”梅檀突然开口道。
    “嗯,为什么现在不能动我们,什么事情必须在登龙节当天解决,还有背弃龙脉者,这个村子真是到处都是秘密。”王江宁显然也在思考刚才听到的东西。
    “咦,这是什么情况?”在屋顶上修复瓦片的吕冲元突然开口。
    “怎么了?”王江宁问道。
    “村长和老鹿他们,他们居然不是在一起,村长带着人往东边去了,老鹿一个人向北边跑了。”吕冲元放好最后一片瓦,从屋梁上轻轻巧巧地跳下来,尽量不溅起地上的浮土。
    “他没有去追村长?一个人往北边去了?”王江宁皱着眉,摸了摸鼻子。
    “北边是祠堂方向。”梅檀脱口道。
    “对了,村长刚刚提到了鹿儿,我们得马上跟上去看看。”王江宁说完,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康闻道,面露难色。
    倒是康闻道看出了王江宁心中的顾虑,虚弱地开口道:“王探长不是说这里暂时很安全吗?你们放心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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