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然山麓,打铁城。
    当天色将幕时,惨烈的大战终于落下了帷幕,三千多匈奴护军几乎全部战死当场,只有数百骑匈奴骑兵看到大势已去才选择了逃跑,不过他们应该不是胆怯惧战,而是跑去找冒顿报讯去了,毕竟,漠北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得有人赶去报信。
    匈奴人的殊死反击给楚燕联军造成了极大的伤亡,尤其是这三千多匈奴护军全部装备了刚刚打造好的铁制兵器,这更使他们战力大增,恶战过后,冲杀在最前面的三千燕骑几乎全军覆灭,楚国骁骑也伤亡了千余骑!
    三千多匈奴护军,却杀伤了四千多联军!
    这还是由楚军骁骑跟燕军精骑组成的联军,尽管他们刚刚经过了连续一个多月的长途急行军,又经历了单于庭的血战,可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百战精锐,而且是在绝对优势兵力的围攻下伤亡了这么多,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装备了犀利铁器的匈奴人在野战中非常之可怕!
    望着浸血的大漠以及横七竖八躺满一地的尸体,毕书不禁心头暗凛,事实证明,大王的担心并非多余,匈奴人一旦装备了犀利的铁制兵器,简直如同猛虎插上了翅膀,既便是禁军骁骑中的精锐,野战单挑竟然也不是匈奴人的对手。
    再望着前方打铁城中那上百座铁匠炉子时,毕书也必须承认,大王的战略眼光绝对是无人能及的,当别人还根本还没什么感觉时,大王却从微末之中洞察到了匈奴的威胁,并且不惜消耗国力、不惜错过对汉国趁火打劫的机会,也要跟汉国联手先铲平匈奴。
    什么是洞察万里,这就是洞察万里,什么是高瞻远瞩,这就是高瞻远瞩!
    毕书正感慨不已,前方却忽然发出了一阵巨大的喧哗,急抬头看时,只见燕太子藏衍带着最后剩下的三百余骑正在疯狂屠杀打铁城中的铁匠,之前一直在作壁上观的两万多中原铁匠(少量铁匠加大量学徒)正在四散奔跑。
    显然,藏衍已经气红了眼,于是把怒气撒到了这些中原铁匠头上。
    这个蠢货,毕书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藏衍一句,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这里又是什么地方?要知道这里可是大漠深处的打铁城,一旦燕军的杀戮惊吓了这些铁匠,然后让他们逃进燕然山中,再想把他们归拢起来就难了!
    如果让这些铁匠留在大漠,既便匈奴难逃此劫、败落下来,下一个占据大漠的游牧民族也会凭借这些铁匠带来的先进的冶铁技术而迅速强大起来,并且再次对中原王朝构成致命的威胁,如此一来,楚燕联军的犁庭扫穴就将变得毫无意义!
    当下毕书吩咐呼延道:“呼延,你带兵过去阻止太子衍,再派出大量斥候游骑封锁打铁城,绝不能让一个铁匠出城!”
    “喏!”呼延轰然应喏,领命去了。
    毕书轻舒一口气,缓步走下了尚未筑成的城头,现在是应该考虑怎么处置这两万多铁匠了,还有单于庭的大量中原妇孺,如果有可能的话,毕书当然不介意带他们回去,然而,要想带着三十多万妇孺、工匠返回,真的有这可能吗?
    如果冒顿大军火速回返,再将这妇孺工匠截返,后果将不堪设想!
    一时之间,毕书陷入了剧烈的天人交战之中,理智告诉他,必须冷酷地毫不犹豫地处决所有被匈奴人掳来漠北的中原妇孺及工匠,可是,毕书却实在下不了决心,如果是匈奴人杀了也就杀了,可这几十万人却都是袍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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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延泽,匈奴营地。
    在三万多汉军骠骑的雷霆万钧的猛攻之下,逐次投入战斗的万余匈奴骑兵很快便不支败退,这支匈奴骑兵虽有一万余骑,装备铁制兵器的却不多,因此在战场上的表现远不如打铁城的匈奴护军,也基本上没有对汉军骠骑造成太大的威胁。
    在冷兵器时代,影响一支军队的战斗力的因素有很多,最重要的因素当然是训练,其次才是士气,也就是战斗意志,最后才是装备的优劣,但是,当交战双方的训练、士气全都相差无几时,装备优劣立刻就成了决定性的因素。
    单就训练而言,楚军骁骑、汉军骠骑全都训练有素,匈奴人则自幼生活在马背上,骑马射箭是他们的本能,因此在这个方面三支军队相差不大,非要比出个高下与优劣的话,应该是匈奴人稍占上风,但也相当有限。
    士气方面,三支军队也差相仿佛,都不缺决死一战的意志。
    但在装备方面,装备了环首刀的楚军骁骑无疑是最强的,其次是使用双刃重剑的汉军骠骑,最后才是使用木制马叉或者青铜短剑的匈奴骑兵,但楚汉两军之间的差距有限,匈奴人跟楚汉两军相比却差了整整一个时代,劣势明显。
    正因为此,楚军骁骑在面对装备了铁制兵器的匈奴护军时,胜得很艰难,而汉军骠骑在面对仅仅只装备青铜兵器的匈奴护军时,却胜得相对轻松。
    周冠夫血浸重甲,骑着赤龙马回到了白墨面前,一边将滴血的双戟插回背后,一边兴奋不已地说道:“丞相,这回咱们赚大发了,末将刚才粗略估计了一下,这里至少也有上百万头的牛羊牲畜,还有十几万匹战马,哈哈哈……”
    白墨微微一笑,说道:“战马可以带走,牛羊恐怕就带不走了。”
    见周冠夫愕然的样子,白墨解释道:“居延泽离月氏王城也不过四五百里路,冒顿知道消息之后肯定会带着大军火速回援,我们驱赶着牛羊走不快,难免会被他们追上,所以这牛羊虽然多,却只能忍疼放弃了。”
    周冠夫闻言懊恼地道:“这可真太可惜了。”
    “但也不能留给匈奴人。”白墨眸子里有莫名的阴狠之色一闪而过,沉声道,“你这便带兵将所有的牛羊全部宰杀掉,先拴在马尾后面拖行到糜烂,然后扔进居延泽里。”
    “也只能这样了。”周冠夫点了点头,又问道,“丞相,还有几十万匈奴妇孺怎么办?”
    “那几十万匈奴妇孺么?”白墨沉吟着,嘴角忽然绽起一丝冰冷的杀机,说道,“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如果有可能,白墨倒不介意把这几十万匈奴妇孺连同上百万头牛羊牲畜带回关中,无论如何,这都能够极大地补充关中的人口数量,这可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奈何冒顿的匈奴大军很快就能追上来,时间实在不允许。
    “喏!”周冠夫轰然应喏,转身就走。
    在冷兵器时代的不同文明的冲突之中,种族灭绝其实是常态,因为双方都很清楚,要想使对方臣服,就必须将对方的壮丁数量控制在一个危险程度以下,所以,周冠夫根本没觉得白墨的军令有什么不妥。
    “等等。”白墨却忽又唤住了周冠夫。
    “丞相?”周冠夫顿步回头,愕然问。
    白墨沉吟了片刻,最终说道:“仔细想想,几十万妇孺和上百万头牛羊还是不要全部杀光的好,这样,杀掉其中的绝大部份,只给匈奴人留下一小部份!”
    “留下一小部份?”周冠夫惑然,不解地问道,“丞相,这是为啥?”
    “你不要问为什么。”白墨摇了摇手,说道,“照我吩咐的去做就是了。”
    周冠夫再次应喏,转身扬长去了,不稍时,居延泽畔便响起了匈奴妇孺绵绵不息的哀嚎声以及牛羊牲畜的无尽哀鸣声,而上百万数量的人畜流淌下的鲜血,几乎将整个居延泽浸染成了一片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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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幂泽,匈奴大营。
    冒顿的单于大帐里人影晃动,公叔说正忙着给软榻上的冒顿金针施穴,榻前则站着右贤王顾诺言等一众部落首领,而且个个神情紧张,大帐里的空气都快凝固了,谁也不知道在单于身上发生了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就这样了?
    足足半个时辰,冒顿才终于幽幽叹息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大单于!”
    “大单于,你感觉好点了吗?”
    “大单于,你这是怎么了,啊?”
    冒顿刚睁眼,右贤王顾诺言、左谷蠡王高阿朵、右谷蠡王喀依图、左大都尉木那塔、右大都尉齐伦青、左大当户多木修、右大当户明阿查,还有休屠王、浑邪王等十几个匈奴小王便纷纷抢到了软榻前,嘘寒问暖。
    冒顿有些吃力地摇了摇右手,众人便齐刷刷地闭上了嘴巴。
    整个大帐霎时变得一片寂静,望着榻前神情恭敬、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喘的部落首领以及各部小王,冒顿却忽然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忧虑。
    冒顿已经感觉到了先父头曼单于的召唤,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冒顿通过诛杀父亲头曼单于而上位,为了巩固自己的单于位,先后诛杀了后母、异母弟以及大量的大臣,在他冒顿的有生之年,绝对没人敢于挑战他的权威,纵然是呼延正德这样的绝世枭雄,也只能黯然远遁中原。
    问题是,当他冒顿死了之后呢?
    如果作为大单于当然继承人的左贤王稽粥还活着,匈奴当然不及于乱,可遗憾的是,稽粥却已经先于冒顿而死,而稽粥的两个儿子军臣跟伊稚斜却还年幼,眼前的这些大臣们,他们会心甘情愿地事奉军臣或者伊稚斜为大单于吗?(未完待续。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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