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越正催马飞奔时,一股蚀骨的冰寒忽然从左侧密林里袭来。
    凭着多年征战沙战养成的本能,彭越猛然一缩脖子,一枝狼牙箭几乎是贴着他的头顶疾射而过,一下就将他头盔上的红缨给射飞了。
    彭越勃然大怒,当下拔剑,将接踵而至的几枝狼牙箭给磕飞了。
    几乎是同时,密集如蝗的羽箭已经从两侧密林里飞射而出,追随彭越身后的数十精骑顿时纷纷倒翻马下,彭明反应敏捷,猛然拔剑挑飞了射向自己的几枝狼牙箭,遂即举剑仰天长嚎起来:“刺客,有刺客,保护大王……”
    剩下百余骑纷纷涌上前来,护在了彭越周围。
    密集如蝗的箭雨仍旧从密林里不断攒射而出,不过彭越这两百精兵全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无论剑法,还是骑术,都是百里挑一的健儿,身上又披着重甲,挎着圆盾,百余骑纷纷舞动长剑圆盾,拼命遮挡着密集如蝗的箭雨。
    彭明知道,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当下大吼道:“保护大王,冲出去!”
    一声令下,剩下百余精骑纷纷勒转马头,护着彭越往谷外冲来,几乎是梁军掉头突围的同时,两侧密林里里的刺客也潮水般涌了出来,这些刺客都着黑衣,头戴黑色幞巾,脸上也蒙着黑巾,一个个挥舞着雪亮的长剑,前来截杀梁军精骑。
    彭越也吃了一惊,看这架势,潜伏在林子里的刺客少说也有上千人!
    彭越也不敢逞强,当下在百余精骑的簇拥下杀出峡谷,直奔山外而来。
    堪堪冲出峡谷口,迎面遇上了因为体力不支落在后面的蒯彻和武涉,彭越不由大怒,冲着蒯彻怒吼道:“蒯彻,你想害死寡人吗?!”
    蒯彻大惊道:“大王何出此言?!”
    彭明也怒道:“谷中有刺客,刚才大王险些丧命!”
    “啊?!”蒯彻失声道,“这是哪来的刺客?吕泽大人呢?”
    “你还好意思问,这分明就是吕泽的诡计!哼,回去再跟你算帐!”彭越恶狠狠地瞪了蒯彻一眼,打马便走。
    彭明率百余骑也潮涌而去。
    蒯彻嘴角却绽起了一丝狡笑,不紧不慢地打马追了上去。
    蒯彻身后的武涉却有些发懵,彭越竟然在北邙山遇刺?!看彭越怒气冲冲的样子,这事好像还是吕泽干的,真要是这样,那汉军跟梁军不得打起来?想到这里,武涉不禁兴奋得脸色发红,没想到啊没想到,事情竟出现了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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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军大营。
    吕释之再次进帐,向吕泽禀道:“大哥,彭越回来了。”
    吕泽愕然道:“这才下午,彭越就回来了?”这点时间,怕是只够跑个来回吧。
    “嗯。”吕释之点了点头,又道,“彭越的样子还挺狼狈,头盔上的红缨都没了,随行的那两三百精骑好像死了不少,剩下的似乎也多半身上带着伤,不少坐骑的马股上甚至还插着狼牙箭,梁军很可能在北邙山中遭到了伏击。”
    “遭到了伏击?!”吕泽闻言大惊道,“不好!”
    吕释之道:“怎么了,大哥?”
    “诡计,这肯定是蒯彻的诡计!”吕泽顿脚急道,“快,号令全军,加强戒备,彭越很可能尽起大军来犯!”
    “不会吧?”吕释之不以为然道,“彭越他敢?!”
    话音方落,帐外忽然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号角声,那是示警的号角!
    遂即有门下小吏仓皇入内,颤声道:“大人,不不不不好了,梁王彭越,尽起梁国大军前来夺营来了!”
    “快,快给我披甲!”吕泽跺脚大急。
    吕释之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颤声道:“大哥,梁军精锐,彭越骁勇,我军断然不是对手,不如赶紧撤回虎牢关吧?”吕释之就是个窝囊废,刚刚还说彭越不敢发难,可一转眼之间,立刻就变成软蛋了。
    “你懂个屁。”吕泽骂道,“现在退兵,那就全完了!”
    说罢,吕泽又扭头喝令门下小吏道:“即刻号令全军,各军各营严加戒备,没有本大人的金令箭,谁也不许擅自退兵,违令者——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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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敖仓城内,陈豨正在他的“上将军行辕”里长吁短叹。
    凭心而论,陈豨根本就不想跟敖仓城共存亡,一点都不想。
    可问题是,现在陈豨想不跟敖仓城共存亡都不行了,大门被堵,他出不去!
    敖仓被围已经将近一月了,城外的汉军、梁军虽然没有发动强攻,却也丝毫没有撤围的意思,显然,无论是汉军,还是梁军,都不打算放陈豨突围,现在陈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死守,要么投降,除此外,再没有第三个选择了。
    死守肯定是死路一条,可投降的话,又该投降谁呢?
    降汉无疑是最佳选择,可陈豨担心,刘邦会不会翻脸不认人?
    至于彭越,他就是头脑简单的武夫,今天降了彭越,将来迟早还得死于刘邦之手!
    想来想去,陈豨发现,他根本已经无路可走了,正长吁短叹时,门客侯敞忽然兴匆匆地走了进来,不及见礼就道:“上将军,汉军跟梁军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你说什么?!”陈豨霍然起身,难以置信道,“汉军跟梁军打起来了?!”
    “对,打起来了!”侯敞重重点头,兴奋地道,“两军正在敖山下混战呢!”
    “走,瞧瞧去!”陈豨转身就走,这可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眼看着自己就要走上绝路了,不曾想,转机却在不经意到来了。
    陈豨兴匆匆地登上城头,站在敌楼上往敖山下望去,果然看到梁国大军正在猛攻汉军大营,这彭越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数万大军竟然倾巢而出,对汉军大营的攻击也完全不按常规,竟然是三面合围,同时攻打,这也太猛了吧?
    “这彭越是死了爹了,还是吕泽抢了他家的小娘?”门客张春咋舌道,“在下觉着,梁军怎么像是在跟汉军拼命呢?”
    侯敞狠狠击节,向陈豨道:“上将军,突围的时机到了!”
    “嗯。”陈豨重重点头,环顾身后亲兵喝道,“传令下去,各军各营做好准备,只等天色一黑,就弃城突围!”既然要突围,三万壮丁是必定要带走的,除此之外,四五十万老幼妇孺就没办法带走了,希望汉军或者梁军能够善待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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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越的确是气坏了。
    吕泽在他眼里就是个小老鼠,却竟敢对他下黑手!
    对刘邦,彭越是又敬佩又忌惮,以前是敬佩多过忌惮,现在则是忌惮多过敬佩,但对刘邦妻兄吕泽,彭越就没那么顾忌了,尽管吕泽能有今天的地位,靠的是自己的本事以及吕氏家族在泗水郡的影响力,可彭越却不那么看。
    事实上,许多诸侯都认为吕泽是靠着吕雉才上位的。
    可现在,吕泽这个靠着裙带才当上三川郡守的家伙,竟然敢对他彭越下黑手,这他娘的还得了?彭越要是什么表示都没有,这事传出去还不得被天下英雄给看扁了?这年头,就没人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彭越是君王,自然更加在乎!
    这事就算刘邦回来了,彭越也是有话可说,他跟刘邦是过命的交情,是兄弟,难道汉王真会为了区区一个妻兄就把他彭越给杀了?就算刘邦不顾及旧日的兄弟情分,那也得想想杀了他彭越之后,天下诸侯会有什么反应吧?
    杀一个吕泽,跟起兵叛汉完全是两回事。
    彭越大军的兵锋的确不是吕泽的汉军能够抵挡的,两军交战不到半个时辰,汉军就明显不支了,大营外的壕沟很快就被梁军填平,鹿砦也被梁军的轻兵死士给破开了,现在,梁军已经开始向汉军大营的木栅栏发起冲击了。
    尽管汉军拼命抵抗,一波波的箭矢就像雨一样倾泄而下,梁军也是一片片地倒下,可这些虎狼之兵根本就无惧生死,前面的梁军战死了,后面的梁军士卒踩着同伴的尸体嗷嗷叫着继续往前冲,很快,汉军大营的木栅栏就被冲垮了。
    彭越远远看见,回头不无得意地向蒯彻、吴眙(武涉)说道:“两位先生,要说驭将将将,天下无人能出汉王之右,可要说驭兵将兵,汉王却比寡人、齐王差得远了,汉军的战斗力其实也算不错了,可跟寡人的精锐相比,还是相去甚远哪。”
    “那是。”武涉揖了一揖,恭声道,“梁军骁锐,谁敢争锋?”
    蒯彻也不失时机地恭维道:“汉王能有今日,靠的可全是大王跟齐王。”
    说此一顿,蒯彻又道:“齐王横扫韩、赵、代、燕、齐,如今受封齐王,也算是实至名归了,可大王数次率大军深入楚地,战功卓著,汉王却只把梁地封给了大王,这实在是有失公允,就凭大王的功绩,就封楚王也不为过哪。”
    彭越默然,蒯彻这话却是挠到了他内心的痒处。
    蒯彻眼看时机成熟,便旧话重提道:“大王今天杀了吕泽,便是与汉王撕破脸了,一不做,二不休,不如干脆引兵叩关,取了关中吧!”
    “闭嘴!”彭越勃然色变,厉声喝斥道,“汉王是汉王,吕泽是吕泽,设计加害寡人的是吕泽匹夫,与汉王何干?寡人今日找吕泽寻仇,那是天经地义,若是迂怒于汉王,那就是不仁不义了,先生再敢胡言乱语,就别怪寡人翻脸不认人了。”(未完待续。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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