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高初正带着两百多亲兵埋伏在山岙外的蒿草丛里。
    回望身后,隐隐可以看到坞堡里的灯火,用脚指头都能想象得出来,现在坞堡里该是怎样的一番情形,三千多楚军残部,除了他们这两百多人,剩下的可都在坞堡里吃香的,喝辣的,运气好的话,还能搂着小娘子快活呢。
    “屯长,我想不通,上将军也太不够意思了。”
    “就是,咱们是上将军的亲兵,却反倒在这喝西北风?”
    “要是回去晚了,啥好吃的,好喝的,可就都没咱们的份喽。”
    底下将士满腹牢骚,高初的心情也同样恶劣,当下没好气地训斥道:“给老子闭嘴,谁再敢多说半句,老子真让他喝西北风!”
    十几个队率、什长顿时噤声,再不敢多说什么了。
    高初这才拎过身边那几麻袋饭团,吩咐几个队率道:“去,把这些饭团给大伙分了,别忘了多给黑矛两个,让他把眼睛擦亮些,给老子盯紧了。”
    “诺!”十几个队率、什长答应一声,怏怏不乐地去了。
    这饭团虽说又冷又硬,又干又涩,可好歹总能填饱肚子,真要是惹恼了高屯长,只怕连这饭团都没得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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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坞堡里,三千楚兵正在狂欢。
    有人忙着烧水煮饭,有人忙着杀猪宰羊,更多的人则手拿碗筷,围坐在炉灶边,等着大快朵颐,饿了那么多天,今天终于可以敞开肚子吃一回了,着急呀!当然,也有人掳了年轻貌美的女子,正在肆意淫乐。
    项庄当然知道,却没有加以制止。
    因为这是乱世,乱世自有乱世的法则。
    何况在这个时代,贞操观念根本就还没有形成,许多地方甚至都有妻客的习俗,甚至连那些女子都不以为耻,反以为喜,项庄又有什么好介怀的呢?
    说到底,强暴是指一方不愿,如果双方你情我愿,那还叫强暴吗?
    坞堡中心的瓦房华屋里,两盏多枝灯外加十几盏壁灯将整个大厅照得亮如白昼,项庄正在宴请桓楚、季布、钟离昧、萧公角、虞子期等楚军大将,每个人的案头都摆了一整只煮得半熟的猪脚,还有一大罐糙米饭,以及满满一缸水酒。
    “来,诸位将军,干了!”项庄举觞遥敬诸将,旋即一饮而尽。
    所谓的水酒其实并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酒,充其量只是一种用杂粮发酵而成的饮料而已,其酒精度是相当低的,不过这玩意喝多了也同样会醉。
    项庄正与诸将痛饮时,伙头军又给众人各上了一只烤得金黄的肥鸡。
    项庄抓起烤鸡,想想又撕下一半交给荆迁道:“去,把这半只鸡给虞姬送去。”
    老实说,项庄并不关心虞姬的死活,尽管她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可项庄压根就不是个怜香惜玉之人,要按他的本意,根本就不会带上虞姬逃命,不过这既然是项羽的命令,而且现在多半也是项羽的遗命了,项庄说不得也就只能遵命了。
    荆迁领命去了,项庄这才抓起肥鸡风卷残云地啃食起来。
    桓楚五人也是一顿狼吞虎咽,直到酒足饭饱,桓楚才打了个饱嗝,问道:“上将军,不知道下一步咱们又该怎么走?”
    季布四人也纷纷放下碗筷,竖起了耳朵。
    项庄心下顿时便微微一哂,说到底,桓楚等人还是不怎么服他,换成是项羽领军,他们就绝不会也不敢有此一问。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诸如项庄虎躯一振,桓楚、季布等人纳头便拜的事情,只有在后世的蹩脚影视剧里才会出现,在真实的古代世界,这种情形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千万不要小觑古人的智慧,尤其是桓楚、季布这样的狠人,他们能由一介布衣成为大将军,又岂是泛泛之辈?
    当下项庄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桓将军,依你之见,下一步该怎么走?”
    “这个……”桓楚沉吟片刻后答道,“末将以为,江东才是我军根基所在,所以,最后我军还是应该打回江东去!”说此一顿,桓楚又轻叹了声,说道,“就是不知道大王现在怎么样了,还有江东两郡,不知道有没有失守?”
    大厅里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黯然低头。
    尽管没有谁愿意相信,可实际上谁都清楚,项羽绝对是凶多吉少了,江东的彰、会稽两郡多半也已失守,也就是说,他们这三千残部已经是一支彻头彻尾的孤军了,从此以后,他们将得不到任何外援,他们将要与整个天下为敌了!
    “江东,我们肯定是要杀回去的。”项庄点了点头,肃然道,“因为那是我们的家乡,那里有我们的父母、妻儿、亲人,但是……”说此一顿,项庄又道,“现在不行,我们现在回江东,只能是自投罗网,那是找死!”
    季布、钟离昧还有萧公角都默默地点了点头。
    桓楚又道:“那么上将军,现在我军又该怎么办?”
    “现在?”项庄淡淡地道,“吃饭,喝酒,就这么办!”
    “上将军,末将说的是明天。”桓楚皱眉道,“明天怎么办?”
    “明天?”项庄又道,“明天就进城,到了城里接着吃,接着喝。”
    “进城?”钟离昧微微色变道,“上将军是说,寿春?我们要打寿春?”
    这话一出,桓楚、季布、萧公角和虞子期顿时全都变了脸色,要知道寿春可是九江郡的郡治,城高沟深,想必还有重兵把守,便是十万楚军前来攻打,急切间也未必能拿下,现在只有三千多残部,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对,寿春。”项庄的语气依然平淡,仿佛拿下寿春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上将军,此事非同小可,千万三思哪!”钟离昧闻言大急,“寿春可不好打!”
    项庄却摆了摆手,淡淡地道:“钟离将军放心,本将军自有计较。”说此一顿,又环顾桓楚、季布、萧公角、虞子期四人道,“诸位将军也请放心,本将军绝不会拿三千将士的性命前去冒险,打寿春,在智取,不在强攻!”
    “智取?”桓楚、季布等人面面相觑。
    “对,智取。”项庄淡淡点头,“兵不血刃,拿下寿春!”
    寿春之战,对于项庄来说意义非比寻常,他不仅要尽可能地减少楚军的损失,更要籍此一战树立威信,使桓楚、季布、钟离昧、萧公角等楚军宿将再不敢质疑他的决断,否则长此以往,今后必定要出大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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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岙外,两百多亲兵已经喝了大半夜的西北风了。
    高初睡着了被冻醒,再睡着,然后又被冻醒,反复四次后,山顶上终于传来了两声刺耳的老聒叫,霎那之间,高初的睡意便已不翼而飞,因为他知道,刚才并非真正的老聒叫,而是埋伏在山顶上的黑矛在示警。
    “醒醒,快醒醒!”高初赶紧摇醒趴在他身边酣睡的几个队率,低声下令道,“快去叫醒所有的弟兄,准备干活了!”
    命令迅即传达下去,两百多亲兵纷纷惊醒。
    过了不到片刻功夫,前边夜空下忽然出现了几点隐隐约约的火光,随着时间的推移,火光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然后由一而二,由二而四,逐渐化成了十几枝明晃晃的松明火把,离得近了,才发现竟然是一支二十来人的斥候队。
    高初嘴角顿时绽起了一丝狞笑,果然不出上将军所料,在故意放跑几十个村民后,寿春那边真就派来了刺探军情的斥候队。
    眼看着就要进入伏击圈了,那二十多名斥候忽然停了下来。
    高初顿时心头一惊,被识破行藏了,不能吧?就在高初犹豫着要不要发起攻击时,走在前边的斥候队率忽然大喝道:“都听仔细了,前面就是盘船岙了,都给老子把火熄了,进山岙时把手脚放轻些,别他娘的惊动了里面的强人。”
    “诺!”众斥候纷纷应诺,又先后熄灭了火把。
    黑暗中,二十余斥候继续前进,很快就进入了伏击圈。
    “举火,杀!”高初一声令下,几十枝松明火把便腾地亮了起来,旋即两百余名楚兵便擎着冷森森的大剑从蒿草丛里蜂拥而出,前来刺探的二十余名斥候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三两下就被砍倒了一大半,只剩下七八个人还在负隅顽抗。
    那个斥候队率尤其厉害,手使一对短戟,竟连续挑翻了十几个楚兵。
    眼看斥候队率就要突围而去时,高初及时杀到,舞开足有五十来斤重的大阔剑挡住了那斥候队率的去路,两人交手不数合,剩下的几个斥候也先后被砍倒在地,那斥候队率眼见得逃生无望,一咬牙,横转短戟便欲自刎。
    高初又岂能让他如愿?大剑一抖,只听叮的一声清响,那斥候队率的双短戟便已经被荡开,俩楚兵趁势抢上前来,将那斥候队率摁倒在地,那斥候队率悲愤欲死,可是等他看清楚俩楚军的衣袍颜色时,却突然眼前一亮,面露惊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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