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心下很愉快,见两人都未贸贸然挣脱,不由眯眼笑了笑,确实是两个不错的合作对象,不冲动有理智。
    “两位莫急,接下来所行至关紧要,不可有任何行差踏错,故丁某将”听音”置于诸位身上,以确保两位与我动作完全一致,万望两位勿怪。”
    听音一式三份,以丁一身上母圈为准,子圈持有者完全听从母圈持有者,做出相关动作。其实本便是丁一无意间炼出的小玩意,对上元婴修士并无太大作用,稍使上一层力便能逃脱。但用在这图腾笼罩之处,却可极力避免因人心不齐导致的节外生枝。
    程无趋嗤了一声,眼里流出一丝懊恼:
    “丁道友这样未免不仗义了些。”
    没有哪个修士喜欢被这般束缚的,何况丁一并未事先告知。若非他们此前合作过,知道这人虽有些爱捉弄人的恶趣味,但秉性尚算不错,怕这合作当即便吹了。
    ——不过程无趋不快归不快,却也知道对他与刘振两个阵符一知半解的两人而言,这样的法子过关最快,损伤最小。
    “程道友严重了。”
    丁一摇摇头,脸色一肃:“两位若想囫囵着过去,还是莫要随意挣脱的好。待丁某行动之时,切记,一定要将元力注入听音,一息都不可停止,否则……”
    话还未落,凤眸蓦地睁大,狭长的眼尾几乎逼出红线,黑色瞳仁里似有碎星滑过,瞳影重重,穹顶上凌乱的线条仿佛突然有了生命一般,四处游走,不断逼近!
    “破妄之瞳!”
    刘振叫道,因太过惊诧声音尖锐地几乎划破耳鼓。
    世间能够修炼瞳术的修士,亿中有一,但能修炼大成的,更是少之又少。悟性尚在其次,能修成的,无不有大毅力大气运者。其中这破妄之瞳,沧澜万年来,也未见得出一个。
    破虚妄,见真知。
    有此瞳术,魑魅魍魉,无所遁形。
    程无趋也不由叹了一声,与此人比起来,他大概只能作泥里的土蚯了——不说长相没人家风流俊俏,连本事也差了不少,拿什么跟人家争?
    输了输了,静疏真君只要不是眼瞎,就不会选自个儿了。
    “元力莫停!”
    丁一叱道,挥袖便往前疾驰,身后仿佛有无形的丝线,扯着程无趋和刘振两人一同向前。三人如一人一面,手脚动作完全一致,若有人以工具测,会发现连一丝差毫都无。
    风雨雷电,惊风炽火,无数几乎可以毁人一万次的攻击尽被抛在身后,只差一厘!
    刘振在最后,能感觉到身体每一寸皮肤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粒粒鸡皮疙瘩因惊恐和刺激,如雨后春笋般此起彼伏地冒了出来,黑豆也似的瞳仁以完全不可能的角度凑到了一块——成了一对儿斗鸡眼。
    程无趋极力往听音里输着体内元力,心知只要这元力断了,自己便要被身后完全重叠在一块的攻击卷进去,半点不敢懈怠。可看到刘振的斗鸡眼,又忍不住想笑。
    “刺激!刺激!”
    程无趋哈哈大笑。
    丁一对身后一切毫无所觉,只一力计算着每一道图腾之下的生门,脚步半点不敢停,明明是很短的一段距离,偏让他觉出了惊涛骇浪。
    ——这便是天地之力!
    也或有朝一日,他也能达到这个境界!
    丁一重瞳渐黯,眼底却又似有流光滑过,一闪而没。
    ……
    傅灵佩不知另外三人经历了什么,她在黑暗中走了许久,在克服一开始失去元力的不适之后,竟也渐渐适应了。
    她第一次感谢起尤妙的喋喋不休,让她无暇多想丁一如今的状况,只一门心思地走,但奇怪的是,一路十分平静,莫说是攻击了,连道鬼影子都没有。
    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
    “尤妙,你说这里,到底是什么呢?”
    傅灵佩心中奇怪,且不说这明明是一座大能留下的洞府,即便这洞府建设得辉煌了些,与众不同了些,可这条黑黢黢的甬道,又是从何处来的?
    莫不是又是一重异空间,还是……幻阵?
    她问出了口,尤妙干脆冒了出来,一蹦就蹦到了傅灵佩的肩头蹲坐下来,晃着脑袋否定道,“不,绝非幻阵。”
    “何以如此肯定?”
    不分白天黑夜,唯有无尽的黑暗,她已经无从知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了。若不是幻境,那又是什么?
    尤妙皱了皱鼻子,一团黑的五官奇迹地能看出一丝困惑来:“我亦不知……只是,总觉得,”她仰着脖子看了一圈,仿佛真的能从这片黑暗里看出什么似的,“总觉得,我来过的。”
    “那那那,左拐,”她拍拍傅灵佩的肩。
    傅灵佩右拐。
    “嘿,你干什么呢?我让你左拐。”
    傅灵佩耸了耸肩,“听你指示走了这许久,也未见什么变化,不如反其道而行之。”之字刚刚落下,斜刺里一道冷风过来,傅灵佩心道不好,连连扭身折腰,手中从一剑剑气爆开,才险险躲开。
    黑暗中有只庞然大物唰地走了过去,带起的风冷飕飕地滑过傅灵佩身侧。
    一截衣角已是飘飘落了下来。
    尤妙拽着她一根头发丝幸灾乐祸地咯咯笑:“倔丫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看,这不,吃亏了吧?”
    傅灵佩顾不及听她这触霉头的话,只警戒着黑暗中随时会发起的攻击。
    “莫担心了,那是一种只生存在黑暗中的独居莽兽,名吞余,五阶,一击不得手,便会退去,专吸人魂,要不是丫头你警觉,怕也只能祭了这吞余兽的五脏庙了。”
    “怎么?我若祭了他五脏庙的话,你就开心了?”
    尤妙笑僵在了脸上,“倒也不是。”臭丫头要是死了,她戏还怎么唱啊?
    傅灵佩执着从一剑,又捏碎了一块丁一此前交给她的菱石,往身上加了层防御罩,而后往后退,折回了之前的拐弯处。
    “左拐还是右拐?”
    “右拐。”
    傅灵佩奇道,“刚刚不还左拐么?”
    尤妙拽着她腮边发丝荡秋千,童心未泯,抽空回她:“感觉。”若非要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她一个器灵怎么说得清,只能说……大概是天赋异禀?
    尤妙臭不要脸地得意着。
    傅灵佩却停在了原地,心中思索着,她退回到原先需要左拐的地方,却变成了右拐,这是不是说明——此处的路,其实是在不断变化的?
    她需要验证的是,尤妙凭感觉指出的方向,是不是唯一一条正确的不会受到攻击的路线?是否不照着她的指示,自己便会招来攻击?
    她再一次选择了反方向——左拐。
    第299章 293.292
    尤妙拍她, “哎, 哎,哎,丫头你弄错了,这回要右拐。”
    傅灵佩不理她,握着从一剑的手紧了紧, 膝盖微躬, 形成一个随时可以暴起的动作。
    “嗖嗖嗖——”
    一道凛风扑面而来,冰寒之意几乎要将她冻在原地!
    傅灵佩心道来了,后腰一折,身体几与地面平行,脚尖点地连连后退, 从一剑执在手中, 气劲连绵成了一道天然屏障, 虽然没有元力加持,但仅凭锋锐与气势,便将来势阻在了半途。
    “轰轰轰——”
    攻势渐止。
    一攻不成,巨大的兽影滑过,傅灵佩脚尖一点,人已顺着气流去到了庞然大物面前,肉眼看不清,只能看到黑黢黢的两只巨大的兽眼仿佛倒影着细微的光。
    两厢对峙,一人一兽都停止了下来。
    吞余兽狂吼了一声,傅灵佩却能觉出其声音里的退缩之意。
    “丫头丫头,哎,你现在没元力,莫再继续了。”尤妙急得跳脚,“若惹恼了这吞余兽,真的激发了凶性,那便是不死不休了。”
    傅灵佩颔首,她虽身体得到淬炼,但一身功法却全是配合着元力的,要真对付这吞余兽,虽不惧,但也会两败俱伤,后面还会碰到何物还不好说,还是退下的好。
    她身对着吞余兽,浑身警戒着,又重新走回了那个路口。
    “左还是右?”
    “这回往前吧。”尤妙无奈地道,碰上一个脑子太活的坏处,她这回……是真见着了。
    傅灵佩这回是真的依言而行了,这回安安全全地,再未碰到一只吞余兽。仿佛那些吞余兽,都被禁锢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并不来染指尤妙指出的安全之地。
    “快到了,快到了……”
    尤妙不由激动地念叨起来,这激动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从何而起,总觉得……脑中被自己忘却了很久很久的东西,正渐渐在浮出水面。
    ……
    另一边,丁一已经走到了这大殿的出口,出口处矗着一道大门,门前两个铜狮圆扣,他拂袖用力一推,竟是没推动。
    ——糟了!
    刘振的惊叫已到了喉咙口,身后火烧冰浇雷击等铺天盖地的攻击已重叠着如大浪一般涌来,丁一额间滴汗,指尖一挑,将听音子母圈的联系掐断:
    “你二人且挡一息!”
    心想着蛮力既推不开,依主人性情,扣门而入才是正经。丁一伸手把住铜狮两扣,轻声扣门。
    “哐啷——”一声,大门应声而开。
    沉重的门扉在地上划出刺啦的刺耳之声,门开势极缓。
    可惜,时间已是来不及——
    那些叠层了无数各种样的攻击已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刘振脸涨得紫红,咬紧牙关站定,长袖鼓风,浑身元力蜂拥般朝手中之物涌去,他的本命法宝是一只角鞭,“啪——啪——啪——”
    程无趋玉扇频摇,一只巨大的白虎俯啸而出,连着火红的朱雀,长翅在空中划出一道痕——与刘振的角鞭一起,汹涌的气浪将袭来的攻势往外推了一尺。
    只有一尺。
    “噗噗噗”几声,一息不到,白虎被爆,朱雀飞灰,角鞭上出了浅浅几道伤口。刘振闷哼了一声,脸色即刻便苍白了起来。本命法宝受伤,他自己也不好过。
    “走!”
    丁一紫电在手,剑之第四境使出,如长风破浪,原本程刘两人合力才推开一尺的攻势硬生生被推着往外再出了五尺。他两道元力化鞭,一卷一拽,硬拖着程无趋和刘振一同跃入了门后的世界。
    “啪嗒”一声,一块嫣色圆石滴溜溜地落在地上,化成了齑粉。
    风一吹,就散了。
    “哎,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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