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将军府里的淑云阁内,东方婷宜一脸惊喜的看着面前的妇人:“姨娘,当真?”
    沈庄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自然是真的,姨娘什么时候骗过你?”
    前几日她身边跟了多年的婆子告假回家,昨日早晨回来的时候在城中碰见一队往城外去的车队,听闻是去给灾民义诊去的,就跟着凑了个热闹,远远的看了一眼。人群里有人说是四王爷仁心,请了医师前去诊治,这婆子却瞧得清楚——那马车上坐着的哪里是什么医师,分明是女扮男装的东方幼仪啊!
    这小贱人,留着好好的王府不住,非要跑到那般腌臜地去,也就怨不得她心狠手辣了。
    东方婷宜闻言笑着扑到沈庄身上:“还是姨娘对我最好了!”
    前厅有人来传话,隔着帘子说东方厉受到四王妃的口信,急急忙忙的去四王府了,沈安挥退了下人,含笑看了自家女儿一眼:“行了,早些睡吧,莫要忧心,你的姻缘,姨娘定会帮你筹备周全的。”
    说罢撩着帘子出了屋,东方婷宜垂头行礼,嘴角的笑一点一点的扩大。
    前些日子相府设宴,她只身去了,项母虽然对她还是笑脸相迎,但是态度却是微妙的很,当晚给项麟订下的未婚妻竟然是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小小侍郎家的姑娘,让她受尽了耻笑!
    她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听下人嚼舌根子,才知道原是人家瞧不上她的身世。用项母的话来讲,若是将军府嫡女,那就是妥妥的良配了。
    她东方婷宜向来与相府公子关系要好世人都知晓,结果人家的未婚妻不是她,旁人要如何说到,她就是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
    东方幼仪啊东方幼仪,原本为你筹谋嫁与项麟,你自己不愿意,非要嫁给劳什子药罐王爷,嫁就嫁了,眼下竟然还来坏她的姻缘!
    当日她银牙咬碎,恨不得与之拼命,好在忍了下来……
    如果按照姨娘所说,东方幼仪命不久矣,那、那她死之后,她就是将军府的嫡女了?
    小贱人,你以为自己赢了一时就能赢得了一世?装什么普度众生的菩萨,还跑到灾民中义诊,既然你这么善良,那就用你的命,来换我的一世荣华吧!
    沈庄在院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衬着路两旁不明的光,眼底昏暗一片。
    大玥法度甚多,一日为妾终生为妾,自她入了将军府,这是她逃不掉的宿命。但那又如何?她梨霖儿还不是早早的死在了她前面?
    现在四王爷在朝中如日中天,民间呼声也是高涨,她是将军府里唯一的妾,只要宜儿争气,拿下君临衍,那她就算是妾,也没人敢低看一眼去!
    又怎么能说她心狠手辣呢?当年是她梨霖儿挡在她前面的,现在东方幼仪又挡在宜儿面前,对于绊脚石,人们一般的处理方式都是踢到一边去,不是吗?
    四王府,东方厉与萧泊如面对面坐着,干瞪眼。
    晚间吃饭的时候,闺女身边的丫鬟传话来说,请他过府一叙,他乐呵呵的过来了,结果到这边女儿没看见,倒是看到这个最近如日中天的皇帝近臣。
    怎么着,这几日萧泊如在朝堂上跟堂堂四王爷斗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感情是唱戏呢?
    他不是没想过君临衍在朝中有人。皇家水深,能活到今日的哪一个没点本事?更何况他的这位女婿啊,连母族帮衬都没有。
    只是他没想到这位无双国士也是他的人。
    门外传来两道道细细的言语声,声音甚是耳熟。片刻之后就有人推门走了进来,东方厉抬头看了两眼,面色一寒:“你怎么来了?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书房外的廊檐上挂了两盏不明不暗的灯,乔一从昏暗中走出来,手里摇着把折扇,笑的满面春风:“老将军,别来无恙呀~”
    东方厉似乎想说些什么,顿了顿却只是把头别到一边,重重的哼了一声,乔一只是笑,待到君临衍落座后,施施然坐在了东方厉对面,见他看过来,还捧着茶碗点了点头,惹得老将军的脸色越加难看了几分。
    “今日请将军前来,是想同将军商议一下赈灾款项的事。城外灾民越聚越多,本王财力有限,不知将军有何良策?”
    户部侍郎是个油滑的,老早放出了话,只要有圣旨,立马就拨款,可偏这节骨眼儿上,皇帝越加的防备他,先前对他的提议还能斥责几句,现在干脆就是避而不见,城郊那么多人眼巴巴的等着饭,保不齐过段时日还会有瘟疫,上面又不拨款,一个不慎,夹在中间的最不好做人。
    东方厉哼了一声:“这有何难?帝都中有钱人多的是,发动捐款不就好了。”
    说着瞥了一眼对面的乔一,意思不言而喻。
    眼前不就一个现成的有钱人,手下光明面上就经营着三四家钱庄,并一家酒庐,酒庐里一壶酒的价格就能赶上寻常百姓四五日的开销,更不要提暗地里经营的东西了。
    乔一捧着茶碗一顿,有些哭笑不得:“老将军,不是我乔一吝啬,只要王爷需要,我就是倾家荡产也定然会相助,只是眼下朝中什么情形,将军未必不知道,我总归要藏着,以防万一。”
    枪打出头鸟,倒不是他太过小心,只是近来君临衍的风头实在无两,总归是要防着些小人的。
    况且王府这些年什么进项都没有,旁人以为四王府是哪里来的那么多钱供养着城外的那些灾民的?
    理东方厉不是不懂,不过拿些话来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罢了。闻言老爷子白了他一眼,扭过头来时又变成了严肃的面孔来:
    “老夫可没有说笑,枋西大水,连带着帝京的粮价也开始涨了起来,老夫算了一下,城外灾民一日所需的钱粮约莫二十两银子,一个月便是六百两,纵使灾民不断增多,一个月至多八百两足以,此外还有薄被寒衣、伤寒杂药。依照往年的情形来看,大水月余方能退去,至少要有一千二百两银子备用。
    帝京中富商又何止你一人?既然朝廷不愿意拨款,王爷便向皇帝讨些恩典,商人重利,譬如捐一百两便减免一年半载的赋税,一百两而已,对于那些人而言,不过是书房中一处摆设的银钱,无痛无痒,却能减了这么多的税,必定争相认缴。届时皇帝省了为国库的事忧心,商人也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灾民亦温饱得所,一举三得,谁人能挑的了错处?”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难免有些口干,东方厉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还没咽下去,就听身侧的萧泊如淡淡的开口道:“将军说的不无道理,只是……这京郊恐有瘟疫横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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