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李奇一直认为北宋相比于后世最明显的优势就是空气好安静,适合睡觉,另外,还可以光明正大的逛窑子,当然,这点优势对他而言并不存在,这倒也算了,可是如今他想睡个大懒觉都是一种奢求。
    昨日劳累了一天,今日原本打算睡个大懒觉,可谁料急切的纥石烈勃赫一大清早的就是派袁洪来与他签订合约,这让他很是苦恼,狠狠的将怒气发泄在了床板上。
    不过,两人谈的十分愉悦,纥石烈勃赫对于李奇的方案并没有太多的意见,只是希望能加快进程,这也是李奇想要的,所以很快便签定了合约。
    这次的合作,倒也不能说哪一边占了便宜,只能说是各有所需罢了,金国如今几乎占领整个辽国,经过战乱的城市正处于百废待兴,打战他们或许在行,但是要论到做生意,那他们只能望向其背了,而且两国目前还是盟国关系,所以双方在经济上合作自然也是水到渠成。
    纥石烈勃赫身为金国部落的贵族,他手中拥有很多资源,但是他并不懂得将这些资源转化为金钱,而李奇恰好能够帮助他做到这一点,两者可谓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但是,李奇万万没有想到,北上的计划竟然会快于南下,这让他有些哭笑不得,好在这边不需要投入太多的资金,所以并不妨碍他南下的计划,如今醉仙居可谓是两翼张开,大展宏图之际。
    待袁洪走后,秦夫人从后堂走了出来,稍皱眉头道:“你真的一定要与那金人合作么?”他还是有些忌讳和金人做生意以外,毕竟对对方不熟悉。
    不过这对于李奇而言却是有着非凡的意义,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赚钱其一,倘若他还能借此打入金国的内部,这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点点头道:“不错,就算夫人反对,我也一定会与他和合作。”
    秦夫人白了他一眼,道:“我何时说过反对了,只是我希望你能小心点,别让人骗了。”
    李奇楞了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秦夫人不悦道:“你笑甚么?”
    “我只是觉得夫人这话不应当对我说。”
    “那又应当对谁说?”
    “那个金人。”
    秦夫人呆了会,随即苦笑道:“也是,认识你这么久,一般都是你骗人,就连我也没有例外,岂有被人骗的道理。”
    李奇郁闷道:“夫人,这话你可别乱说,我甚么时候骗过你了,这让七娘听到多不好啊。”
    “这跟七娘又有甚关系?”
    李奇讪讪一笑,忽见陈大娘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喘着气道:“夫——夫人,李师傅,梁太尉来——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梁师成带着几个小太监走了进来,但见那些小太监手上还抬着一块匾额。
    “下官(民妇)见过梁太尉。”
    李奇和秦夫人赶紧行礼。
    “免礼,免礼。”梁师成呵呵一笑,道:“我今日是奉皇命,将这块金匾送给金刀厨王的。”
    又是金匾?操!能不能换一招啊!这项至高荣誉如今对李奇而言,早已经免疫了。但他还是装出了一副兴奋的模样,呵呵道:“太尉,你叫我李奇就行了,厨王二字下官真是不敢当。”
    梁师成笑道:“这可由不得你不敢当了,皇上今日已经下诏将赐封你金刀厨王的事告知天下,另外,你瞧。”
    他说着朝着身边的一小太监打了个手势,那小太监立刻将匾额上的黄布掀开,但见匾额上写着五个金光闪闪大字——天下第一厨。
    不会吧,就这点小事需要如此大吹特吹么,看来皇上真是闲的蛋疼了。
    梁师成又道:“其实这块金匾皇上早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赢下四国宴了,好在你没有令皇上失望。”
    李奇抱拳道:“哪里,哪里,皇上隆恩浩荡,微臣实在是受之有愧。还得劳烦太尉亲自来给下官送来,下官更是惶恐不安,太尉快快请坐。”
    “你的好意,咱家心领了,但是咱家还得回宫复命,改日吧。”
    李奇也没有强求,笑道:“那行。”顿了顿,他又朝着秦夫人道:“夫人,麻烦你叫人拿些好酒来。”
    梁师成客气道:“不用了,不用了。”
    “这是下官的一番心意,还望太尉莫要拒绝。”
    梁师成笑了笑,道:“那就多谢了。”
    ……
    送走完梁师成后,李奇回到秦府,见秦夫人正对着那块牌匾发呆,好奇道:“夫人,你在想什么?”
    秦夫人微微一怔,道:“哦,我在想这块匾额该挂在哪里?”
    李奇笑道:“这还用想,当然是挂到醉仙居去啊,有了这块匾额,我们还需要怕谁么。”
    秦夫人诧异道:“难道你不怕麻烦么?”她记得上次蔡京送块匾额给李奇时,李奇还发了一整天的牢骚。
    李奇翻着白眼道:“夫人,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咱们的生意还不稳定,我当然不希望四面树敌,但是现在咱们的业务都已经稳定了下来,谁要想跟咱们醉仙居为敌,他的自己得先掂量掂量,咱们越高调,他们就越怕,待会就挂上去。”
    秦夫人听他说的也有些道理,稍稍点头,又道:“那蔡太师那块匾额你打算如此处置呢?”
    对哦,这还真是一个问题。李奇眉头一皱,沉吟片刻,道:“这样吧,将太师那块匾额挂在二楼,这块匾额挂在顶楼。”
    “也只有如此了。”
    就在这时,陈阿南忽然跑了进来,踹着气道:“夫人,大哥,不好了,客人们都不吃饭了。”
    李奇大惊失色,道:“哇!集体绝食?这——这也太霸气了。可是——他们为什么跑到咱店里来绝食啊。”
    陈阿南一个劲的摇头,道:“大哥,我是说客人们都嚷着要吃河鲀,除了河鲀他们什么也不点。”
    李奇呆了半响,叹了口气,“造孽啊!”抬腿就朝着外面走去。
    ……
    四国宴向来就是百姓津津乐道的话题,今早宋徽宗下诏之前,昨日在四国宴上发生的事就已经传开了,而且越传越玄乎,都快把李奇那道菜给吹上天了,而河鲀也一跃成为了如今汴京最炙手可热的明星,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这河鲀的味道。
    现在客人们一进酒楼,开口第一句必定是“你们的大厨会做河鲀么?”。不仅如此,什么“食得一口河豚肉从此不闻天下鱼。”“天下第一鲜。”“拼死吃河鲀。”都已经成为大家的口头禅。
    李奇来到醉仙居,还未进门,就见里面坐满了人,有老有小,都是一些贵人,隐隐还听见吴小六的声音,偷偷瞄了眼,只见吴小六站在二楼,手持醒木,口沫横飞,比他以前说三国还有派头一些。
    就算不听也知道吴小六在讲昨日的四国宴。
    这小子不当狗仔真是浪费了。李奇走了进去,轻咳一声了,冷笑道:“六子,你以后就说书得了,厨房你也甭去了。”
    吴小六心头一惊,下意识的还用力敲了下醒木,砰地一声,气的李奇差点没扔板凳上去。吴小六忙扔了醒木,哭丧着脸道:“李哥,别啊,我也不想讲啊,是——是——”
    “是我让他讲的。”
    高衙内坐在二楼,一手抚摸着鬓上红花,风骚的说道。
    操!又是你这二货。
    不过众人根本没有理高衙内,都围到李奇身边来。
    “李师傅,听说你会烹制无毒河鲀。”
    “李师傅,你今日是不是要做河鲀呀。”
    “对对对,听说那河鲀可好吃了,你做一道让咱们尝尝鲜呗。”
    “是啊,我还是醉仙居的黄金会员,你就算不做给普通会员吃,那也得做给咱们黄金会员吃啊。”
    ……
    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得李奇是一个头两个大,高举双手,大声道:“各位客官,请听我一言。”
    众人倒也很听话,果然不在言语。
    李奇走上前,瞪了吴小六一眼,道:“你小子不在厨房做菜,还说起书来了,你还想不想干。”
    这时,高衙内与洪天九这两个土匪也从二楼走了下来。高衙内哈哈笑道:“李奇,今日大家都是奔着河鲀来的,你不来,六子师傅待在厨房也没啥事做,还不如跟我等说说这四国宴上的趣事了。”
    李奇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衙内的意思是,若是我不做河鲀给你们吃的话,你们就绝食呢?”
    “呃……”
    洪天九嘿嘿道:“大哥,你可是答应我的,待四国宴结束以后,就做给我吃。”
    “是极,是极。”
    高衙内点点头,道:“原本我爹爹答应带我去了,可是后来我爹爹又反悔了,咱们也不贪心,就做一道那啥日月什么,河鲀天下给我们尝尝就行了。”
    洪天九纠正道:“哥哥,是日月争辉,气吞山河。”
    “对对,这菜名咋就这么长了。”
    这还算要求不高?李奇看到这两个活宝,心里是哭笑不得,不去理他们,朝着客人们朗声道:“诸位,我们醉仙居赖以生存的两条基本原则,其一,是诚信;其二,就是绝不做对客人有害的菜肴。河鲀美味不假,说我会做无毒河鲀也不假,但是河鲀剧毒无比,这也绝非虚言。一滴河鲀毒液就能一个人成年人瞬间失去生命。故此,做河鲀之人须得极其慎重,但是有句话说的好,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若是天天做的话,总会出事的,只要做河鲀的人,稍有一丝疏忽,那就是一条甚至几条性命,我绝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在醉仙居出现,能避免这种情况出现,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不做河鲀。所以,我绝不会做河鲀给客人们吃的,倘若大家因此不来醉仙居吃饭了,那我也没有办法。但是我还得奉劝大家一句,千万不要迷信什么拼死吃河鲀,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李奇深知若是开了这个口子,就将会一发不可收拾,所以必须得立刻断绝客人们想吃河鲀的念头。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场面一下子变得寂静下来了。
    高衙内不爽了,刚想开口,洪天九立刻拉了拉他的袖子,在他耳边小声道:“哥哥,凭咱们和李大哥关系,你还怕没口福么。”
    高衙内听得也有些道理,立刻把嘴闭上了。
    就在这时,忽听得一个哭声,“呜呜呜,李师傅,我这么相信你,下了五十贯你全胜,可是——呜呜呜——我现在已经生无可恋了,只求你能做条河鲀给我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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