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礼成,他一脚深一脚浅地回家,看着自家关切询问的媳妇,不敢吐露半分,脱鞋后直直地倒在塌上,半天都没缓过来!
    晚间,洪氏夫妇才有空将箱子打开,杜氏本想着这姑爷真会来事,十几个箱子看起来就是体面,想来里面的东西不会太多,不过是撑撑门面,真等打开一看,只把两口子惊得差点叫出来!
    洪老爹死死地捂着杜氏的嘴,四只眼睛看着箱子那满满的如鹅卵石般大小的东珠,在油灯下发出五彩光泽,两人吓得齐齐噤了声,杜氏屏住气打开另一个箱子,通紫的绸缎上,躺着一枝比婴孩手臂还粗的玉如意!
    接下来的箱子里都是各色珍宝首饰,华美的料子,尤其是一箱轻薄如烟的细纱料子,拿在手中仿若无物,抖开来流光溢彩,熠熠生辉,简直美不胜收,杜氏虽然叫不上它的名字,想来也是非常稀有名贵的。
    若是认得的人见着,一定会大呼出声,此料子正是万金难得一求的银雪冰丝,相传是用极其罕见的冰蚕丝做成,一年都得不下十匹,便是那理亲王妃,因为有一件银雪冰丝做的衣裳而得意了许久,更别说一般的世家大族,根本都无缘得见。
    杜氏爱不释手地将箱子里的东西小心地摸了一遍,洪大两眼发直,半天都回不过神,他的天爷啊,这新姑爷到底是什么来头,出手如此的阔绰!
    等两人清醒过来,都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这么些个宝物,万一引来宵小怎么办,藏在哪呢?杜氏看着一眼就能看透的屋子,愁得眉锁得死紧,还是洪老爹有些见识,让她将东西码放在炕头就行。
    杜氏疑惑地看着丈夫,这能行吗?
    洪老爹心道,女婿肯定非常人,既然敢送这些东西来,就肯定有本事保护住他们,让杜氏放宽心,将箱子锁好就行。
    虽然心中隐约有底,但毕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珍宝,两口子一夜翻来覆去,齐齐失了觉。
    隔壁房间里,趁着常乐睡着了,莲笙将今天那人私下塞给她的小匣子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沓房契地契及大面额的银票,她一一地翻看着,这人是将身家都交给她了,心中暗骂一声傻,随即又啐自己一口,这满心的欢喜是怎么回事?
    早先趁着爹娘收拾东西时,偷看过那婚书,立马认出那上面的字是他亲自书写,心里顿时一阵悸动,心绪更是难平!
    和洪氏夫妇一样,她也反复难以入眠,前世今生,画面交替出现,屋顶上传来如树叶落到瓦片上的声音,她嘴角一勾,多么熟悉的声音,那是暗卫们落在屋顶上发出的细微动静,前世她大多时候只能静静地躺着,倒是比一般人要沉得下心,更加的耳聪目明,这样的声音每天
    夜里都会响起。
    屋里上的人听着里面渐渐传来的酣睡声,心满意足地笑了,仿若多年前,每天夜里听到她熟睡的气息才会不甘地离去,而今天过后,她便打上自己的签章,不久之后,将会烙上他的印记,更会冠上他的姓氏,真正属于他!
    第23章 又来
    此时的锦宁侯府内也是灯火通明,顾绍南侧躺在塌上,股上传来的痛楚让他心烦意躁,将那丫头递过来的汤药打翻在地,“你想烫死本世子啊,怎么?见本世子如今遭难了,连你也想攀高枝?”
    “世子爷,你这样说可是太伤奴婢的心,奴婢对您,天地日月可鉴,恨不得掏心挖肝,不足以表明一片忠心。”那丫头说着,“嘤嘤”发哭起来,一双妙目含情地看着他,娇弱地耸着肩,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顾绍南被她一看,这丫头平日里最得他心,那股子浪劲让他沉迷不已,见她泫然的样子,心里的气也没了,也知确实是冤枉她,只自从上次被那姓秦的带回京兆尹,是不由分说就将他打了足足二十大板,完全没有一丝的放水,到现在他的屁股还肿得老高,根本就下不了地,要不是锦宁侯亲自上门去要人,怕是还不一定能回来。
    想到这里,他就羞恨交加,堂堂侯府世子,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脱裤打板子,一群下作的衙役都围观他的惨样,让他以后如何面对世人,可恨的秦中行,竟是半天颜面也不给他!
    老匹夫,往日里那些银子都喂狗了,最想不通的是,不知那老货跟父亲说了什么,连父亲都不追究,反而把他关在府里,让人死死地看守着,不到成亲,不准出门,娘亲求情,也被狠狠地训斥一顿,说她慈母多败儿。
    更可气的是,听母亲之意,那敬德侯府居然有悔婚的想法,哼……他阴冷地扯下嘴角,简直是做梦,哪有那么好的事,还想从浑水中抽身,想都别想!
    本来还想着那敬德侯的大姑娘长相实在是不尽人意,与他丰神如玉的样子着实不相配,他还不愿意呢,可自从他被人从府尹那里抬出来,隐约觉得府里气氛有些不对劲,往日里他娘三天两头地去赴宴,最近居然无人登门,更别说是出门做客。
    那丫头见世子面容狰狞扭曲,不敢再使小手段,护着肚子有些害怕地退后,康氏从外面进来,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死人哪,离那么远做什么,没看见世子身子都露在外面吗?”
    “是,夫人。”丫头忍着泪,将顾绍南身上的被子盖好,恭顺是退到一边,起先是满脸的愤恨,然后小手不经意地抚着肚子,脸上渐渐浮起笑意。
    康氏见儿子如今的惨样,恨得咬牙切齿,将他扶在怀里,心肝肉地叫,“我儿受苦了,你放心,娘亲决不让那些小人好过,现在你就好好养伤,不日就娶那敬德侯的大姑娘进门,让她来侍候你。”
    哼,还想悔婚,没门,今儿个她可是亲自上门去催婚了,任凭那敬德侯府人甩冷脸,反正现在是破罐子破摔,除了这门亲,绍儿也别想娶到更好的姑娘,庚贴已换过,想退亲更是不可能,如今满京城里谁不知两家的亲事。
    那大娘子的表姐居然还敢质疑她,说什么锦宁侯府本就是背信弃义的小人,这门亲事不做数,让他们要娶就娶那洪家姑娘。
    说得真好听,要不是看在她是先帝亲封的县主,定要让她好看,这位敬德侯府的表姑娘,出身四大国公府的鲁国公府,当年曾是泽芝长公主的伴读,连已故的太皇太后都赞她温婉娴淑,有大家之风,可就是这么一个出身高贵,人人交口称赞的世家娘子,居然都二十有五还未婚配,还有脸对着别人指手划脚!
    真真是笑死个人,反正她是豁出去了,那敬德侯府不嫁也得嫁,而且还要尽快完婚!
    看着自家娘亲满脸的扭曲,顾绍南开口问道,“娘,姓秦的老匹夫为何不念旧情,到底是谁指使的他?”
    “此事绍儿莫管,你爹让我们不要再多问,怕是有些内情。”康氏也弄不清楚发生何事,只侯爷回来后,无力地看着她,不骂也不打,只交待她不要再插手其它的事,只管将儿子的婚事安排好就行。
    朝堂上的事情她不懂,她出身本就不高,不过是个小官家的庶女,嫁给当时侯府的庶子之子,也算是门当户对,怎么知才嫁来不到四五年,绍儿不过三岁多,自家公公居然当上了侯爷,连带着她的身份也水涨船高。
    很快公爹去世,丈夫继承了爵位,她一跃成为锦宁侯夫人,这可没把她往日里的姐妹羡慕死,那些闺中的好友们大多都嫁给小官之家,或是干脆配给商户,哪像她,可是堂堂的诰命夫人!
    她这些年无论去哪里,受到的都是吹捧,哪怕是去其它的世家,也不比别人低三分,这些年,过得是春风得意,如鱼得水,唯一置气的便是绍儿的亲事,先是公爹在世时订的那样糟心亲,好不容易和敬德侯府攀上,又曝出事端,这一波三折的,到如今结亲都快成为结仇了。
    哼,等他们将女儿嫁过来,不愁两家不和好,接着生下儿女,关系自然会紧密起来,她倒是不怕,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紧将人娶进门。
    那边锦宁侯把自己关在祠堂里,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不孝儿孙顾其怀,养儿不教,愧对先祖,愿百年之后亲自请罪。”
    想到那日早朝时摄政王看自己的眼神,让他现在都不寒而栗,那里面的冷意便是离十丈之外都能感受到,起先他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后来还是秦府尹提醒一句,他这才恍然大悟。
    只恨母亲和妻子太过娇惯绍儿,再加上妻子一直看不上那洪家的出身,百般不愿意这门亲事,他本想着,便是不娶那洪家丫头,也会在其它方面弥补一下,怎知事情居然闹到这步田地,现在他就算是想将人娶回府,也是不行了。
    想他自当上这锦宁侯以来就兢兢业业,他自知自己才疏学浅,当年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庶子之子,只求能吃饱穿暖,正经的世家公子的课业半点没学过,自接任以来一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在朝堂上小心谨慎,不贪功不冒进,本想着安安稳稳地将这爵位传下去,未曾想,竟差点毁于妇人之手!
    秦府尹倒是给自己支了一招,这为今之计,定是要巴着那敬德侯府的亲事不放,尽早让绍儿娶那大姑娘进门,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至于那洪家的,还是不要再去招惹的好。
    大家都是官场的老油条,这话里的机锋顾其怀很快就明白过来,想着摄政王那骇人的眼神,怕是正为了那洪家的大娘子,这绍儿可千万不能再去打她的主意,要不然锦宁侯府一定会在他的手上毁掉!
    洪氏夫妇彻夜未眠,紧紧地盯着炕头那十几个大箱子,生怕一眨眼就消失,连去个茅房都不敢耽误太久,急匆匆地就回屋。
    早起看着老两口眼下的青影,莲笙立马就明白原由,有点好笑又有些心疼,“爹娘,你们不必如此担忧,那些东西就随便放着,不会有人敢动的。”
    洪老爹嘿嘿地笑着,“就是你娘,爹早些年也见过不少好东西,你祖父还在世的时候,咱家里的光景也是不错的。”
    杜氏一听,老脸一红,伸手去拧他,“你个老不羞的,说什么呢?我那是替咱姑娘高兴,才睡不着觉的。”
    “哎哟,是,你说的是。”洪老爹抚着青红的手臂,心道这婆娘的力气也太大了,简直是母老虎啊。
    莲笙和二丫好笑地看着老两口,门外传来一个非常讨厌的声音,“妹子,开门,是我!”
    郭舅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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