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凌泷行过礼后,便默默退到一边,冷眼旁观着这突来的慌乱。
    太医给宁德妃又是把脉,又是掐按穴道,又是喂一些解毒药丸,可似乎不见成效,宁德妃的脸色越来越白。
    皇帝委实有些怒意了,喝道:“你们都是吃白食的吗?一点用都没有!”
    无论他喜不喜欢这个妃子,莫名地中毒,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因为,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这群庸医便看着自己去死吗?
    所以,皇帝内心深处是有惧意的。
    突然,他想起什么,环目四望,喊道:“清绝呢?对,他呢?他一定能解这毒!他怎么没来?”
    凤凌泷听到祁清绝的名字,方才有了反应,转目四望,果然没瞧见祁清绝的身影。
    她不禁撇嘴。
    不是吧,刚才,惹他不高兴了?
    可心神一动,她又看去,发现王诗澄居然也不在。
    想到适才两人是一起离开的,凤凌泷的面色便微微一变。
    果然,有太监跑过来报道:“奴才看到定王和王家大小姐去御花园了。”
    “还不去找?”皇帝几乎是暴吼出声。
    凤凌泷的手下意识地便攥紧了。
    他真的就这么走了,不管自己了?
    虽然,她是没理会他,可她进亭后,他不也是那么做的吗?
    再说了,竟然和王诗澄一起去御花园。深更半夜的,去御花园干什么,谈情说爱吗?
    凤凌泷越想越觉得心酸。
    宁德妃的事影响不到她,可这件事,令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眼看着德妃的呼吸越来越紧促,凤凌泷收回心神,上前一步,叫了一声:“德妃娘娘!”
    德妃在太医的顺气之下缓了一些,看向凤凌泷。
    不仅是她,除了忙活的太医,其他人全都望向凤凌泷。
    ,凤凌泷淡淡开口,声音在寂静下来的凉亭中无比清晰:“娘娘,旁人都说是我下的毒,可这毒丸,到底是谁下的,恐怕娘娘心里最清楚。娘娘若再不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恐怕,真的要丧于那人之手了。娘娘在这世间,定然也有很多心愿未了吧,”
    顿了下,她又说道:“如果娘娘还是想要将毒诬在我头上,凌泷大不了一命抵一命。可凌泷为娘娘死,娘娘就不怕关心凌泷的人会与宁家结仇么?这恐怕不是娘娘所期望的结果吧。”
    她说得很直白,也很震慑人心。
    只是包括皇帝在内的所有人,在生死面前,都不会去过多地思考她所说的话。
    而宁德妃不一样。
    她懂凤凌泷的意思。
    她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宁家吗?如果这事竟闹僵了宁家与帝师或定王的关系,还搭上自己的命,那才叫得不偿失呢。
    更重要的是,现在她的脑袋十分混乱,一想到这竟是货真价实的毒药,心中便是一阵惊惧。
    如果真让严英吃了的话,查下去,恐怕连她都难辞其咎。
    那人,竟连她也骗了!
    当下,她眼中流露出十分的不甘心,扯着破碎的嗓音叫了出来:“王,王,王诗澄!”
    虽然她很虚弱,可众人还是听清了她喊出来的名字,都呆住了,一时反应不过来宁德妃的意思。
    凤凌泷心中大震,竟然是她么?
    她当下重复了一遍:“娘娘是说,这毒是王诗澄给您下的?”
    这话问得就有些水平了。
    毒药是王诗澄提供的,可不是给宁德妃下的,因为,宁德妃是自己害自己。
    但此时的宁德妃,又怎么解释得了呢?
    她一下点头,一下摇头,最后,把自己累得直喘气。
    众人哪里注意到那么多,他们已经被这事实给吓傻了。
    那个安国侯家嫡出大小姐、京城第一才女,向来名声满溢的她,竟然给宫里的德妃下毒?她不是与德妃走得很近吗?怎么可能?
    但宁德妃亲口所说,还会有假不成?
    皇帝也是吃惊了片刻,立即吩咐护卫,全宫搜找王诗澄。
    这过程中,宁德妃双眼望天,不停地喘息着,靠着几名太医的各种方法吊着性命。
    先前被凤凌泷所激的不甘早已退去,她的神智时而恢复几分,想到了被自己疏漏的一点。
    这怎么会是毒药呢?王诗澄当真骗了她吗?
    药丸她不会认错,就是王诗澄给她的那颗。
    若说这药丸出了问题,第一种可能是王诗澄欺骗了她,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这个凌泷手中出了问题的……
    她可听说了,自己的侄女儿宁雪月当初重伤,就是凌泷给治好的。
    这凌泷会医术……
    想到这,她的脑袋生疼,想法又开始凌乱起来。
    过了半晌,外传来了一阵疾跑的声音,伴着太监的叫喊:“让让,让让,王小姐到了,定王也到了!”
    凤凌泷咬了咬唇,还真在一起啊。
    果然,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走进凉亭。
    为首的青年人脸容严峻,身姿笔挺,衣发上还沾着微湿的露水,带着御花园独有的清香,一言不发地走到皇帝身边。
    他身后,王诗澄亦是一样,罗裙半湿,头发还有些凌乱,脸上更是带着慌张的神情。
    这副模样,落在凤凌泷眼里,她心头的无名火腾起了半丈。
    就算承认自己的错误,刚刚不该给祁清绝冷脸,可他不也是一样吗?有什么话事后再说便是。可瞧瞧,他们这样子,这是干啥去了?
    她实在忍不了心口的怒意与气愤。
    凤凌泷的眼前有些模糊,心里又的酸恨和委屈控制不住地涌了上来,不由背转身,望向宁德妃的方向,免得让人看见她怎么也掩饰不了的表情。
    这一刻,心里满满的都是恨。
    或许只是个意外,可亲眼所见的冲击,是她从没想象过的。
    原来,这就是感情。
    凤凌泷脑中轰轰响着,也没注意皇帝说了什么,直到王诗澄的声音响起,才将她拉回了现实。
    “陛下,您说什么?我给德妃娘娘下毒?怎么可能?”
    王诗澄激动地上前两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溢上眼眶:“真的不是我,我怎么可能给娘娘下毒?”
    皇帝冷冷道:“是娘娘亲口说的。”
    王诗澄直摇头:“不会的,娘娘一定是说,我能解她的毒。”
    凤凌泷红唇一勾,眼中迸射出冷意。
    这王诗澄,倒是敢大胆地说呢,还被她说中了。
    因为宁德妃确实没说完整,这样解释也未尝不可。
    皇帝也是一怔,皱眉:“你会解毒?”
    王诗澄忙点头道:“臣女跟着定王学了一些西巍的独特医毒之术,又与娘娘走得近,所以娘娘必然第一个想到臣女了。”
    凤凌泷身子一僵。
    她怎么不知道王诗澄居然还和祁清绝学过西巍的医毒之术?虽然这是认识她之前就发生的事实,没办法更改。可是,祁清绝为何从没提过要教她?还是她自己在阅微阁找的一本书,自己钻研的。
    这……就说不过去了吧?
    凤凌泷的心简直就被伤得千疮百孔。
    只可惜,在他人眼里,这根本就不是个事,比如祁清绝,脸上就没有什么表情。
    所以感情这东西,很多时候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体会其中的酸甜苦辣。
    凤凌泷再也忍不下去了,冷冰冰地开口:“王小姐都还没见过德妃娘娘的病症,怎么就知道她服的是西巍的毒呢?”
    呵呵,还教毒术呢。
    皇帝的眼光一眯。
    王诗澄怔了下,立即说道:“因为臣女,只会西巍的毒术。”
    虽是解释了,但众人还是不可避免地多看了她几眼。
    皇帝哪有耐心再听她多说,转身对祁清绝道:“清绝,你去看看吧。”
    看到祁清绝到来后,皇帝的心也安了不少,反倒没有先前那么急迫了。
    祁清绝“嗯”了一声,说道:“陛下,臣失礼了。”
    说完,他快步行到宁德妃身旁,蹲下身,侧过了脸,拉起宁德妃的手腕把起脉来。
    他这一侧脸,目光触及的方向正是凤凌泷所站的地方。
    凤凌泷这会儿恨不得把他踹回西巍去,哪里还肯多看他一眼?于是,她迅速转开眼神,避免了对视的尴尬,很自然地往凉亭另一边走去。
    祁清绝的目光随着她的走动移了过去,眉头不动声色地皱了皱。
    凤凌泷却看向了亭外无边的夜色,留给他一个背影。
    祁清绝目光一闪,敛了心神,探起宁德妃的脉来。
    不消多久,他便站起身,拂了拂刚刚拖地的衣衫,走回到皇帝身边,沉声道:“是西巍的毒,不过有些复杂,臣一时也配不出解药。不过,臣这有一枚百毒丸,通解百毒,只是德妃娘娘吃的苦头要大些,身体也会受到些损害。”
    皇帝眼中光芒一闪,点头道:“就依你说的办吧,性命要紧。”
    祁清绝应了一声,从腰间取出一个瓷瓶,递与太医。
    宁德妃当下便服了解毒丸,又开始呕吐起来。
    皇帝到底是有些嫌弃的,只是眉宇间一闪而过罢了。
    平太监眼色极好地上前劝道:“陛下,这里味重,亭下站着吧。”
    皇帝点头,移步到了亭下,湖风吹来,空气清新了许多。
    祁清绝的目光看向凤凌泷的方向,面上有些犹豫,往她那里走了一步,皇帝已然冲他招手:“清绝,过来。”
    祁清绝便转了脚步,走到皇帝身边。
    王诗澄也忙提着裙裾跟了过去。
    凤凌泷虽然告诉自己别去看他们,可余光还是情不自禁地会注意到那边。
    望着王诗澄的举动,她心里又是一阵气。
    估计他就喜欢那样软性子的女孩子吧?
    皇帝望着宁德妃的方向,意味深长地问:“这毒,是怎么回事呢?德妃不是糊涂人,刚才,不会无缘无故地提到王诗澄。”
    王他说话,自是不用顾忌避着任何人。
    王诗澄满面委屈道:“陛下,臣女的制毒水平定王是知道的,绝不可能制出连定王都束手无策的毒来。”
    “哦?是吗?”皇帝心中显然还没有打消对王诗澄的怀疑,看向祁清绝。
    祁清绝目光动了动,看了眼亭上站着的凤凌泷,说道:“此事,臣亦不知。不过,下毒者未必就是擅毒者,不擅毒者,也未必不是下毒者。”
    王诗澄:“……”
    为什么她听着,祁清绝这话里的意思是说,她制毒水平是不高,但并非没有嫌疑呢?
    当然,很多下人都被这话绕晕了过去,这什么和什么?定王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深奥?欺负他们的智商吗?
    皇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凤凌泷心中冷哼一声。
    这毒,自然不是王诗澄这种级别的人能制得出的。
    因为,那枚药丸或许真的如德妃所说,只是致幻。德妃的毒性,完全来自于她给药丸抹上的一层黑色毒粉。
    毒性适中,不过确实有些古怪。
    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她的“职业”习惯罢了,打上自己的标记嘛。
    她哪知道宁德妃会自己给自己下毒。
    不过,祁清绝可能察觉出来了吧。字里话外间,他倒是没有指明什么,甚至承认是西巍的毒。
    可那又怎样呢?反正宁德妃的命在她手里,谅她也不敢指证自己。
    说话间,宁德妃已经吐出了不少黑液,身体也爽快了许多。
    在侍女的搀扶下,可以走上几步了。
    她也知皇帝必然嫌弃这儿脏,便让几名侍女搀她到凉亭下面,欲给皇帝行礼。
    “爱妃不必。”皇帝伸出一只手,象征性地扶了扶。
    凤凌泷看着直想笑。
    还爱妃呢,要不要这么假?扶一下都不行吗?皇权之下,果真没有爱情啊。
    她的心不由有些悲凉。
    宁德妃却露出受宠若惊的模样,向皇帝道谢。
    适才,她虽虚弱,神智却还维持着清醒,将祁清绝的话听了进去。这会儿再看王诗澄,她的目光便有些复杂了。
    王诗澄心下还是有些慌张。
    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可她今天确实给了德妃一枚毒药。不过,德妃捡回了命,应该也不敢再提起吧?
    她能想到的事,宁德妃如何想不到?
    皇帝问起此事时,宁德妃苦笑道:“不关王小姐的事,至于是不是其他人,臣妾恳请陛下将此事的彻查权交于臣妾吧。”
    说着,她淡淡的目光扫向凤凌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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