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恨天与乾元皇上洛长赢对饮了几杯,至于都说了些什么,分神又有心事的柳绮琴,却一句也没听进去。
    红衣水袖轻舞,素腰罗裙飞旋,美人妖娆,丝竹之音绕梁,众人举杯共饮谈笑风生。
    有两个心怀心事的人,一人无言独酌,一人垂眸神伤。
    笑如Chun风醉暖的洛弄箫,一旁陪着赫连夜白举杯对饮,一边有以眼角余光,似是担忧的望着那金面具的红衣女子。唉!二人明明彼此心里都有对方,为何又偏是闹到了如此地步呢?
    洛长赢虽然体态显老,可是却还没到了老眼昏花的地步。他见自己两个儿子一直眸光往遗恨天那边瞟,他便也举杯目光投向了遗恨天那桌:“倒是极少见千寻公子携伴出席宴席,不知你身边的这位姑娘……是那家的小姐呢?”
    遗恨天转头望了眼那垂眸未动桌上什么吃食的柳绮琴,便转回头,敷衍温笑的望着那坐上君王,声音不温不淡道:“她是在下的一个小妹,叫仇儿。此次因好奇宫廷夜宴,便说要与我一起来瞧瞧。所以,在下便带她一同前来了。”
    “小妹?”洛长赢望着那名神秘且透着妖娆的女子,大手捋着美须,点头笑得意味深长道:“千寻公子确定自己没介绍错?这位姑娘只是你的小妹,而不是……你的红颜知己?”
    “哈哈哈!早就听闻千寻公子身边有位仇姑娘,听人说啊!还是千寻公子即将迎娶的夫人呢!”一位与鲁亲王有几分相似的王爷,笑呵呵一脸和善的望向遗恨天那桌,似真似假玩笑道。
    柳绮琴放在膝上的双手微收拢,低头站起身来,双手交叉置于腰腹,微弯腰颔首行了一礼,便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转身身姿极其优美,步子极其轻盈的离开了宴席。
    赫连寒云望着她走路的步伐,竟然觉得是那么的眼熟。记得以前柳儿练习瑜伽之时,走路的步伐也是很轻盈优美。
    可是,柳儿平日里走路却很平稳。身姿总是端正,步伐轻缓舒而慢,不疾不徐,永远都像闲庭信步一般。
    可这个女子虽然身姿端正,步伐却轻盈如一名天生的舞者,每一步都透着神秘与妖娆。
    遗恨天对于这样Xing情越来越奇怪的柳绮琴,只是勾唇无奈一笑,转首望着那微怔的君王,浅笑赔礼道:“皇上莫见怪!仇儿因为之前被大火呛坏了嗓子,而今有口难言,才会只行了一礼,便离开了席位。”
    “哦!原来仇姑娘是伤了嗓子了啊!”洛长赢见到遗恨天难得与人解释,他也便顺着台阶点了点头,笑了笑,举杯又敬了赫连夜白他们兄弟二人一杯:“来!朕与众爱卿,再敬二位来使一杯!”
    “多谢乾元帝君,请!”赫连夜白双手端着金樽,笑容温和回敬道。
    遗恨天似乎有些担心柳绮琴,在宴席上,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付着那些与他套近乎的官员。
    洛弄箫与洛冷染显然也有些心不在焉,就算没有怠慢赫连夜白他们,可也略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丽绮丝今日换了一件金色的波斯服饰,金光闪闪的黄金额饰,更把她衬得妩媚妖娆,红唇烈焰,仿若一朵带刺的蔷薇了。
    她戴着金色手链,涂着艳红蔻丹的纤指端着一个小金杯,抿了口杯中的艳红葡萄美酒,举杯嫣然一笑,敬了洛长赢左边的皇后一杯:“皇后姐姐,小妹敬你一杯!”
    一身端庄雍容华服的皇后,微转头望向她,端起金杯抿了一口酒水,不冷不热道了声:“多谢丽妃妹妹了。”
    丽绮丝无所谓的笑了笑,便端着金杯,赏着那歌舞,自饮自乐了起来。她知道皇后最近这三个月来,一直心中有气出不来。可那又怎样?是芙蓉郡主纵火在先,人家千寻公子登门问罪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儿。
    至于芙蓉郡主而今的烧伤……嗯!这也和人家千寻公子无关,毕竟那火折子是芙蓉郡主她自己的,而掉落在地燃起她裙子的火折子,也是她自己打掉的。
    别说是烧伤了,就是烧死了,那也是她芙蓉郡主自己玩火自焚。
    而这皇后娘娘就因为芙蓉郡主是她的外甥女,便一直借着什么遗恨天侮辱皇族,谋害皇亲国戚之类的理由,常去皇上哪里说叨。
    似乎是想逼着皇上把遗恨天给办了,给治罪斩了。
    可她也不想想,遗恨天是什么人?那是每年都贡献国库十分之二金钱的人。
    这样的国家好子民,莫说是他去向一个亲王兴师问罪了,就算真把那亲王给误杀了……估计皇上也未必舍得去治他的罪,去得罪他。
    所以啊!她才好同情,同情那天真无知的皇后娘娘。人蠢尚有救,人若是笨到像头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蛮牛?呵呵!那可就真没救了。
    柳绮琴离开了宴席,便独自一个人游走在宫中。悠悠荡荡上了一座石拱桥,她双手扶着桥栏,低头借着冬夜的月光,望着那投影在湖水中,自己那怪异的模样。
    赫连寒云一直觉得那名红衣女子好熟悉,便随口借了个理由,离开了宴席,一路问了几个宫女太监,才打听到那名金面具的红衣女子,来到了这缺月湖。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赫连寒云月夜轻吟,缓步走上了那座缺月湖上的石拱桥。
    柳绮琴依旧站在那里没有动分毫,幽深的眸子,也一直低头望着湖中的倒影。
    赫连寒云微皱眉,举步向她走近,举止有些轻佻的搂上了她的纤腰,将那望水中月的红衣女子,给紧抱在了怀里。不是!她身上没有他熟悉的味道,她不是他的柳儿。
    柳绮琴抬头望着那抱了她,却又忽然松开手,一脸失望向后退了一步的男子,她开口声音极难听的阴森道:“陵王与人打招呼,都是这般轻佻的吗?”
    听了她那难听的声音,赫连寒云脸上的失望之色,便越来越浓重了。他对上她那双面具后的眸子,似乎比冬夜的冷月还要冰寒,似比无尽的深渊还要阴冷。不!她不是,他的柳儿眸似盈水清柔,那怕是冷漠时,那眸子也是明净清亮的。
    而这个女子,她浑身上下皆透着神秘妖娆。可是她的眸子却阴冷的可怕!是一种幽暗的阴冷,哪怕在阳光下,也难以被温暖的一双阴冷墨眸。
    柳绮琴宽大袖子下的双手紧握,任那尖锐的指甲嵌入掌心,任那一滴一滴的猩红血液自指缝间溢出,滴落在那青石桥板上。
    赫连寒云是一个刀口舔血的杀手老大,他自然熟悉那血腥味儿。他的眸光移到她脚边桥板上那几滴鲜血,心中莫名的抽疼了下。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牵起她的手,眸中的心疼毫不掩饰的拿出身上的素白帕子,想为她包扎伤口。
    可柳绮琴偏不领他的情,抽回了自己染血的手,冷眸阴森的望着他,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浓浓讥讽道:“陵王殿下,你这样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子,便是又搂又抱的……恐怕,会有失你天凌礼仪之邦的风范吧?”
    赫连寒云没理会她的讥讽,只是拉起她的手,低头将那素白的帕子,为她包在了掌心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竟然被人这样嫌弃,也还是在心疼着对方。
    柳绮琴看着那被仔细包扎好的右手,她冷冷一笑,又伸出了那只同样鲜血淋淋的左手,望着对方阴冷道:“那这只手呢?陵王殿下你……又准备拿什么为我包扎呢?”
    赫连寒云望着她那只同样被指甲刺破的纤手,他细挑的剑眉微皱,忽然伸手做出了一个他们二人都惊吓不已的举动。他伸手探如她的衣襟里,自她怀里掏出来了一块白色粉菊的手帕,面容上有一些尴尬之色,低头为她包扎好了另一只手。
    “你……无耻!”柳绮琴怒瞪着那低头为她认真包扎的风华男子,抬脚有些幼稚的向对方脚上就踩。
    赫连寒云一闪,伸手搂上了她的纤腰,低头对上了她面具后那双羞恼晶亮的眸子。忽然间,他便觉得有种熟悉感袭上心头。
    柳绮琴望着那伸向她面具指节圆润的修指,她没有抬手阻止,身子也没有动弹分毫。只是冷眸含笑的阴森望着对方,任对方摘下了她的面具。
    赫连寒云颤抖着手移开了那金色面具,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极其丑陋恐怖的脸:“你的脸……”
    到底是怎样的一场大火,才能把一个人的脸,给烧伤成如此模样?难怪她戴的面具完全罩住了整张脸,原来她的整张脸……早已被烧得面目全非了。
    柳绮琴勾唇冷笑一声,抬手推开了他,随手夺回了那金色面具。一袭红衣烈艳如火的伫立在夜风中,配上她那张恐怖至极的容颜,当真是比山魅女鬼还要可怕。
    赫连寒云有些歉意的低下头,掩去了眸中的失望之色,启唇淡冷疏离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呵呵!”柳绮琴笑得凄凉悲戚,望了他一眼,与他擦肩而过的跑下了石拱桥。认错人了?原来他记得的只有她那张脸,而从没有真心记得她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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