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金秋,白日里伴着阳光,似乎也难驱散这野外茶摊的冷风了。
    小夏手执一把天青色雨伞,伞面未曾绘制任何图案。伞柄处是一块蝴蝶型的白玉坠,玉坠下面是那蓝色的流苏。他一身青衫布衣,虽是一路风尘仆仆,可却不见半分疲惫。
    本来像小夏这样一般穿着的路人,是不会被人注意的。可他偏生了一双猫眼,让那些有点像江湖人士的他们,不由得带着些恐惧的低头喝茶吃包子。
    江湖人人皆知,魅影堂的夏护法生就一双诡异猫眼。常年手不伞,一身青衫布衣,儒雅温和。
    可是只要是听闻过他名字的人,都会在第一瞬间觉得害怕恐惧。他是外表温文尔雅,内心却冰冷狠毒。
    人说死神、杀魔虽然杀人无数,可却还有点儿人的气息。
    而这位夏护法却丝毫没有人的气息,完全就是一头凶狠没人Xing的野兽。
    死在他手上的人,从来都是死无全尸的。而那种被他折磨着等死的滋味儿,更是让身受者痛不欲生,让旁观者看得毛骨悚然,心中只想逃离那片地狱。
    小夏手执天青色的油伞,步履轻缓的走到一个空桌边坐下。夕阳的晚霞,橙红的光映得他温和的面容,更加的柔美温柔:“老板,开水,米糕。”
    “好嘞!”那茶摊老板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一张一看就很喜气的笑脸,凡是看到他的人,都会不由的觉得心情好。
    那茶摊小伙子身着一身短褐,满脸笑容的一手端着一盘米糕,一手提着个大铜壶,步履轻快的走了过来:“客官,你的米糕和……哎?你这位客官真奇怪,大晴天居然还打把伞?哈哈!您真的只要开水,不要点儿我这茶摊有名的陈皮茶了?”
    小夏将收起的伞放在桌子上,抬头望着那眉毛一挑一挑,表情十分逗笑的茶摊小伙子。他轻摇了摇头,自怀中取出一个纸包。修洁白细的手指,轻轻地打开了那纸包。
    这小伙子虽是生在山里长在山里的人,可他的见识可是不小的。他只需轻轻一闻,搭眼一瞧那茶叶的颜色和形状,便知此茶乃是陈旧醇香的路丁茶。
    小夏见他笑眯着眼盯着他的茶叶,他抬眸望着他,唇含笑意道:“你想喝?”
    那小伙子望着他笑了笑,随后便拿起那包茶叶,往茶摊里走去:“好茶当需好水来冲泡,客官请稍等,待我给您烧壶冰泉水。”
    小夏唇含笑意的望了那些自他来到这茶摊后,便一直低头喝茶吃包子的江湖人士。天下怕他的人很多,恨他的人很多。可像这般不怕他的人,和他有说有笑的人——除了魅影堂那几个小子,在外面,他还真是第一次碰到不惧怕他诡异猫眼的人呢!
    茶摊歇脚的人渐渐吃完东西离去。伴着那橙红的落日,有人向东,有人却直接迎着那红彤彤的落日,一路向西行去。
    转眼间,茶摊这儿也只剩下小夏一人了。
    那满脸笑容的小伙子,手脚利落的泡好了茶,拎着茶壶走了过来:“怎么样,客官可有等急了?”
    小夏看着他想玩杂耍似得抛杯落桌,提壶斟茶一气呵成的利落手法,不由得赞了句:“好一个银河落九天!只可惜!我赶路匆忙,竟忘了带包白茶来。”
    那肤色偏小麦色的小伙子,只是耸耸肩,挤眉弄眼笑了笑,样子十分滑稽道:“我相信啊!你不是一个多事之人,对吗?”
    小夏接过对方递来的茶盅,微吹了吹那金黄的茶汤,唇边含笑道:“厌恶了江湖,自然是就不再想要出现在江湖了。”
    那小伙子笑了笑,坐在那长条板凳上,双手捧着茶盅,手肘放在桌面上,一脸笑嘻嘻道:“殷拂多谢夏护法仁慈了!”
    “仁慈?你是第一个说夏某仁慈的人。”小夏浅抿了口茶,便忽然神似古怪的转过头去。一股淡淡的蜜香随风飘来,之后便向着西方而去。
    那小伙子殷拂双眸微眯起,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挑眉看向小夏,依旧是那般笑嘻嘻道:“怎么?你不去追啊?唔!魅影堂夏护法,与蜜女同时出现在这种小地方——莫不是为了天圣金令?”
    小夏回头对他一笑,起身拿起那把天青色的伞,撑开伞便转身如风影般,离开了这个小茶摊:“既然你已不想过这江湖血雨腥风的日子了,那就不该再过问江湖之事。”
    殷拂望着那身形如风似影离开的青衫男子,他起身单手背后。抬手转头,撕掉了那张人皮面具。俊眉朗目,白面唇秀。他那风姿与样貌,竟一点儿也不输小夏之貌。
    他唇角扬起一抹无奈的笑意,魅惑的声音,自那张秀美的水唇中溢出:“我倒是想逃呢!只可惜!逃得了江湖,却逃不了朝堂。”
    小夏一路紧追清霜,一直追到下一个城镇短亭处,才算是追上。其实正确的说,应该是清霜在短亭里等着他。他执着伞走了过去,微喘着气,望着那个冰冷的身影,感到很奇怪的问道:“怎么,是堂主不信我的能力,所以便把你给派来了?”
    清霜转过身来,冷冷道:“我只为寻回天圣金令。”
    小夏听她如此说,便知她不是奉堂主之命而来的了。他走进短亭中,微皱眉道:“你是受王妃之托而来的?”
    “是谁,都和你没关系。”清霜语音一落,人便随之消失在了短亭中。
    小夏望着那抹如风似影的身影,勾唇一笑,摇了摇头:“真不知道,这样一个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清霜,王妃是怎样把她变成自己人的?”
    落日西沉,天色从橙红变成灰白。
    渐渐的天暗了,夜幕降临。
    在这个繁星满天,银月如钩的晚上。两抹黑色身影,迎风伫立在一间客栈的房顶之上。
    旁边黑夜也撑着伞的小夏,不解的问道:“我们在这里做什么?你不是要去寻找天圣金令吗?”
    清霜冰冷的声音,悠悠的飘在黑夜里:“我没让你跟着我。”
    呃?小夏瞬间沉默。这个清霜,要么不开口,开口就是句句含着风刀霜剑。
    一个小二哥,端着饭菜,站在后院的一个房门前敲了敲:“水老爷,您的饭菜好了,我给您送来了。”
    拐杖声敲击地面的声音,慢慢地向门前靠近。房门吱呀声被打开,一个白发老翁,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站在门口:“哦!多谢小二哥你了。来,进来吧!”
    清霜唇角轻扬起一抹冷笑,身形如风的飘下去。纤细苍白的手,如暗夜的鬼魅之爪般,伸向了那个白发老翁。
    那小二哥正抬脚想跨进屋子里呢!便被忽然来的一阵风,给扇倒在了一旁的廊下:“哎哟!谁啊?走路……啊!水老爷,来人啊!妖女把水老爷抓走了——”
    小夏见清霜抓了人就跑,而那个老者竟然反手一杖,逼得清霜为躲开那重重的一击,不得不松开抓住他的手。天啊!这老头不会就是那偷圣令的贼子吧?
    那老者翻身落地,一双漆黑的瞳眸,似聚集了这黑夜所有的星光那般:“蜜女?哈哈哈!他果然对她很好啊!为了一个她,竟然不惜派出魅影堂最神秘的杀手——蜜女无影你来?”
    小夏手执油伞,飘身自屋顶上落下来。落地后他握拳抵唇轻咳了声,妖异的猫眼,幽幽的望着那个声音极其年轻的老者,道:“你说错了!除了蜜女,还有我夏。”
    “夏?”冷染眸光锐利的望向那青衫布衣的执伞男子,似乎有点难以置信道:“真是没想到,一块小小的圣令,居然值得魅影他派出你们二人来。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的很哪!”
    小夏望着那哈哈大笑的人,但见对方一个转身,那一身老人外表便净褪尽。随之他们面前便站着一个,手握一人高黄花梨木拐杖的年轻男子。他含笑望着那英俊不凡的男子,轻挑了下眉毛道:“值得吗?当然值得了。”
    魅影的命,怎么说,也要比一块破牌子值钱吧?
    冷染修眉如剑,眸若寒星的望着小夏,勾唇一笑道:“其实,我最想偷的是另一样宝贝。只可惜啊!我暂时还带不走她。”
    小夏双眸微眯,笑意冷然道:“你若真敢带走她,那可才真算是你的死罪呢!”
    敢带走魅影的女人,那无疑是闲着没事干和阎王爷斗——自找死。
    清霜似乎并没有耐心听他们废话了,她身形极快的飘向冷染。那宽大的袖中,刷的出现一把软剑。
    小夏看着那被清霜凌厉的剑法逼得连连后退的男子,不由得直叹气摇头道:“这家伙真是比清剑还笨,有拐杖都不知道用。”
    冷染自然听到小夏的话了,可他却依旧没有用那副拐杖,依旧半退半躲着清霜那凌厉狠辣的夺命剑法。
    小夏看到这里,不由的担心起那倒霉的贼子来,因而好心的提醒了句:“哎,你再不还手,她可就要直取你Xing命了。”
    清霜的剑下,从不留活口。这数年来,她是很少出剑,可每回出剑,对手都会落得个命赴黄泉的下场。
    无论是武功再厉害的高手,都难逃清霜那套断情剑法的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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