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雄伟的宫殿,两人并没有“皇宫成亲,丰裕帝为证婚人”的兴奋,只因丰裕帝刚才对秦雨青的呵斥到现在还是诚惶诚恐的,又因董妃擅自闯朝堂又假意摔倒一事而毛骨悚然,最后被郑妃那戴帽兔子给吓破了胆。
    当然做得最过分的是董妃,而郑明俨对董酉姝的确没有兴趣,甚至烦躁:“这个董酉姝,貌美堪比嫦娥下凡,却不想是个木头美人,恃宠而骄,连后宫不得干政的道理都犯了。”
    秦雨青觉得全身还在颤呢,说话也舌头打颤:“董妃假装跌倒的,我以前多次跌倒,有真的也有时候是佯装的,所以看得清楚,董妃这样做无非就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董妃恋着你没错,可她已是皇上的女人了,一举一动都关乎着很多人的性命,她不知道吗?就这么任着性子胡来。要是哪天被皇上发现,恐怕会连累郑大人。”
    郑明俨忘掉这些不快,对她拈花笑:“不管其他,只想着我们已经在皇宫拜堂成亲就好了,皇上是见证人。”
    秦雨青窝在了郑明俨怀里:“你锁欠我的钱还有一大笔吧?就用今日的平台觐见全部免除。啊,今日的拜堂好惊险也好有有趣啊。”
    秦雨青和郑明俨回到暂住的驿站都似乎是逃离了什么,悬着的心可以暂时放下了。
    不过郑明俨仍蹙眉无言。秦雨青安抚奇怪问着:“郑大人,刚才皇上不是答应了你所有要求吗。怎么还皱着眉头啊?”
    郑明俨喝了秦雨青倒的茶,眉头稍解,却仍有顾虑:“皇上对我一味顺从、赞许,毫不思索,也没主见,非明君之像。而我,仕途近十年,结怨数多,更难为贤臣。”
    郑明俨很心烦的是:新皇帝太年亲,恐怕他一时意气用事,过不了几日又会听信佞臣所言,那就糟糕了。
    对此,秦雨青也认同,但想不出办法来解决这件事,毕竟那是皇上啊,可以主宰全大燕命运的皇上。
    秦雨青听如此甚是惶恐:“郑大人,进一次平台让雨青脚都软了。”
    郑明俨看秦雨青被他吓成这个样子,乐了:“下午就起程去冰洲,见皇上的次数少之又少,不会脚软了。”
    驿站的人来报:“郑大人,靳阁老来见。”
    郑明俨听是靳朗熙,忙说:“快请。我和靳阁老要开怀畅饮了。”
    郑明俨先向靳朗熙行礼:“靳阁老,本应是崇焕去拜谒您,没曾想您来驿站相见,崇焕失礼了。”
    靳朗熙与郑明俨谈论了一下新皇帝的年轻,耳根子软,多疑,让郑明俨做事不要太狂,而是慎重,不要被谁抓了把柄。郑明俨一一记住,但希望日后能做到。可是将来在战场上怎么才能做到凡事慎重周全呢?
    靳朗熙从驿站出来,郑明俨和秦雨青出来远送,暗处的张续孔看得一清二楚,他歪着嘴笑,记下了所见到的一切。
    驿站内,收拾衣物的秦雨青笑看郑明俨:“靳阁老每句话都在批评和规劝郑大人,而郑大人的倔强性子却无丁点火气。看来贤臣就是贤臣,连郑大人都礼让他。”
    郑明俨捏着秦雨青的鼻子:“胆子越来越大了,还敢议论辅臣大人。”
    “雨青连平台都去过了,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吗?况且,在柳叶湖时,郑大人就说靳阁老是贤良忠臣,不是吗?”秦雨青年龄虽长了,但在郑明俨面前还是耍点俏皮。
    终于启程去冰洲了。在驿道上,两人乘坐马车向着冰洲的方向前进。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女子的哭诉声:“郑大人,等等我。”
    郑明俨下马车,见到董妃策马而来,立刻低头下跪:“臣郑明俨参见董妃娘娘。敢问娘娘出宫,皇上是否准允?”
    董妃下马,玉容泪频滴:“管他皇上准不准。本宫问你,郑大人,为何一见本宫就说酉时启程去冰洲?为何不多看我一眼?现在紫禁城外,本宫命你抬头看着本宫,像在扬州一样称呼一声“董姑娘”!”
    郑明俨依旧低头跪着:“董妃娘娘,臣惶恐,未经皇上准许,不敢一睹娘娘芳容,更不敢直呼娘娘名讳。”
    董妃气得踢了郑明俨一脚:“本宫整个豆蔻年华,及笄之年,至入宫为妃的忧思、畅想和情爱都付与了郑大人。为何郑大人对本宫冷漠至此?”
    郑明俨劝慰董妃:“娘娘请再莫说此等话,否则你我及家人都后果不堪设想。娘娘,复辽重任,不能再耽搁了,请准允臣现在启程。”
    董妃情绪不定,忽颦忽笑:“郑大人,皇上说本宫如浣溪沙,螓首蛾眉,你抬头看看是不是?”
    “臣去年在扬州见过董妃娘娘,娘娘的姿容确如皇上所言。”郑明俨依旧保持低头下跪的姿势。
    “本宫对你一往情深,还未与郑大人见面时,就如此,吟的每一首诗,诵的每一首词,画的每一幅画,弹的每一首曲,里面都是郑大人。在扬州时,本宫就已婉转地表明心意,郑大人就不能对本宫施舍一点爱意吗?”董妃的一番哭诉衷肠,令谁都潸然泪下。
    而郑明俨却坚持法度:“董妃娘娘,请恕臣对娘娘言语无礼,臣的职责是镇守冰洲,娘娘的职责是侍候皇上,各司其职,边关与后宫怎能有纠缠,令人生嫌隙。”
    “原来我董酉姝是皇上的女人,早不是郑大人口中的董姑娘。”董妃花容失色。
    郑明俨觉得不能让董妃在此拖沓了,免得被人看见,传入皇上耳中,于是郑明俨说:“董妃娘娘,臣与您虽有缘相见,却无缘相守,臣辜负了娘娘的情意,且将臣随身携带的家乡上品菀馨料“女儿香”赠与娘娘,当做臣的歉意。”说着郑明俨从袖中掏出一个精美的荷包,双手托着,举过头顶,递给董妃。
    董妃接过荷包,涕泪中带着少许苦笑:“或许本宫命该如此。”
    “董妃娘娘,臣该启程了。”郑明俨说完便低头踏上马车。
    只听见后面的哭喊声:“郑大人,被石兰兮带杜蘅,折芳馨兮遗所思,折芳馨兮遗所思,遗所思。”董妃坐在地上,遥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
    马车内,秦雨青看着不说话,却又烦躁不安很为难的郑明俨,抚摸着他的手:“郑大人,董妃娘娘对你的情意像一杯烈酒,连雨青都嫉妒。她很勇敢,不顾世俗眼光,不惧生死地一直恋着你,明明白白地恋着你。”
    郑明俨反对秦雨青的说法:“爱意没错,可做人要顾全大局。她这样做传出去就是私通。她丝毫不顾自己担当着多少人的性命。做人,应该勇敢,但她是鲁莽,是愚蠢,能成为皇上的宠妃,那么好的命,却不认命,你说蠢不蠢?”
    秦雨青头倚着郑明俨的肩膀:“郑大人,愚蠢和聪慧只有一丝之分,你认为的愚昧,或许有人觉得她是大智若愚。你说认命,雨青跟随你,是认命还是不认命呢?”
    郑明俨不再烦躁,而是温柔地说:“你我有缘相识相知,情根深种,继而终生相守,有缘有情有份,当然是命,不认也认了。”
    秦雨青挑逗郑明俨:“郑大人最近难得说些软言细语给雨青听,谁说郑大人只是个“郑蛮子”?”
    郑明俨抚摸着秦雨青的脸:“越来越会说俏皮话了。唉,只可惜我的女儿香,那是在莞州时何叔送的十斤女儿香,被阿慧和阿恩分得只剩下一小包。阿珠说那小包就留给你,还绣了个精致的荷包包着。本打算到冰洲后再给你个惊喜,可惜刚才为了尽快与董妃道别,给了她了。雨青,你不会怪我把?”
    秦雨青浅笑:“怎么会呢?一切以郑大人的军政要事为重。雨青可惜的是郑夫人为雨青绣的荷包。夫人对雨青的一番好意,雨青无以回报,将来回莞州一定为夫人奉茶,立于夫人一侧,行妾室之礼。”
    郑明俨大笑:“雨青,阿珠不会在乎这些东西的。将来,你就和她开心地过日子就是。”
    秦雨青没回话,郑明俨看着秦雨青,已经俯在自己肩上入睡……
    马车一路颠簸来到冰洲,郑明俨先去了一趟全兵衙,回到马车,见秦雨青下车呕吐,焦急地过去问:“雨青,是否因为路途遥远,马车颠簸而不适?”
    秦雨青呕吐完之后,笑容宜人:“郑大人真不细心,雨青曾随郑大人从冰洲跨越整个大燕到莞州,怎么会嫌路途遥远不适?”
    “那你这是怎么了?”郑明俨关切地问。
    秦雨青娇媚地说:“刚才郑大人去全兵衙,雨青去看了大夫,大夫说,雨青已经是两个人了。”
    郑明俨听到这话,喜不自胜,抱起秦雨青欢快地喊:“我郑明俨又有个儿子了!”“郑大人,快让雨青下来。”
    然后,两人上马车回到府邸。郑明俨一直念叨着儿子,暂把繁琐的军务丢一边了。秦雨青见他只想着孩子,也不问问自己的身体状况,便生气地打开窗帘看着外面。郑明俨意识到秦雨青生气了,就带着歉意说:“雨青,谢谢你。”
    秦雨青见郑明俨开窍了,问:“郑大人似乎更喜欢男孩?”
    郑明俨随口说道:“男孩女孩我都喜欢,不过我娘更喜欢男孩。”
    秦雨青听了哭笑不得:这个被称作“莞州奇男子”“郑蛮子”的郑大人,在官场、战场都是说一不二的,而对女人却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话,木讷的像猪,开口闭口就是我娘、我夫人,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爱上了他。
    郑明俨见秦雨青偷笑,不知为何:“雨青,我说话这么好笑?对了,也不知道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我,”秦雨青犹豫地望着窗外守城的士兵那稚嫩的脸庞,无限感伤:“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
    郑明俨听到此也犹豫感怀,摸着秦雨青的肚子:“是的,在这乱世,女孩更好。”边说着,抱紧了同样忧郁的秦雨青。
    来到府邸,郑明俨扶着秦雨青下车,说:“一年过去,这里已物是人非,不过很快就能适应。”
    此时,早已招募的佣人来迎接:“奴才甄世宜夫妇见过郑大人,郑夫人。”
    郑明俨忙说道:“甄大哥,甄大嫂,送夫人回房休息吧。”
    然后又对秦雨青说:“雨青,你好好休息,多吃点,多喝点。”说完郑明俨就去全兵衙了。
    秦雨青拦也拦不住:郑大人,就不能多陪雨青一会?算了,国事为先,我要学着理解郑大人。
    来到卧房,秦雨青见甄世宜夫妇已年近半百,还同时出来为佣人,觉得好奇,问:“甄大哥,大嫂,你们夫妇俩一同出来谋生,家事可由谁打理?”
    甄世宜回答:“郑夫人,我们家中二老已经过世,膝下又无子,家中无事需打理。”
    秦雨青可怜他们:“无子?恰好我怀有一子,将来出生后认你们为干爹干娘。”
    甄夫人觉得秦雨青在说笑:“郑夫人你真是平易近人。我们颠沛流离,生计堪忧,尚无居所,怎有幸为郑大人孩子的干爹干娘?”
    秦雨青继续聊着:“听甄大嫂这么说,你们夫妇来自外地?”
    甄世宜唠叨着:“我们本住在曼州,因家乡遭水涝才离乡谋生。只因冰洲酬劳高些,才来到这里,要不谁愿意来到这烽火狼烟之地。再过几年,我们还是要落叶归根。”
    秦雨青看着这对身世凄凉的夫妇,心中感慨颇多,想说点其他事驱散闷气:“大哥,你名字叫甄世宜,这让我想到了白居易,真有意思。”
    “哦,家里原本给我取名甄居易,一来是希望我能像诗人白居易那样有学问,二来是因我家穷苦,房屋破烂,“甄世宜”这个名字是希望旧的世道能够适宜。后来我也明白自己没能有白居易的才华,也赚不到大钱换个好宅子住,就改名甄世宜,这样气派又好听。”甄世宜给自己的名字解释了一番,秦雨青也听得有滋有味。
    就这样,身怀六甲的秦雨青平静地住在府邸,习字作画,看日出日落,云淡风轻,等待孩子的降临。可时常几天不见郑明俨的身影,只有春节这一天回来了……
    春节过完不久,飕飕的寒风,一股尖锐的倒春寒刮过来,在全兵衙的郑明俨不禁打了个寒颤:真是乍暖还寒啊。
    此时军营却热闹了,兵士来报:“郑督师,军营哗变。”
    没想到一来到冰洲就遇上了军饷不足的问题,于是郑明俨马上写了奏折给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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