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去做一顿好吃的给一官。”秦雨青解脱了一些不安,来到厨房,生火,煮饭,炒菜。
    郑飞黄在一旁,看着:“怎么不叫我帮忙呢?我可闲着呢。”
    “这些家事,我都是手到擒来,一官只拍你会碍手碍脚。”秦雨青边炒菜边说。
    郑飞黄笑了:“雨青忘了我也是贫苦人家出身?看我露两手,否则还被你小看了。”
    于是,郑飞黄也炒了两盘菜。
    吃饭时,秦雨青一数,很可惜地说:“我们两人,做了七道菜,一天也吃不完啊。一官,以后不可这么‘朱门酒肉臭’了,我不喜欢。每餐都不可超过四道菜,不多不少。”
    郑飞黄笑着看她一会,看得她不好意思:“一官,吃饭就好好吃饭。”
    “雨青,你不觉得你刚才的样子像是妻子在数落丈夫一样?”郑飞黄问:“宁静富足,如溪水长流的生活,有恋人相伴,多么惬意。”
    “妻子数落丈夫?”秦雨青在现实和遐想中徘徊中,走入了美好的遐想:“虽然你我相隔了一代人的时光,但相遇了,相爱了,在乐水别院做夫妻,也好。”
    吃完饭,收拾碗筷,洗碗,擦桌子,秦雨青一一做好。看着外面的淅沥小雨:“可惜不能出去散步,说说心声。”
    “有伞在手,还怕这淅沥小雨?”郑飞黄撑开伞带,手挽手,她出去。
    “雨青,今日一起来就是不断的家务,然后是无聊的雨中漫步。你觉得有趣吗?”郑飞黄聊起来。
    秦雨青接着伞边低落的雨滴,撒在郑飞黄的脸上,说:“先告诉我,你开心吗?”
    “开心,”郑飞黄心满意足地说:“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平静,舒适,无人扰,期待了多久的生活。有何不开心之处?”
    “这也是我开心有趣的理由。”秦雨青从伞下跑了出去:“这样的小雨何足挂齿?不必撑伞!”
    她跑到一棵柏树下,发现这棵柏树枝繁叶茂,可为人遮风挡雨,想绕着它与郑飞黄跑着玩,但郑飞黄扔掉伞捉住她,深情,细腻地吻着。她背靠柏树,两人在细雨中,轻声呼吸着,透着气。
    而在柏树的另一面,是郑明俨雕刻的“家谱”。
    一晃几天过去了,郑明俨在至幸堂已等得不耐烦了:“这些个护卫都是功夫了得的,怎么这么办事?命令好要每到一处就写信回来,可到现在,估计雨青已过长江了,也不见一封信来。等这群人回来,我得教训,降职,不过这是三年后的事了。”
    馆娃斋里,秦雨青也是思念难耐,但她想的不是郑明俨,而是儿子郑经,想得无心打扮,更别说做饭洗衣了:虽然他至今都不理我,但他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在我肚子里睡了十个月,我不怪他不懂事。
    郑飞黄在一边假装不在意地说:“昨日我去至幸堂和郑经玩耍。听说他已想着要练剑了,友姑说他爬到凳子上,顺着凳子爬到桌子上,取下明俨挂在墙上的剑,然后顺着桌子凳子爬下来。”
    “听得我心惊肉跳的,郑经他没事吧?他才一岁多。”秦雨青紧张起来。
    郑飞黄放松地说:“他好得很,人还没一把剑那么高,就抱着剑去找明俨炫耀。结果挨了明俨一顿打,丫环们也都因此挨罚了。后来,明俨令人去买了一把小木剑给郑经。听来真让我又气又笑。郑经顽皮地超过了明俨,这么小就挨打。”
    “我这悬着的心才放下。”秦雨青说完后开始梳头,打扮。
    郑飞黄给了她一件任务:“我见到明俨,一个男人却思绪万千的样子。雨青,你离开至幸堂已七天了,估算着,如果往陕西走的话,现在应该已到了江西九江。而明俨至今未收到你的一封信,他烦躁不安。虽然他不说,但我知道。”
    “哦。”秦雨青明白郑飞黄的意思,取来纸笔,却写不出一个字:“我该怎么写呢?”
    “让他知道你平安,让他安心事业。”郑飞黄说得很简单,但心情沉重:这是父亲在教唆媳妇如何欺骗儿子吗?
    秦雨青留着泪写下:夫明俨,妹友姑,儿郑经,吾已平安达九江,即将渡江。望夫执事重,莫以妾为念。雨青。崇祯十六年八月二十五。
    眼泪滴落在署名处,墨水散开。秦雨青将写好的信交给郑飞黄,默然说:“又骗了明俨。以后这样的欺骗将远不止这一次吧?”
    “我们不是恶意的,都是为了明俨开心,安心于事业。雨青。”郑飞黄欺骗秦雨青,也欺骗自己,然后叠好信,装在信封里。
    秦雨青摸去眼泪:“我去做饭吧,那样可以摆脱明俨的困扰。”
    但眼泪又夺眶而出:“明俨想念我,夫思妾,此乃天经地义,为何成了困扰我?”
    “雨青,慢慢地,习惯吧。”郑飞黄也到了不知怎么劝说的地步,想起自己曾次次为雨青解除心中的困惑,而今,自己和她一起在迷雾中。如果这是迷雾,那就永远迷失在这迷雾中也好,可还要时常出入迷雾,这样怎能永远快乐?郑飞黄想着。
    看来他已经迷失了。
    与其说他们迷失在乐水别院中,不如说他们迷失在自己的心里了,但真爱所驱,何物能阻?
    郑飞黄带着秦雨青来到捧心池,等着她的微笑:“看,那是什么?”
    “那是一官在乐山别院时,为我一手一脚做的小木船,叫一叶兰舟。“秦雨青盈盈一笑,在郑飞黄眼里,初秋变成了仲春。
    暂且忘记烦恼,他们划船到了池中央。秦雨青躺在郑飞黄永远对她温暖的怀抱中:“一官,我们就这样躺在捧心池中央,哪也不去了,就没有难过了。”
    “可是……”郑飞黄还未说完。
    秦雨青将两支木浆扔向了岸边。
    郑飞黄宠着她说:“好好,听你的,看你肚子饿了怎么上岸。”
    秦雨青在他怀中,沐浴着他无边无际的爱:“一官,在乐山别院时,你真坏,每日来帮我煎药,骗我说是为了积德,其实在打我的主意,坏人。”
    郑飞黄也低着头看着此刻调皮的她,想起以前:“那时你胆小害怕,连跟我说话都不敢。我在浣纱亭望了你半天都没望到,你却一直躲在柚子树后不出来,胆小鬼。要是那时我说喜欢你,你还不吓得话都不敢跟我说,整日躲在乐山别院?”
    “反正你那时就是在打我的主意。”秦雨青固执地笑着。
    郑飞黄抱起她来:“就算我是小人,打你的主意,但终于被我打到了。雨青,你告诉我,为什么我教你划船后,你始终不愿一个人划船?我教你踏水后,你也不愿一个人踏水?”
    “明知故问,心怀不轨,人家不想一个人玩啊。”秦雨青伸手玩起了池里的水,手细长优美,水顺着终止尖一路而下。
    “那你想和谁一起玩?”郑飞黄被她说得心里满是细柔的喜悦。
    “不告诉你,一辈子都不告诉你。”秦雨青展开双手,要拥抱蓝天的样子。
    郑飞黄还有问:“但有一件事,你要告诉我。记得有一日,我去乐山别院晚了些,见到你用瓦片在墙上写字。你看到我,就赶紧用瓦片刮掉墙上的字。我问了一句,你就满脸云霞。告诉我,你写了什么,要不然就永远在这捧心池,再不回去了。”
    “真是无商不奸,无盗不坏。”秦雨青笑着问:“人家那点事你都记得,真想知道?”
    “说还是不说?”郑飞黄吓唬的口吻。
    秦雨青转身面对她,笑脸莹莹,向天空喊出自己隐藏了两年的心声:“郑一官,你今天回来吗?郑一官,你今天回来吗?郑一官,你今天回来吗?……”
    “会,只要你乐意,我每天都会来。”郑飞黄感动地放下男人的尊严,滴了一滴泪:“早就想到,你在那时,已于我有意,只是苍天弄人。”
    秦雨青看她感动成这样,就轻声问:“我们,可以离开捧心池了吗?”
    郑飞黄这会怎愿离去,脉脉含情望着她:“雨青,我们等待了太久,浪费了太久。”
    秦雨青也情不自禁地点头,任郑飞黄蜕去她的衣裳,躺下。郑飞黄伏在她身上,她闭上了双眼,呼吸加促。
    郑飞黄不是第一次见到赏阅她的玉体冰肤,和无须附加也不可再减的脸庞,吟诵了一句:“曾散天花蕊珠宫,一念堕尘中。”
    秦雨青听到这句,立刻睁眼,起身:“一官,我们回去吧。”
    郑飞黄已兴奋到极点,不愿回去,强行吻她,舔她的每一处。
    在她的拒绝中,他的无法自控中,船翻了,秦雨青只好裸着身子游上了岸。郑明俨的兴奋也降下来了,为她捡回湿淋淋的衣裳,给她披上:“不开心就回去吧。”声音中没有半点责怪。
    “对不起,一官,我不该这样对你。”秦雨青说出原因:“在乐山别院,与你醉酒的第二日,我想溺水自尽,明俨看到,将我救起,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陆游的词。我忘不了啊。为什么在这捧心池里游荡,还会忘不了缠绕在我心的明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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