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青失落了:郑飞黄,你这是在掀起我的伤痛啊,忘了我的雨虹妹妹是怎么死的吗?
    大夫人对郑飞黄这番刺伤秦雨青的话很满意:“秦雨青,喝下一碗羊肉汤有多难?你说这让你想到死去的妹妹而伤心,我们可以弥补你的心痛啊。听老爷的,喝了这碗羊肉汤吧。”
    “爹,大娘。”郑明俨还想求情,阻止。
    二夫人却又加了一句:“换用大碗盛。”
    整个建安厅的人,有的是故意欺凌,取笑秦雨青妹妹的痫症,以此来嘲讽,刺激她,董友姑和大夫人即是如此。有的是真怕她有痫症,会影响自身和胎儿,郑飞黄和二夫人就是这样好意与私心并存的。其余人是纯粹当热闹看。只有相处了许久,一路走来的郑明俨才感觉得到秦雨青并没有痫症。
    秦雨青无奈,端起碗,一羹一羹地喝,嚼,泪珠落在碗中,连汤带泪地一起饮下去了,真的是饮泪止痛。喝完后,秦雨青放下碗,杏眼冷冷地一扫在座的人:“现在,各位可否相信我秦雨青没有痫症了?”没人答话,等着董友姑说。
    郑明俨早已怒不可言,端起桌子中央的羊肉汤锅往地上一摔,大喝一句:“谁的狠毒心计,这样羞辱折磨雨青?董友姑,不是你吧?那就是你身边嚼舌根的小满了。大娘,你刚才说只要雨青喝掉这碗羊肉汤,就可任其要求来弥补她思念亲人的伤痛,是吗?”
    “我不需要谁来弥补我的伤痛,你们谁都弥补不起。我只求你们不再有人揭开我的旧伤就好。”秦雨青在众人面前还是以弱势姿态说话。
    大夫人开口了:“秦雨青,你喝下了羊肉汤,证明你没有痫症,不是好事一桩吗?既然你自己说没什么要求,那就……”
    郑明俨拍案而起:“大娘,雨青心痛,我也难受,这伤痛当然需要弥补。只是雨青脸皮薄,不好意思说,不像某些人脸皮厚比城墙。我现在就提出为我和雨青弥补的要求,丫环小满唯恐天下不乱,在大少奶奶面前散布是非,迷惑其心智,怂恿大少奶奶用羊肉汤来扰乱郑家的安宁,罚小满去乐山别院的莲池小屋居住一个月,就当为雨青的妹妹守灵,为三娘守灵,给雨青致歉。这个要求不过分吧?大娘?”
    这话虽然问的是大夫人,但郑明俨却瞪着董友姑,明显是说给她听的。
    小满被乐山别院吓得魂飞魄散:“不,我不去,小姐,老爷,夫人,听说那里阴气重,子时有鬼魅出入。小满若是进去了,不知会否横着出来。小姐,求你了。”
    小满又急又怕,哭喊着求她的主人,但董友姑完全不理会,也不敢说其他的话,她明白这羊肉汤伎俩已是失策了,郑明俨罚小满是留了面子给自己,同时也在警告自己,别再对秦雨青心怀叵测。
    大夫人看郑明俨替秦雨青罚了小满,为了抚慰董友姑,她说:“友姑没有小满照顾,就暂时由我的丫环摘星来伺候吧。明俨,大娘和你爹已答应处罚小满去乐山别院了,这样做,你可满意啊?秦雨青,你呢?”
    秦雨青生气不回话,郑明俨怎样也得给大夫人一点面子:“大娘所说,明俨无异议。只是今日,雨青精神受辱,明俨怕她情绪受不住,要为她和她腹中的孩子在郑家正言。五个月后,若雨青产下男孩,取名为郑经,经天纬地之经,若产下女孩,取名为郑沁,沁人心脾之沁。不论男孩女孩,都是我郑明俨的长子长女,是郑家的长孙长孙女!”
    郑飞黄不高兴了:“这两名字取得好听。可是,明俨,你爹我还在呢,我这个做爷爷的都还没说给孙子孙女取名,你这么做,算什么?当我寿终正寝了吗?”
    郑明俨知道这样做不合情理:“爹,这两名字,明俨就当是您为孙儿孙女取的。”
    郑明俨还没生完气,董友姑不顾大家闺秀的礼仪,站起身,泪眼花花地看着郑明俨问:“明俨,我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这……”郑明俨来不及想,董友姑已一口鲜血吐在地上,顿时建安厅一片大乱。“大少奶奶,你怎么了?”
    郑明俨也手忙脚乱起来说:“雨青,先让福云和鱼泡扶你回去,你别太伤心了,我处理一下这里就回来看你。”
    秦雨青出去了,也不管建安厅里面乱成什么样。
    郑明俨叫她别生气,怎么可能不生气:以前郑家的人瞧不起我,说我如何卑贱,勾引大少爷,我都当耳边风。而今,这些人得寸进尺,用羊肉汤来羞辱我那因痫症过世的妹妹,和我的孩子,什么“痫症”“恶疾”,那是你们的内心有恶疾才如此凌辱他人吧。今天建安厅里面那片慌乱就是你们不顾他人人格,恶语相对,恶行相向而自取其辱的报应。董友姑,你我本无冤仇,郑明俨迟早是你的,你非要这样欺负我吗?我可不是以前的我,不会遇事唯唯诺诺,也不会一得意就盛气凌人。今日你吐血是你自找的,你今日所为纯属孩子气,我不会刻意报复。但将来有所报应就别怪我了。
    董友姑这边,请来的大夫一脸苦涩:“大少奶奶肝火太旺才致吐血,这是长期郁气所致。母体虚火,胎儿却七夕微弱,所以不能用凉补的药给母体降火,以免伤及胎儿。只能开些平和的药给大少奶奶平火,并滋补胎儿。大少奶奶的情绪,万不可再有差池。”
    大夫走后,郑飞黄无奈地瞅了一眼郑明俨:“明俨,你都听到了?”
    “明俨知道了,以后不会让友姑受任何气了。”郑明俨这个保证一点都不决绝:不委屈友姑,就要委屈雨青了。
    董友姑醒了,二夫人过去摸着她的额头,慈爱地问:“友姑,想吃点什么啊?”
    董友姑费力地问:“娘,明俨呢?”
    郑明俨还在犹豫,委屈友姑或是雨青,选其一,大夫人呵斥他:“明俨,友姑叫你呢!”
    “是,我来了,”郑明俨走过去,董友姑使尽力气握住郑明俨的手,急切地问:“明俨,我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啊?哦。”郑明俨刚才被几位长辈教训中,也没想这个,赶紧说:“友姑,你别急,爹会给你的孩子取名字的,这样不显得你和孩子更尊贵吗?”
    “是的,友姑,有爹关照你,秦雨青就算先产下孩子,先取了名字,也休想凌驾于你之上。”郑飞黄安慰董友姑:毕竟她是明俨的妻子。只能委屈雨青了。雨青你会明理的,是吗?
    董友姑不罢休:“爹,你别担心我。明俨,你早就给秦雨青的孩子想好名字了吧?所以今早在建安厅便脱口而出,为她的孩子正名。而我和我的孩子至于一侧便可了。”
    郑明俨记得大夫刚刚说不要让董友姑受刺激,就在脑海中搜寻好听的字,突然眼睛一亮,说:“友姑,如果你生个男孩,就叫郑乾坤,多响亮,多有气魄。如果生个女孩,就叫郑涓,涓涓细流之涓,就像你说话声音一样,好不好听,喜欢吗?”
    “郑乾坤,郑涓,都比秦雨青的孩子名字好。不过那是你临时相出来的吧?在你心中,我还是一个陌路人。还是算了,你也为难。”聪慧的董友姑洞穿了郑明俨不会撒谎的心思。
    郑明俨也好不容易哄她睡着了,赶紧去看受了更大委屈的秦雨青。
    秦雨青的伤心确实不小,那是刻骨铭心的痛,比烙伤还痛的痛。
    她哭着,跌跌撞撞地离开建安厅,往西厢房走,福云和鱼泡都扶着她。
    路过时遇到出来的郑飞黄,他很想上前扶她一把,但没有这样做:“你们两个,好好照顾秦姑娘和我的孙子。”
    秦雨青怨恨地看着郑飞黄:你不是说有多喜欢我吗?刚才为何一句话也不为我说,还帮着那群人催我喝羊肉汤?别忘了雨虹的死是因你而起,你这个罪恶之首。
    虽然秦雨青的心也受了不亚于董友姑的刺激,甚至可以说比她的刺激更重,但如同心灵般坚强的身体没有让她倒下,而是想着如何留住郑明俨的心和人。
    郑明俨回来了,周福云马上过去跺脚地说:“大少爷,雨青从建安厅喝了羊肉汤之后,就一直不说话,我生怕她有什么,一步都不敢离开。”
    “我来照看她。福云,你让郑安去学堂跟先生说,我这两天不去了。”郑明俨每次都是为了秦雨青毫不考虑自己的学业。
    秦雨青苦笑,拿起桌上写满诗的纸,撕成碎片,我在手心,站在窗前,将碎片吹了出去:“明俨,你看这些碎片是不是像蒲公英的种子。如果飘落到了落脚的泥土就可以生根发芽,茁壮成长,传播后代。如果不幸飘落在屋檐上,窗户边,湖水中,就毫无生路可言了。你看我是不是一颗小小的蒲公英种子?在空中飘荡着,等待着命运给我安排生死,福祸,苦乐?或者,还未飘落到生根之地就死在了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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