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以来,老师和师母在我的心里就是受人敬仰的师长,在行业里是泰山北斗,博古通今;在生活上,无微不至,照顾有加;在感情上,亲如家人,恩同长辈;他们是对我有再造之恩的亲人,我欣赏林子澜,却从来没有过非份之想。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向大师兄表述。看着网上到处是我和林子澜出双入对的照片,我不知道这样的解释是否会有人相信。
    一连好几天我都躲着林子澜,不敢见他,那层被外界突然捅破的窗户纸让子澜对我的感情赤裸裸地呈现在众人面前,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处理和他之间的关系,我怕因为子澜的原因而影响了和老师、师母的关系。林子澜一连几天也没有见到人影,听师母说他很忙,接了一个富二代的伤害案,一直在准备资料。有的时候树欲静而风不止,一大早江山便再次登门造访,和老师在办公室长谈许久才离开。晚上吃完晚饭,师母把一张机票和一把钥匙交给了我,那把钥匙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春霁芳华的大门钥匙。
    我不太明白师母的意思,我并不想再去趟那浑水,山海的死活和我似乎无甚关系。反而是我和林子澜的相处,被媒体胡编乱造后,倒有几分尴尬。我没有接师母给我的物品,一语不发倔强地站在那看着她。
    “你还记得当初是如何来拜师的吗?”师母的问题让我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温暖的午后……
    “那是我在杭州美院毕业设计时,正赶上老师专门来选学生收徒?董教授就推荐了我。”
    师母叹了口气,“你老师收徒只收男学生,这是整个珠宝行业都知道的秘密。江山为了帮你完成理想,成为一名顶尖的珠宝设计师,专程请了他的老师常玉林出面说情,希望能收你为徒,能得到最好的指点。你老师看了你的作品,感觉你确实在设计方面有独特的想法,也被江山的诚肯打动,一个资产千万的总裁抛开身份、地位,四处求人,希望帮助自己的女友实现人生价值,而不是把她锁进金丝笼里,在这个社会已经不多见了。所以才会有后面收徒的故事,我们只是和董教授配合江山演了出戏而已,这一切都是江山的安排。”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不知道师母在这个时候向我坦露这么久以前的事情有何用意,我固执地站在师母面前,执拗地不愿相信事实。
    “江山请求我们不要把他托常玉林拜师的事告诉你,希望你认为是凭自己的设计作品获得的这个机会,他说你即要强又自卑,总感觉自己和他地位悬殊,所以一直希望能成为知名的设计师,那样才能缩短你们之间的差距,你才会安心的接受他。他,替你安排了一切。山海现在有困难,对于江山的这份恩情,你应该有所回报。”
    “他的情,我早就还清了,我不欠他什么。”我孤独地站在那,对江山的恨意,在师母的告知中,一点一点地土崩瓦解着。
    “因果轮回,你们之间的债又岂是三言二语就能算清的。你能逃避一时,但你不能一辈子都躲在这里,该面对的和该解决的,谁也代替不了你。”
    我想起朴智奇说的,过去未去,未来已来,唯变不变。只有走出去,才能看到未来,也许未来并没有想象得那么糟糕。”
    “师母,您……是不是因为最近网上的报道,都是因为我影响了子澜和老师的声誉。是我不好,我不应该……不应该……赌气喝酒。”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有些心酸。
    “人言从来不可畏,可畏的是人心。子澜是我的儿子,他心里想什么,我这当妈的岂能不知?这孩子在伦敦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他喜欢你。别看他天天吊儿郎当,他看你的眼神,我就没见他对谁那么认真、紧张过。但是感情有时是需要缘份的,如果有一天你能和子澜一起叫我一声妈,我当然欢喜,但是你可曾问过自己,你是否还爱江山?你又可曾仔细看过江山留给你的画,去解读过他的内心?你可知道他为你默默做的事,比任何人都多。人的名字可以改,容貌可以改,唯独心永远都改不了。与其让心在挣扎中煎熬,不如让人到现实中感悟。有些事只能一个人做,有些关只能一个人闯,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江山是你的心结,你又是子澜的心结,不要因为我们的原因去将就子澜,将就婚姻,女人只有嫁给爱情才会幸福。我希望你幸福,更希望子澜幸福。如果你和子澜有缘,那我也希望子澜娶的是甄臻而不是方华,你明白吗?不论你和子澜的结果如何,记得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师母……我……”
    “不要在意那些无谓的人言,给自己妄加负担,我和你老师从来不怕什么,更不需要你回报什么,当父母的其实要求都很低,不苛求你们有什么丰功伟绩,只希望你们都平安无忧。”
    “师母……”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象以前一样,趴在师母温暖的怀中失声痛哭。
    临行前我想和林子澜告个别,却没有等到他,连师母都说好几天没见到子澜了。我给他发了告别的留言,告诉他如果一个月后他没走,我回深圳请他吃饭。青羽把我送到机场,换了登机牌,刚坐到候机厅,就看到林子澜一脸坏笑地出现在我的面前,一屁股坐在我旁边的座位上,歪着头问:
    “小姐,需要保镖、私人助理、律师、男票吗?我可以身兼多职,国际的服务,国内的费用,包你满意。”
    我瞪着眼睛看着他问:“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牛郎啊?”
    “你见过这么有knowledge(知识)、有culture(文化)、有taste(品味)的牛郎吗?”林子澜用无辜地眼神看着我。
    “时代在进步,牛郎也在进步。你听说过北京的天上人间吗?”我一脸正经地看着林子澜,开始挖坑。
    他警惕地盯着我说:“怎么,你去过?”
    “天上人间的小姐全部是大学毕业,有些还是研究生。所以说鸡和鸭都在与时俱进。”我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看来你对此颇有研究,我想知道你是对鸡感兴趣还是对鸭感兴趣?”林子澜得意地反问我。
    “林大律师,您是专门跑到机场和我辩论鸡和鸭的问题吗?”感觉自己再辩论下去肯定要着他的道,我及时转了方向。
    “甄大设计师,我和你一样都是去西安公干。”
    “公干?你不远万里地从伦敦跑回来就是为了去西安?”我对几乎没回过国的林子澜说的理由有些吃惊和质疑。
    “不然呢?你以为我是来送你的?再不就是和某女士一样陪读的?江山可是只出了一份的酬劳,想请我这个国际律师,费用是低了点,不过你出面我可以免费。”林子澜总是正经不过三秒。
    “我和你说正经的。你怎么也去西安了?”
    “好吧,看你着急的样子,就告诉你。我在伦敦服务的一家公司的大股东是中国人,夫妇俩长年在国外做生意,有个不学无术的宝贝儿子,在国外的学校里混不下去,就回到了国内。爹妈出钱给他办了个国际贸易公司,这小子在国内花天酒地,前段在西安一家夜总会喝酒因为小姐和人打了一架,闹得110都来了,结果全部带走,尿检结果阳性。”
    我没有反应地看着林子澜,显然没听懂他长篇大论的意思。
    “尿检结果阳性,你懂不懂?”他看着我问,我摇摇头。
    “就是吸毒。这次我是去西安保释他的。”
    “就这么个破案件还值顾我们林大律师不远万里亲自从伦敦跑回来啊?这种败家子早该抓起来了,还保释,你这是纵容犯罪。”
    “小姐,在法院没有判刑之前,任何人都有保释的权力,何况他还是英国公民。”
    “这年头,富二代都成外国公民了。也好,让这些人渣也去祸害一下美帝国主义国家。”我悻悻地说着。
    “你的仇富情绪严重啊,甄臻小姐?”
    “林大律师,你可别乱扣帽子啊?我从来不仇富,我仇的是不平等、不公正,我仇的是老百姓没有话语权没有弹劾的权力。”
    “你不想知道你仇的这个富二代是在哪出的事吗?他起诉的又是什么人?”
    “什么人?一群人渣有必要知道吗?”
    “你未来老板江海的岳父。在夜总会公开贬卖毒品,这在国外可是重罪。曲波名下控股60%,也是西安最大的一家脸谱夜总会,鼎盛时期仅坐台就多达500人,传闻股东中有省委高层领导,所以在西安几次扫黄打非都没受到影响,这两年国内反腐,公款消费聚减,夜总会生意一落千丈,于是仗着保护伞挺而走险捞偏门,终于东窗事发,怎么样我这几天的功课做得细致吧?”
    “大律师,接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吸毒案件好象不是你的风格啊!”
    “一是律师费可观,二是我很好奇江海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怎么会娶了曲波的炫富女儿,凡是和你有关的人我都很好奇,当然最重要的是能陪你一起回西安。这三条理由够充份吧?”
    听着林子澜的话,我真替江海担忧,几年没见,我不知道故乡的一切是否已变得面目全非。登上返乡的飞机,我五味杂陈。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一片光明还是波涛汹涌,但不论什么,我唯有一路向前。
    下了飞机,站在出口处等我的竞然是江山。一个集团公司的总裁亲自来接一个设计师,似乎有些不合情理。显然看到和我一起出来的林子澜,江山同样感到有些吃惊。
    “江总裁,没想到您会亲自来接我,小女子实在是愧不敢当。”我躲藏在墨镜后,肆无忌惮地观察着江山的表情。
    “我比你搭早一班的航班,专门在这等你一起回去。”江山的眼中并没有往日里那种审视和疑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随和和亲切的目光,反而让我有些困惑不解,短短几日是什么竞然会让他发生如此变化?
    “江总裁你的陪读呢?你们不是一直形影相随的吗?”我四下张望并未看到万丽的身影,心里突然冒出一股莫名其妙的窃喜。
    “怎么,你很希望看到我们在一起吗?”江山泛着似笑非笑地表情颇有心机地反问我。
    我透过漆黑的墨镜冷冷地反问道:“难道你不希望你们在一起吗?”
    江山露出一个无奈又怀疑的目光看着我:“我的印象中你不应该是这种咄咄逼人,伶牙俐齿的性格。”
    我随即又露出自己妩媚的笑容,拉着林子澜的胳膊柔声问:“那江总裁印象中,我该是哪种性格?”
    “温柔、含蓄、优雅。”江山的脸沉了一沉。
    “江总裁您这是在用女朋友的标准去衡量女同事,有点苛刻。我一向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那种人。好听点是嫉恶如仇,难听点叫小心眼。”我耸了耸肩,对江山的期望表现出不屑一顾的表情。
    “古人说得好啊,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江总裁的身边从来都不缺女子,应该比我更理解其中的道理。”
    “女子和小人之所以难养,是因为背后有纵容她们的男人,甄小姐的身边似乎也不缺这样的男人。”江山盯着林子澜,这句话似乎有些发酵的味道。
    我扶着墨镜,从镜眶上面看着江山直言不讳地问:“江总裁莫不是看到了网上的传闻?”
    江山又露出了审视的目光看着我:“国际金奖设计师本身就是传奇,当然更不缺少传闻。”
    “传奇是需要两个人去演译的,一个只能唱独角戏。能在传奇中出演重要角色,这本身就是个新闻。万小姐不也是江总裁传奇人生中的重要角色吗?我说得对吗?江总裁。”我寸理不让和江山站在机场的大厅里唇枪舌战,分毫没有退让的意思。这是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竞然变得如此陌生,原来隐忍沉默的性格早已在岁月的磨砺中烟消云散,压抑多年的怨气终于在回到故乡的一瞬间彻底爆发。
    也许从来就没人敢这么大胆直接地挑战过江山的权威,他的表情由睛转多云再转阴,我似乎闻到了暴风雨的味道。刚下飞机,就和对自己委以重任的老板闹得不欢而散,这恐怕也是行业内的传奇吧。
    “没想到吧江总裁,甄臻的设计有个性,脾气更有个性。合同还没签,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林子澜的提醒试探着江山的底限,他看明白了我在故意激怒江山,好让他就此终止合作,我也好打道回府,在林风眠身边安心地做设计。
    “林老师叮嘱我照顾好甄臻,我是不会有负所托的。欢迎回到西安!”
    江山的最后一句话,让我听起来感觉有些奇怪,但又一时想不出怪在哪里。他接过我的行李箱向停车场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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