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青竹道:“价格我可以告诉你,是白银三十万两,完颜雷想必已经带了银票入关,他被杀之前既是住在你这儿,你只须去翻一翻他所携来的行李,想必就能找到。”
    卓陀尔汉盯着施青竹面纱上的双眼,过了片刻才道:“完颜雷失踪以后,我已叫人查找过他的行李,确是发现了三十万两银票。不过这些钱并非小数目,仅凭着你的几句空口白话,本旗主又怎能确知你的身份,而且要交易的物事是真是假,我也无从判断。”
    施青竹道:“卓陀旗主可知道,这次交易的对象是甚么?”
    卓陀尔汉道:“略知一二。”
    施青竹道:“是甚么?”
    卓陀尔汉目光闪动,转头对扈鲁巴道:“你到帐外去察看一下,不准闲杂人等靠近此地。”
    扈鲁巴答应一声,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待扈鲁巴出了帐篷,卓陀尔汉却仍不回答,反问施青竹道:“那你说是甚么?”
    施青竹格格笑道:“我听说女真族人个个胆大如熊,如今看来只是虚言,做起交易来如此畏首畏尾!如若不是此番另有缘故,本座还懒得来此与你来谈这笔交易,大明宁锦防线的军备布防图,你们女真人也休想拿得到手。”
    听到了“宁锦防线的军备布防图”几个字,卓陀尔汉的眼睛立时就开始发亮,但随即又马上恢复如常,显是尽力压抑了内心的激动,沉声问道:“你当真有此图么?”
    施青竹道:“本座到这牲口坊来,难道是为了和你开玩笑?”
    卓陀尔汉道:“但我不明你的身份来历,又怎知道你的图是不是做伪的?”
    施青竹道:“本座的来历你不知也罢,此番与你们女真人交易,本有约好的信物,但完颜雷已死,我便是拿出来也无用处。不过此前在谈定交易之时,你们盛京的纳穆泰元帅有秘信传递,我手中留了一封,他的字迹你大概能识得。”
    她说着翠袖一挥,一封杏黄色封皮的书信被扔在了桌面之上。
    卓陀尔汉伸手取过,看了一眼封皮,然后从中拿出信笺,展开来对着光线仔细观瞧,看了一阵子之后,这位黑风旗主抓着纸笺的手,不由得微微地颤抖起来。
    这纸笺正是满清八旗军大元帅纳穆泰亲笔所写的密信,卓陀尔汉岂会不认识,而他也十分清楚,这次交易之物的重要程度,不仅涉及到纳穆泰,就是太祖陛下,亦是十分看重。
    如今皇太极在盛京刚刚登基未久,尊号为“宽温仁圣皇帝”,但关外辽境却是连年大旱,正想凭借着这军备布防图上情报,发兵攻打大明朝的宁锦防线,也好入关大大地烧杀抢掠一番,以缓解缺粮的燃眉之急。
    这笔交易若是做成了,卓陀尔汉无疑立下了大功一件,势必得到赏识飞黄腾达,今后也就不必再待在这僻远的胡蛮城里了!
    “如何,这信里可是纳穆泰元帅的笔迹么?”施青竹问道。
    “错不了,错不了,”卓陀尔汉道,“阁下所说的地图可带来了么,如若方便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交易!”
    先前未能确信眼前二人的身份,他语言之间自是谨慎小心,此时见过了纳穆泰的密函,这位黑风旗主心里的疑虑尽去,对于交易已有些迫不急待,只想立时就把军备图拿到手,送去盛京交给皇帝,也好邀功领赏。
    施青竹却一点儿也不着急,慢悠悠地道:“那张图嘛,本座今日并未带在身边,卓陀旗主如果想要交易,还须得答应替我去做一件事才行。”
    卓陀尔汉道:“做一件事?这可在我们先前谈好的交易条件当中么?”
    施青竹摇头道:“不在。先前的条件,只有三十万两银票换取布防图而已,只不过这件事情对本座来说十分重要,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找到你这黑牲坊,与你来做这笔交易。”
    卓陀尔汉的脸沉了下来,道:“既然不在已谈好的条件中,施姑娘临时提出此事,可是想要违返原本的约定么?”
    这位黑风旗主是胡蛮城里最大的牛马坊市主人,对于做交易当然精明得很,自不会轻易让步,再答应别的条件。
    施青竹一双美目望向卓陀尔汉,忽然格格一笑,说道:“按照原本的约定,你们女真人须得用特别的方式与我们联络,在双方都出示了信物以后,才能进行交易,现在的这个情形,若要说违约也是你们违约在先。”
    卓陀尔汉道:“信物和联系方法只有完颜雷知晓,他已被杀了你又不是不知。如今你既已找到了本旗,又何须再去讲求那些琐碎的细节?”
    施青竹道:“话虽是这般说,可是完颜雷既然是死了,你大可以报到盛京,让纳穆泰另派使者前来胡蛮寨,本座并不在乎多等上一些时日再完成交易。这其中的得失差别,只在于卓陀旗主你了!”
    如果把完颜雷的死讯报告上去,且不说元帅纳穆泰追不追究侄亲被杀之事,便是盛京再次派人前来交易,施青竹晚几天拿到三十万银两自无所谓,卓陀尔汉眼看就能到手的一件大功却是铁定泡汤了。
    卓陀尔汉吸了一口长气,道:“好罢,你且说要我去做甚么事,如若本旗力所能及,自会去办。”
    施青竹笑道:“这就对了,此事对卓陀旗主本也并不困难。本座要你动用‘黑风旗’所有的力量,搜寻三个人的下落,其中有一人定要活捉,另外两人生死各便。”
    卓陀尔汉道:“那三个是甚么人?本旗属下的人马只能在胡蛮城一带活动,你可确知他们已来了这里?”
    施青竹道:“他们是谁你不必问,我会把他们的相貌特征都详告于你,好叫你的手下帮众依据搜寻。他们三日前出了北京城向东而行,本座相信现在多半已经到了胡蛮城的地域。”
    卓陀尔汉的手指拔弄着算盘,过了片刻才道:“好,只要他们进了此城,本旗可以保证定能把他们找到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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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徽婵在德源客栈已住了三日。
    这位公主千岁觉得在这世上活了十六年,好象从来没有象这三日一般如此快活。凡人对于自己一直难以得到之物总是最觉珍贵,而朱徽婵自出生起就锦衣玉食,别人所追求的荣华富贵,尊宠地位她从不缺少,唯一未能得到过的,就是自由。
    当然除了自由,她的好心情也多少与厉虎陪在身边有些关系。
    这三天以来,朱徽婵已几乎走遍了胡蛮城里的各大街市,也逛过了许多坊市。这也是因为胡蛮城里并没有其它的名胜可以游玩,各种坊市是唯一能逛的所在。
    既然逛坊市,当然免不了要买东西,这两日朱徽婵买的东西实在不少,从衣服首饰,到兽皮毛毯,各种器物,在一家胡人开设的武器坊里,还买来了二十多件兵器,有西域回纥人的弯刀,蒙古人的弓箭,也有中土江湖中人惯用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等,不一而足。
    对于挑兵器,朱徽婵可以说全无经验,所选中的皆是一些模样好看,品质却不甚佳的货品。胡人的冶铁之术本就不如中土,在这些坊市中本也不会有甚么真正的上品兵器售卖,而朱徽婵既不知道,自然也不在乎。
    仅这许多兵器就重达好几百斤,加上朱徽婵所买来的其它物品,只凭着厉虎一个人是无法搬动的,是以不得不雇了一辆大车,才把所有的东西都运回德源客栈。
    太子朱慈烺这三日一直跟在姐姐的身边,如今他对厉虎已不再惧怕,虽不象朱徽婵那般整天兴高采烈,却也玩得颇为开心。
    与他们同样高兴的,还有客栈的掌柜和小二。
    德源客栈的条件虽不能算差,但一直都客人稀少,极是冷清,厉虎一行三人是现下客栈里仅有的一批房客。这是因为德源客栈的房钱比城里的其它客店贵上一倍,掌柜段五的模样又凶,态度也差,实在没有多少冤大头会住进来。
    可如今客栈里的房间却都已满住,确切地说,是都摆满了朱徽婵从城里买来的各种东西。如今后院的三层木楼,上房、中房、统铺,二十余间大小套房,全都成了这位公主千岁存放东西的地方。
    原本德源客栈的地下有着面积不小的仓库,租下来存放货品,房钱可以省下不少,然而朱徽婵却不愿意。这些东西,都是她好不容易才买回来的宝贝,岂能随便放到又湿又脏的地底下去,必须要放在客房里!至于花钱,又怎会在她头脑中考虑的问题之列?
    这几天逛坊市买东西连带交店钱,厉虎已花掉了八千多银两,幸好他带的银票够多,而且先前从朱徽婵、朱慈烺身上搜来的珠宝首饰也极是值钱,抵当了不少银子,所以还能支撑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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