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漪玟道:“这座‘玉仙宫’位于玉阳山百丈高崖之上,上来的密道极是隐蔽,山谷里的‘恶狗门’帮众就算花十天半月也未必能找寻得到,华少爷若是想用缓兵之计,恐怕会是徒劳。”
    华不石道:“这个本少爷自是知晓,这山巅上地势如此险要,本门弟子既便找到了,也肯定攻不上来。”
    卓漪玟道:“华少爷可以考虑到天黑,戌时漪玟再来拜见,只希望到时候华少爷莫要再让我失望。”
    她从椅上站起,走到门边,对两名灰衫教众吩咐道:“你们留在这里,看好华少爷,莫要让他出了意外。”
    两名教众一齐恭身应道:“属下遵命。”
    卓漪玟略一点头,抬步出了房门。
    华不石手无缚鸡之力,有两名教众看守他就已是绰绰有余,而现在晌午早已过了,离天黑就仅有不到一个时辰,卓漪玟留给他考虑的时间并不多。
    不过眼看着卓漪玟出门而去,华不石面色从容,伸手拿过茶壶来慢悠悠地往紫砂杯中倒茶,仿佛一点儿也不着急。
    待得饮干了一杯茶水,卓漪玟已然走远,他才忽然开口说道:“前辈日前夜闯客栈,今天又潜入到这里,何不自我介绍一番,也好让本少爷知道尊驾的名字?”
    这间精舍之中,只有华不石和站在门边的两名魔道教众,别无第三个人,这位大少爷此言说出极是突兀,而他说话之时,目光正是望向两名灰衫教众其中之一。
    那教众愕然道:“你在对我讲话?”
    华不石微笑道:“除了前辈,在下还能对谁说话?”
    此时在旁边的另一名教众突然脸色大变,叫道:“你不是周大伟……”
    他这一句话尚未说完就已中断,人也倏然栽倒了下去,因为有一只手指点在了他额前的太阳穴上!
    太阳穴是人体要穴,但仅在受到了重击时方会致命,这一指只是轻描淡写地戳中,本是不能重创他的。然而这教众被手指一触,头脸瞬时已变成了黑色,就象是被人当头泼了一大桶浓墨一般,在还未倒地之前就已经失去了性命!
    戳这一指的,正是华不石先前对其说话的那名灰衫教众。
    一指点出后,他就再没有瞧看倒下之人一眼,身形一晃,已形同鬼魅般地站在华不石身前尺许之处,脑袋探出,瞪着眼睛盯看着这位大少爷。
    华不石本是坐在椅上,亦是睁大眼睛瞧看对方,一时之间,两个人一坐一立,两张脸相距不过半尺,就这般大眼瞪小眼地僵在当地。
    在华不石的眼中,此人满脸横肉,狮鼻阔口,下巴留有短须,长相甚是威猛,目光更是凌厉之极,令人望而生畏。
    二人对视了足有数息之久,灰衫人忽然摇了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老夫的易容术出神入化,这家伙的同伴经过这许久都没有认出来,你小子从未见过他,又怎会瞧出破绽?”
    华不石道:“若仅看脸,在下确是认不出来。”
    灰衫人道:“不是看脸,那你看哪里?”
    华不石道:“看脚。前日前辈在客栈的窗外留下了一双脚印,是以我才能看一眼便知。”
    看似奇怪的事情,若说穿了其实很简单。
    当日这灰衫人潜入瑞德祥客栈时,头戴布笠,身披斗篷,华不石对他的身形相貌全然没有见着,唯一看到的只有那双脚印,而也就是凭借着这双脚印,今日又认出了他。
    华不石又道:“其实这世上的脚有千万双,形状相似的也多得很,我本也未必能够认得准,只不过前辈的这双脚却是非同寻常。”
    灰衫人道:“有甚么不寻常?”
    华不石道:“因为这是一双假脚,前辈想必身材不高,却又想要装成瘦高模样,才在足下垫了这么一对假脚,比起真脚来,假脚自是容易辨认得多。”
    灰衫人冷哼了一声,瞪向华不石的眼光更加凶恶了起来。无论是谁,被人当面揭破身材矮小的事实,都不会太高兴。
    华不石自能看出灰衫人神色的不善,说道:“当日前辈踩着一对假脚,还能轻易脱出本门弟子的围追拦截,轻功高明天下无二,实令得华不石佩服万分!”
    灰衫人又哼了一声,道:“老夫的本事当然高强,何须你这个小子佩服!”
    他嘴上虽如此说,目光却还是平和了不少,想来此人极爱颜面,听华不石赞他轻功高强的话还是颇为顺耳。
    华不石道:“却不知前辈贵姓大名,可否见告?”
    灰衫人脑袋一摇,道:“老夫的名字,你岂有资格问得!”
    华不石却微微一笑,道:“其实你不说,在下也已经猜到了。”
    灰衫人道:“你又猜到了?那快些说来,如若猜的不对,老夫就一掌拍死你!”
    他说着将手掌举起,在华不石的眼前晃了晃,刚才他只出一指就将那魔道教众轻易点死,若一掌拍下,便是有十个华不石,也必会立时没命。
    华不石却神色悠然道:“前辈姓果楼名蒙,乃是‘苗疆毒门’的四大尊者之首,我可猜对了么?”
    灰衫人眼睛一瞪,提掌便向华不石头顶拍落,然而手掌即将触及头发之时,却忽然顿住的掌势,道:“算你猜对了!”
    这一掌拍得十分迅猛,旁人肯定会要吓上一大跳,华不石却是气定神闲,连眼睛都未眨一下。
    灰衫人道:“你既知道老夫的名号,就应当听过我们‘毒门’四大尊者皆是侠义为怀的英雄豪杰,专门除暴安良,济困扶危,今日来到此处,也算是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这灰衫人说出此话时,目光凛然,加之相貌威武,倒确是一副大侠的模样。他顿了一顿,盯着华不石的脸道:“你懂得‘七绝刺血术’?”
    华不石道:“不错,在下当年在机缘巧合之下习得了此术,这可是卜望告诉果楼前辈的么?”
    此次前往断龙谷阻截左良玉的人马,华不石并没有把卜望带在身边,而是叫他留在孟津城。知道华不石会“七绝刺血术”的人不多,这位大少爷自能猜到果楼蒙多半是从卜望那里得知的。
    果楼蒙道:“没错,我前日里找到了他,他不过是老夫的弃徒,见了我岂能不畏惧……那个尊敬,自然不敢有所隐瞒。”
    华不石道:“原来如此。”
    果楼蒙道:“‘七绝刺血术’乃是我‘苗疆毒门’的独家秘术,只有本门的尊者方能学习,当年在万骨窟传你此术的,大约是本门上代的尊者颛孙绝。”
    华不石道:“我与那位前辈相识不过三日,他并未对我说起他的名字。”
    果楼蒙的脸色却忽然一沉,道:“不管是何人所教,本门秘术是决计不能流传出去的,你非我‘苗疆毒门’中人,既然已习得了,我就应当立时杀了你!”
    华不石道:“果楼前辈要杀我,华不石自无反抗之力。”
    果楼蒙道:“不过算你的运气好,老夫一向心地慈善,从不随便杀人,是以给你一个机会,你只要将化解血毒之法交出,老夫便饶你一命。”
    华不石道:“你想要化解血毒之法?”
    果楼蒙道:“不错,就是那天晚上你在客栈里所施的解毒之术,卜望都已与我说啦!”
    华不石道:“那夜在客栈之中,在下只是在用药物测试毒性而已,虽然略有所得,但真要想化解血毒,可还差得远呢。”
    果楼蒙道:“你既已掌握了血毒的毒性变化,研究出化解之法,也定是迟早的事,对不对?”
    华不石道:“血毒变化万端,实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奇毒,要想化解谈何容易?不过既能探察其演变之道,在下倒也有些把握能找出化毒之法,只是还须得不少时日的研究才行。”
    果楼蒙听到此话,眼底闪过一缕兴奋的光,问道:“那你需要多久时日才能完成?”
    华不石道:“这个倒也很难说,快则三五个月,慢则数年亦有可能。”
    果楼蒙道:“好罢,便是一年半载,老夫也还等得。”
    华不石愁眉苦脸道:“现在我已被魔道中人抓住,身陷在这山巅之上,丢掉性命都在顷刻之间,哪里还有时间研究化毒之道?”
    果楼蒙一摆手道:“我看那个女娃儿并不是真想杀你,你只须投降便可保性命无忧,若实在不想投降,老夫冒些风险带着你闯出去便是。你出了此地之后赶紧研究化解血毒之法,若卜望的血不够用,我再找几个毒门弟子来给你做试验!”
    华不石望着果楼蒙那张满脸横肉的脸上,闪着贪婪的光的眼睛,一时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忽然笑了笑,道:“在下若是真研究出了化解血毒之法交给果楼前辈,只怕前辈要做的头一件事,便是杀了我吧?”
    果楼蒙略为一怔,道:“老夫心地善良,一向以慈悲为怀,最是讲究信用,既答应过饶你的性命,又怎会再做那种事情?你若不相信,老夫可以立下誓言,只要你乖乖交出秘法,我决不会伤你一根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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