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胡元奎说道:“受方师兄所托,本门与‘恶狗门’结盟之事宣布已毕,现下就来讲一讲正题,也是此次本门借齐员外的宝庄摆下英雄宴,邀诸位前来商议的首要大事。”
    “方长生请我们来,不就是为了喝酒吃饭么,难不成还有甚么正经事不成?”尖利的嗓音响起,正是那位干瘦老头吴逵。“九阴门”本来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门派,可是这吴逵却似乎对“罗汉门”全无所惧,一有机会便要插上一嘴。
    胡元奎扫了他一眼,却不理会,沉声说道:“骏骁千骑,亦有害群之马!我们豫境白道的诸家门派大多都是行侠仗义的名门正派,可也难免有少许奸徒败类混沌其中。富贵山庄的庄主左竣花勾结黑道巨凶,荼毒武林,正是我豫境白道之中的败类!”
    “近日富贵山庄纠集了一伙邪魔外道,成立所谓的‘富贵盟’,不仅在王屋山一带称王称霸,还妄图将势力扩展到豫境的各州府,实为所有侠义之士所不容。现下本门已做决定,邀豫境所有的正道门派联手结盟,讨伐‘富贵盟’,是以才借今日英雄宴之机,与诸位共商会盟之事。”
    “胡前辈所言甚是!”说话的正是“长空帮”的帮主施寿明,“我等江湖门派发展势力本来无可厚非,可是那‘王屋派’身为白道门派,却与黑道盟的总瓢把楚星河勾结,残害同道,为非作歹,实是我等豫境白道的公敌!如今‘罗汉门’既要牵头结盟讨伐,算我们‘长空帮’一份便是!”
    “长空帮”与“罗汉门”都是开封府的门派,两派交往本也甚密,此时这施寿明自是全力帮腔支持。而他刚说完,很快又有五六人出言附和。“罗汉门”在举办这次英雄宴之前,其实已经拉拢了一些门派,此时这些门派的主事者都纷纷表示愿意结盟,一时之间反应甚是热烈。
    不过除表态的这五六人之外,厅内大多数门派的主事者却都沉默不言,神色间颇含犹豫之意。
    “罗汉门”和“富贵盟”的争斗了已持续了两三个月,其实各家门派早就已经知晓。这等争斗与他们这些中小门派本是没有多大的关系,置身事外才是明哲保身之道。只不过“罗汉门”势大,这次英雄宴方长生发贴相邀,他们才不敢不来。
    若在是往日,能有机会与“罗汉门”结盟,这些中小门派本是求之不得,可是在现今的这种局势之下,与“罗汉盟”结盟便意味着开罪“富贵盟”,而且胡元奎所说的联手讨伐,也大有被“罗汉门”当炮灰使用之虞。王屋山亦是在豫北,“罗汉门”与“富贵山庄”火拼,这些当地的小门派只怕首当其冲便要遭殃。
    反倒是“长空帮”这等门派的地盘远在开封府,那里本就是“罗汉门”的总坛所在,高手云集,自不怕被“富贵盟”攻击。
    待得那几家早被拉拢的门派主事者说完,大厅内也就安静了下来。忽听得那吴逵干笑了几声,说道:“先前‘恶狗门’和‘罗汉门’结盟,是为了要在豫境扩张地盘建立分舵,我们这些门派人少势薄,又没有扩张的本事,与‘罗汉门’结盟有何好处呢?”
    这吴逵先前虽然一直插科打混,与“罗汉门”做对,可是此话问出却是说出了前来英雄宴的大多数门派的心声,当下不少人都望向胡元奎,想要听他如何回答。
    胡元奎眉角一扬,正色道:“我等名门正派中人,应当以侠义为先,除恶扬善乃是份内之事。‘富贵盟’勾结黑道,倒行逆施,本就是大伙儿的公敌,必须戮力除之,又怎能事事都只想到好处!”
    他讲得义正严辞,极有气势,顿了一顿,又道:“‘富贵山庄’富可敌国,是王屋山一带最大的财主,门下的产业甚多,左竣花所纠集的‘富贵盟’中,亦有几家的地盘不小。此番我等联手讨伐,方师兄早已有言有先,我‘罗汉门’只是为了诛灭元凶,为武林除害,这些地盘和产业分毫不取,到时自当论功行赏,分给参与讨伐的诸家同盟帮派。”
    施寿明鼓掌道:“方掌门的气概果真不凡,那‘富贵盟’本就是邪魔外道,即便不为那些产业资财,我等侠义中人也应当争先出手,除掉那一帮鼠辈!”
    胡元奎“嘿嘿”笑道:“施帮主说的是!如今豫境奸邪逞凶,我等侠道中人自当承担起责任,诛奸除恶当仁不让。但凡豫境之中的白道门派,若有人胆小怕事,只想着保住自家的利益,在这当口想要来一个坐山观斗,待得‘富贵盟’剿灭之后,胡某人相信事情到时自有公断!”
    如果说先前胡元奎提起富贵山庄的财产地盘,乃是用的利诱手段,最后的这一句话却是明显的威胁。他所说的“自有公断”,当然并非真的公断,而是说“罗汉门”对付完“富贵盟”之后,定要找现下不肯结盟的门派秋后算帐。
    此话虽没有明说,但当场的各派主事皆是心计深沉的人,又哪里会听不出来?
    当下大厅内众人议论纷纷,发出一阵“嗡嗡”语声,很快便有几家门派的主事表示愿意结盟,而余下的众人也都蠢蠢欲动,颇有被说动之意。
    西门瞳端坐在桌前,瞧看着同桌其他三人的神色,孙铁镖和黄碧云显然已有了同意结盟的心思,只有那位“大河堂”的少堂主李少游却还在犹豫之间。
    此时站在身边的墨羽却忽然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臂,轻声道:“庄外好象有事。”
    西门瞳凝神倾听,果然听到从庄门的方向,似有喧哗的声音传来。这座宴客大厅与齐家庄的大门相距甚远,要经过三进院子方能到达,就算庄门外有人大声叫嚷,在此地也不易听得到。西门瞳自翊耳目聪敏,又经过特别的锻炼,也只能勉强闻听到一点儿声音,却没有想到墨羽的耳力似乎比他还好。
    门外的喧哗声越来越大,过不多时,只见一名庄丁急冲冲地跑来,上台阶奔进了大厅,到齐空山和胡元奎身前跪地禀告道:“报告老爷,外面来了一个人,没有请柬却一定要进来!”
    齐空山略感意外,随即道:“大概是江湖同道中的朋友听说本庄上举办英雄宴,前来讨一杯酒喝。他可说了叫甚么名字?”
    庄丁答道:“他说他叫左竣花。”
    齐空山本是坐在椅上,一听到此话就已霍然站起,旁边的胡元奎脸色也倏然一变。
    左竣花并不是很常见的名字,在豫境中叫这名字的更是只有一个人,便是当今“王屋派”的掌门,“富贵山庄”的庄主!今日的英雄宴,本是“罗汉门”邀请各门派结盟,要联手讨伐“富贵山庄”,难道那位左庄主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么?
    齐空山道:“他带了多少人来?”
    那庄丁道:“回老爷,只有他自己,没有带人。”
    齐空山皱起了眉头,一时之间沉吟不语。如果来的人当真是左竣花,竟敢一人不带就孤身前来,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胡元奎此时却已恢复了镇定,看了齐空山一眼,沉声说道:“齐掌门,请他进来吧!他既敢来,我们岂有不见之理!”
    齐空山点头,吩咐道:“请左竣花进来。”
    那庄丁应声而去,此时厅内的众人也都听到了庄丁的禀告,又是一阵议论骚动。
    西门瞳瞧了墨羽一眼,表情却是有些复杂。看来这小姑娘的判断并没错,今日齐家庄的这一场英雄宴,只怕不是那么简单。
    宴客厅内厅外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盯着大院的门,片刻之后,只见人影一闪,来人已出现在了门口。
    此人头戴锦绣方巾,身穿紫绸团花长袍,腰系玉带,是一幅标准的富绅装束。他身高六尺,不胖不瘦,面颊光滑白晰,留着三缕长髯,模样甚是清矍,看年纪大约有三四十岁左右。
    他的相貌穿戴虽然不算出众,身上似也未携带兵刃,但是目光犀利,神态倨傲,迈过门槛走进了院子又步上台阶进得厅来,犹如闲庭信步,仿佛全没有把周围的众人放在眼中一般。
    此时宴客厅内有四十多家门派的主事高手,而庭院内的各派弟子也有二百余人,任他的武功再高,却只有孤身一人,大家若一拥而上,按说他也不可能抵挡得住。
    西门瞳凝目观瞧,低声向墨羽问道:“他真是左竣花?”
    墨羽道:“墨儿未曾见过左竣花,不过看年纪和长相应该不错。”
    左竣花虽然是“王屋派”的掌门人,但“王屋派”本非名门大派,富贵山庄一向也仅是以豪富闻名,左竣花本人以住极少在江湖上现身,所以不仅是墨羽,便是厅内的各家门派中人,真正见过他的也没有几个。
    眼见来人在屋中站定,齐空山抱拳道:“阁下可是‘王屋派’的左掌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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