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转念一想,她若是逃出去了,少帅再也找不到,便从此对她念念不忘。如此,还不如挑个最关键的时期,告诉少帅。他盛怒之下,必会荒废了婚礼,去捉拿上官盈袖。
    到时,盛怒的他,一定会把那个妄想逃跑的女人打断了腿!
    没有什么比残废更痛苦了,春眠最是了解昔日旧主的性格,她是何等骄傲?届时被打断了腿,下半身残废,她怎能忍受?到那时,她一定会寻死。
    于是,春眠挑在这个关键时刻,告诉慕奕,既能搞砸了他们的婚礼,又能激起他最大的怒气,去杀了上官盈袖,真真是一举两得。
    是的,春眠的想法没错,慕奕果真如她所料,盛怒。
    他从台上冲了下来,抓起她的衣领,咬牙追问,“你说,她跑……了?”他的声音、是颤抖的!
    是因为害怕失去而颤抖。还是因为气得语不成句而颤抖?
    春眠邀功般地说:“少帅,我在赶来教堂的时候,就已经通知贾副官去追人了!”
    “她现在在哪!”他大吼,英俊的脸气得扭曲了。
    春眠吓住了,结结巴巴地说:“在、在……渡口!”
    “去死!”慕奕甩开她,一个箭步直奔出大门!
    他一身黑色西服,身姿矫健地离去。
    “阿奕!”董氏和慕琪腾地一下从座上起来,冲着他的背影大喊。
    可是他没有回头。慕司令一气,厉喝:“来人,给我把那个混账捉回来!”
    一时间,教堂里乱了起来,在座的宾客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看着台上孤零零地站着的贺兰瑜,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贺兰瑜一身婚纱典雅,失魂落魄地看着那个人走得决绝。
    她早该知道的,早该知道他对她情根深种。
    贺兰督军瞧着女儿这副模样,也是痛心疾首,他拉着闺女离开,“这婚,咱们不结了!”
    今天,慕奕让他贺兰家颜面扫地,成为整个名流圈子的笑柄,所以。这婚不结也罢!
    慕奕直奔出门,他首先回了司令府。
    他掏出一只手枪,拿了钥匙就去开车,油门猛踩,追到十八区的渡口去。
    今天的天气很坏,乌云密布,冷风呼啸,好像随时要下雨。
    他一路飙车,险些撞伤了行走的路人,可他不在意,双手握着方向盘,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终于在十几分钟后,到达天津的渡口。
    渡口上,行人往来,滚滚汪洋上,一艘巨大的邮轮发出呜呜的鸣声,当广播响起,提示着准备行驶时,慕奕迅速掏出枪,往那艘邮轮开火。
    只听见“砰砰”两声,船上的乘客受惊地尖叫起来,四处躲避。
    正当他持枪准备上船时,身后传来贾平急切的声音——
    “少帅!人在这里!”
    这一句话,拉回他的理智。
    他气疯了,若真持枪进入船舱,他一定会不顾他人的性命,误杀了人。
    他倏地转身,大步往八十米外的一辆军车走去。
    走近了才看到那个惹得他大怒的女人,此时,被贾平和清源制住,她穿着一套白色的英伦风衣,手上提着一个皮箱,那、是她的行李。
    她果然要走!而且,还是他的未婚妻贺兰瑜的协助,她们都欺骗他!
    盈袖漠然地看着他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她和贺兰瑜筹备了整整一个月,却还是跑不了。
    是、跑不了。司令府是她的牢笼,她就是笼子里的鸟。
    悲愤的、不甘的、绝望的情绪,在这一刻,变成了?木。
    他终于走近她了,举起银色的手枪,对准了她的脸、或是她的眼。
    盈袖的双眼平静无波,一眨不眨地与他对视。
    “慕奕,你开枪吧。”她说。
    既然跑不了,那就死吧。她死了,就可以不用待在他身边,受他的折磨了。
    慕奕听到她这句话,心头怒气更甚,手指扣动扳机瞄准她,冷笑道:“我就不信你不怕死!”
    盈袖定定地看着他,声音忽然变得很轻,“我们打个赌好不好?慕奕。”
    这是她第一次用轻柔的语气跟他说话,他从来不知道,她也会这样温柔地与他打商量,会这样轻声叫他的名字。
    慕奕这个名字,从她口中叫出来,竟是这么地不同。
    盈袖见他没有答话,她自顾说道:“如你所说,我不怕死。你我这么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你不累我也会累。不如你对着我开枪,如果我死了,那么你我之间就结束了。如果我还活着,那你就放过我……”
    “你休想!”他吼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休想要放过她,还是休想她死,他们之间的结束。
    “贾平,把她绑起来!”他命令。
    盈袖笑了,看着他的眼神是怜悯的、嘲讽的,“慕奕,你看我的命多大,三番几次惹你动怒,按理说。我早该被你一枪打死的,可我现今还好好地活着,就连今天我的私逃,你还想绑着我回去,而不想要我的命。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爱我,爱到舍不得要我死?你果然非我不可,但我却不是非你不可,你的爱、我不稀罕!”她看到他额头上的青筋在暴动,她笑着再加了一剂猛料,“慕奕,你真可怜。堂堂一个少帅,五省江山之主,却连一个小女子的心都得不到,只能强取豪夺做尽恶心又卑微的事……啊!”她话未说完,便听到扳机被扣动,一道劲风火箭般地穿透而来,“噗”地一声,没入她的胸口正中间。
    血花大朵大朵地在她的胸口绽放,红色的、繁华地像烈焰牡丹。
    盈袖手一松,提箱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她缓缓地跪倒在地上,微笑着、喘息着说,眼泪爬满双颊,“慕奕,这一枪我撑住了……我赢了,我不怕死……你可以放过我了、吧!”
    慕奕、慕奕他持着枪的手、颤抖着,他想冷静、拼命地压下心头的惊恐,可是他做不到,他的手不听他的指令,不受控制地、剧烈地抖动着!
    “姨、姨太太……”贾平和清源,愣愣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子,任由血花无休无止地蔓延。
    他们刚刚也被吓到了,他们阻拦不住少帅。
    盈袖听到他们对她的称呼,她倔强地纠正道:“我、不是姨太太了……我不是、从来都不是……我白家的女儿,誓不为妾……”说完这些,觉得自己快支撑不住了,血流得很快,力气越来越弱了,意识开始模糊。
    她想,如果一开始,他聘她为妻,她就一定不会走到这一步,至少,她不会以死相逼。
    死过一次的人,是最惜命的。
    可是,他不肯。他从始至终,对她只是利益上的某种索求。他的脑中,是旧式的观念,他轻视她、欺辱她、不尊重她。
    其实,她只是想追求一个互相尊重罢了。
    慕奕看到她、疲倦地闭上了眼。
    满心的怒火和惊惧,瞬间褪却,他的脸色变得很苍白,薄唇没有了半点血色。
    他慢慢弯下腰去,抖着手要去抱起她。
    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她宁愿死,也要脱离你,你何必再强求呢,慕少帅。”
    沈凯恩身后跟着三四个人手。缓缓走来。
    慕奕眸光深邃,“她便是死了,也还是我慕奕的女人。”
    “啧啧,我终于知道她为何这么厌恶你了,原来啊,就是因为你的控制欲占有欲太强,是个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她?”沈凯恩踱步走近,蹲下去将盈袖抱起。
    她很安静地躺在他怀里,脸色白得像透明的。
    她失血过多。
    眼看他抱着她从他身边走过,慕奕伸手扣住沈凯恩的肩膀,“谁准你带走她?”
    沈凯恩径直往前走。懒洋洋地说:“你若想让她死的话,你尽管拦住我。”
    是了,盈袖只有远离他,才会有生存的意志。
    这个认知,让他恼恨。
    他的手慢慢松开,整个人怔在原地。
    直到沈凯恩坐进了汽车,绝尘离去,他才回过神来。
    “少帅……”贾平小心翼翼地叫唤他。
    慕奕大步往军车走去,语气平静,“回府吧。”
    回到司令府,府上所有人惴惴不安地看着他。
    待到他走进东院客厅,迎面而来的一个耳光打懵了他。
    “阿奕。你太让我失望!”董氏气得眼中浮现泪光。
    慕司令叫人拿出皮带来,上前抽打着他,“我苦心栽培你,却教出你这样的混账东西!为一个女人就发疯了!”
    贺兰督军坐在欧式的布艺沙发上,冷眼看着。
    慕司令的手劲是很大的,皮带都被他抽得变了形,他索性扔掉,疾步走到门前正在打扫门庭的老妈妈身边,夺过她的扫把,就往慕奕身上招呼。
    慕奕身形高大,屹立在那里,不动如山。
    再怎么刚强。他到底也是凡胎肉身,又不是钢筋铁骨那样经打?最后他抵挡不住地,膝盖跪倒下来。
    董氏看着儿子这个模样,心中的气消了,便开始心疼,上去阻挡住丈夫。
    “滚开!”慕司令怒喝。
    “他是你儿子!”
    慕司令冷哼,“我没有这么混账的儿子!”
    董氏大声道:“你也不想想他这么混账是像了谁!”
    一听这话,慕司令一时没了声音。
    不耐烦地咕哝了一句,他吩咐左右,“把他带到书房去!”
    门口两个副官跨门而入,“少帅,请——”
    待慕奕离开了,慕司令对贺兰督军说:“是我教子无方,才让他变成这样。”
    一声冷哼从贺兰督军的鼻中发出,“那么这件事,司令你打算如何?”
    “这件事是我司令府的过错,委屈了阿瑜,”董氏连忙说,“那个女人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了,所以不会再出差池……”
    董氏的话未说完,贺兰督军摆摆手,打断道:“我看还是算了,结婚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少帅都能做出抛弃新娘,可见他根本就没有把我的女儿放在眼里,害得她在众宾面前丢这么大的脸,这种丢人的事,一次就够了,我们贺兰家,还真不敢再来一次!”
    “那这两个孩子的婚事,难道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董氏试图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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