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便拿着这两件物事走了。钱帐方面,自有长水营的军需官来结。
    到了中候府,梁珏本想先让班始看一看这两样“划时代的伟大发明”,然而他却不得空,好像是在见客。
    梁珏便将那套雁翅马鞍拿给庞长看。
    “这是什么?”庞长瞪大了眼,左看右看都不明白这物事是做什么的。
    梁珏叫他牵一匹马过来,然后拿出一大一小人两块皮子,较小块的皮子包在木马鞍上,用细绳索捆好,那块大一些的皮子就垫在马背上。最后将马鞍放于马背上。
    “你看,”他拍着马鞍,对庞陈二人笑道,“若你们坐在这上面,竖起的雁翅是不是可以让你们在格斗时不致于滑下马背?”
    庞陈二人先是一怔,而后大喜,陈贵没有说话,只细细将马鞍看了一圈,庞长叫道:“对啊,坐在这上面稳如泰山,一棍子下去准叫别人倒地!”
    他一想到那场面便满心舒畅,满脸放光,就连嘴边的那一圈浓须仿佛都变得更粗更黑了。
    当下立即翻身上了马,梁珏便依照着他的脚长来调整木杈的位置,又嘱咐他:“轻点力踩,我好不容易寻得这两个合适的木杈,你若踩坏了可就没有了。”
    庞长新奇地坐在鞍上,前后左右摇晃身子,只觉自己被前后雁翅稳稳地夹着,没有滑下马的危险,又试着将两脚套在两个木杈环上,脚既踩到了实物,心中便定了下来,双手即便离了缰绳也不怕。
    直喜得他裂嘴大笑, “嘿嘿,我有了这件法宝,待小比时定能大显神武!”
    粗率的庞长只想着如何赢别人,而陈贵出身边将世家,自小在马背上长大,心思又细,他隐隐意识到这两只木杈的出现将会对骑兵在战场上的表现产生重大的影响。
    他不禁对梁珏产生了钦佩之情,明明年纪差不多,这人怎么就能想出这些既古怪又有用的物事来呢?
    这时,恰逢晋明经过,梁珏便问他中候是否仍在见客,晋明道那客人是任溓,已经走了。他这次过来是来看望中候的伤情,并且送了两车子的物事来赔罪。
    其中一车子的冬衣与粮草是赠给长水营的兵士的,另一车子的礼物则是给班始一人的。
    晋明扬了扬手中的竹简,笑道:“任氏送得还真不少,我读给你们听听。黍二十斤,粟十斤,布二十匹……干脯两条,蘑菇五斤,竹笋、菘菜各五斤……梨、枣、梅子各十斤……活羊两只,活鳖两只,活鸡活鸭各三只,宰好的鹿一头……蜜浆、梅浆各一坛。又有五件或白或青的深衣,三双精制皮靴,六双足衣,两顶皮质武冠,三件冬装绵袍,还有上好的砚台一具,毛笔三枝……”
    梁珏听得张大了口,任氏可真大方啊。不过也难怪,他家有钱嘛。
    他暗自决定,待会儿就去班始那里蹭几件好东西过来。这天气是一日冷过一日,要穿皮靴绵袍才够暖。
    望着晋明逐渐走远,庞长挤了挤眼,鬼鬼祟祟地小声说:“你们听说了没有?这次中候其实是因为一个美人才受伤的。”
    梁珏的心顿时一跳,忙问:“不是说任氏三岁的小郎君误伤了中候么?如何竟会牵扯到别人?”
    庞长招手让两人站近一点,压低声音道:“你想啊,中候身手不凡,见有剑飞过来,难道不会躲么?怎么就被刺中了?”
    他就像个吊胃口的说书先生一般,还故意停了一下,急得梁珏想打他,“快说,快说!”
    庞长这才续道:“那是因为,当时中候身后还有一个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任溓的妹妹任五娘,那任五娘长得楚楚动人,清雅出尘。若中候飞身闪避,自然可以避开那剑,然而任五娘的脸上说不定就会被划上一道,这对于一个美人儿来说如何能承受?所以,咱们中候啊,是出于怜香惜玉之心,拼着自己受伤,也要保护任五娘。”
    说完了这桩八卦,庞长给了一个“都是男人你们懂的”的眼神。
    梁珏很生气。
    他第一次知道,自家老板除了怜香馆的熟女皎娘之外,竟然还有一个美貌的红粉知已,甚至班始还为了这位红粉,不惜以身挡剑。
    亏他还以为班始昨日一大早去任府是为了小比拉“赞助”,心里还颇有几分感动,却原来,班始是去与任五娘逛花园!
    那么自己豁出去第一次与男人同榻,以体温来助班始退烧,又算什么呢?
    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美人的身影(面目一片模糊),那美人扭动着柳枝般的细腰,走上来轻笑道:“多谢你为我家阿始疗伤呀,以后,我就把你当作是自家弟弟一样来看待了……”
    呸!
    呸呸呸!
    他很想立刻到任府去,看看那任五娘到底有多美,竟令班始如此奋不顾身。
    他很想冲到班始面前,义正辞严地大声指责他——
    老板,你招惹这么多女人,是严重的男女作风问题你知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忘了。感谢小可爱“心所念”与“夏天的风”给文文灌溉营养液,么么哒~~
    第33章 梁朴
    正当梁珏想去寻班始的时候,徐冲过来了。
    他作为长水营校尉,一直与下属们一起住在宣曲城北的营地,前日是为了迎接班始才来到内城的中候府,后来又因班始受伤而多勾留了一日。如今见班始伤势渐渐好转,他就要回营地去了。
    “听说你在梁开面前自称是长水营的营医,如此本应以‘妄言’罪论处,姑念你年幼,就罚你在营内充当临时的折伤医,为受伤兵士们看症七日。”
    虽这么说,徐冲脸上却带着笑意,并无一丝怒色。
    汉朝的每个营都会有由朝廷派来的营医,名为折伤医,负责为在训练中受伤的兵士看症,并有造册登记之制,然而长水营已经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没有折伤医了。兵士训练时受了伤还要自己花钱去内城找民医开药,有些人因家贫拿不出钱,只能默默忍受伤痛。
    为这事徐冲愁了许久,这次来中候府,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想让班始去信大将军,请求尽快派一个营医过来,否则长此下去,兵士们怨气日重,难保会出什么事。
    如今来了一个梁珏,先是用鸡鸣散治好了自己的胫肿之症,然后又施妙手给班始疗伤退烧,足见他所说的“稍通医术”并不是虚言。如此一个人才,自然要好好用他一用。
    梁珏心想,反正自己很快就要回后世了,在回去之前还是多做几件好事吧,而且十几日后便是小比,他得抓紧时间以自己的方法训练兵卒,以图在小比中获胜。
    他便没有推辞,只说要先去与中候说上一声。
    “中候已经同意了,你就安心与我一道走吧。”徐冲笑着说。
    显然他在过来找梁珏之前已经跟班始通过气。
    梁珏心里有几分不是滋味:老板你就这么放心让我走?难道不怕我被别人拐跑了再也不回你身边?
    然而徐冲既这么说,他就没有借口再去见班始了,只好与徐冲他们一道出了中候府,驰向城北的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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