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动。”
    骑在背上的人一声叫,勒住他的脖子,红衣服吃痛,只能松开手。
    这人跟我有仇?
    一副恨不得把我给活活撕了,然后吃我的肉,喝我的血。
    他一直在骂我去死。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吧,该回了。”
    我死了,能回哪儿?
    黄泉路上不回头。
    黑衣服的老头在我肩膀上一拍,笑了声,道:“我有一句话叮嘱你,你记好了。山下山,水中水,红水抱千翠。”
    又是这句?
    “回吧,好好的,可别下来喽。”
    这人蹲下来,抓着我的脚后跟用劲一拧。
    好痛。
    周围一阵天旋地转。
    “还不醒来。”
    有人在拍着我。
    我猛地睁开眼睛,急忙用手捂着,刺目的太阳光让眼皮子发痛。
    这是哪儿?四四方方,很狭窄。
    我摸了摸,心里得出一个结论。
    这是个棺材?
    啪,窗户被关上了。
    “你醒了?”
    我慢慢地爬起来,就发现棺材旁边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眼仁很清很亮,就像是山泉水一样,她穿着一袭白裙,头发用一个金环箍着,与这儿显得格格不入。
    一口棺材摆在一个破房子里头。
    这里不是刘麻子家吗?我怎么会在这儿,爷爷呢?我记得在跟陈达志斗法,然后被毒蛇咬死了。
    我赶紧扒开衣服。
    伤口还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醒了,那就赶紧回一趟家,我师父在等着你。”
    师父?
    少女走出去,我拖着酸胀的手脚,慢慢地跟在后头。来到了我家门口,就看到门上挂着招灵的灯笼和送葬的白幡,不觉得又是一愣。
    这是死了人才会挂上的。
    爷爷以为我死了,一定是难过透了吧。
    我赶紧进去,大声叫道:“爷爷,我回来了?”
    屋子里坐着一个穿着靛青衣服的老婆婆,满脸皱纹,正在火盆边上烧纸钱。我的眼睛盯着屋子中间,昏暗的油灯下,赫然摆着一口棺材。
    棺材盖儿没有合拢。
    “李淳,回来了?”这个老婆婆像是认得我,指着那口棺材道,“来,见你爷爷最后一面,我就准备封棺了。”
    我脚下一个不稳,以为自己听岔了。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我死了吗?怎么会是爷爷死了?
    我浑身颤抖,颤巍巍地走过去,终于看到了棺材里的爷爷。他穿着黑色的寿衣,眼睛紧闭,神态端正,像是睡着了一样。
    一瞬间,脑袋跟雷劈了一样。
    这是?
    “爷爷,爷爷,你醒醒。”
    我浑身哆嗦着,摇着爷爷的身体,多希望这是一场玩笑。等到他睁开眼,告诉我这真的就是一场梦。
    浑身冰凉。
    已经发硬了。
    爷爷死了。
    死了好几天的样子。
    我一屁股坐在棺材旁,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的身子骨那么健朗,能砍柴,能打架,怎么就没了?我的眼泪珠子哗啦啦地掉下来,眼睛模糊,拼命地摇晃着爷爷的身体。
    老婆婆和白裙少女一起拽着,把我给拖了起来。
    “男子汉大丈夫,你爷爷没了,就是你该立起来的时候。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今天是他的头七,你想让你爷爷走的都不安生?”老婆婆训斥道。
    “头七?”
    “不,不对。”
    昨天我还跟陈达志斗法了,爷爷还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了七天?
    “骗人,你们骗我,骗子。”
    老婆婆拿起一个短短的褐木槌,在我额头上一敲。这一下,就跟一桶冰水从头浇落下来,把我冻得一个哆嗦。白裙少女急忙说道:“师父,他身子虚。”
    “我知道分寸。”
    老婆婆板着脸,冲我道:“你爷爷已经死了七天了,昨天夜里还魂,他跟我说你睡在一口棺材里,让我把你给弄出来。”
    怎么会这样?
    我拼命摇着头。
    不想相信这一切。
    白裙少女突然说道:“你爷爷早就知道自己要死了。”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她。
    少女拿着一个手帕,让我把眼睛擦干了,就听她说道:“十天前,你爷爷来找我师父,说是自己阳寿尽了,让我们帮他把后事办了。”
    十天?
    那不是姓刘的上门的那天吗?爷爷夜里头跑了出去,就是为了去找这个老婆婆交代自己的后事?可是他为什么不跟我说?
    再说了,爷爷又不是算命的,还能知道自己哪天要死?
    老婆婆打量我几眼,说道:“我本来以为你爷爷会把本事带进棺材里去,没想到临了,居然传给了你。李淳,你好好的练,当年你爷爷就是请香人里的头一个,阴门里头的人提起李一山,不管是朋友,还是对头,都要竖起一个大拇指,你不能给他丢脸。”
    “爷爷说了啥吗?”
    “他走的很安详,说是叫你不要难过,生老病死,都是逃不掉的。”
    少女拿了一张黄纸给我,上头是爷爷的笔迹,只要寥寥几个字。
    “练好本事,孩子啊。”
    我含泪看着,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
    这老婆婆就是祖姑婆,十几年前,她的年纪就很大,我爷爷都管她叫老姑,现在更老了。少女是她的徒弟,叫做白葳。
    祖姑婆她们也没有多劝,而是替爷爷操办着丧事。我们没亲戚,跟村里人关系也不好,门庭里冷冰冰的。
    没喊道士念经,也没有戏台子。
    我觉得太寒酸了,但这都是爷爷的意思,一切从简,一切从速。
    到了夜里头,白葳拿出几块布,把我的窗户和门都给蒙了。她一个女孩子忙上忙下的,我不好意思,跟着去搭把手。
    棺材旁立着一根蜡烛,火苗幽幽。
    祖姑婆来了。
    她披着一件麻黄色的孝衣,头顶的帽儿尖尖的,很是古怪。她手里拿着念珠,在爷爷的棺材盘着膝盖坐好。
    一手转动念珠,一手持着符咒。
    “庄王育秀,受帝命而诞生……教阐南洋……奉敕旨而救劫。随声应感,动念垂慈……圣德昭彰,玄功莫测……”
    一股气息弥漫着,冲淡了屋子里的阴气。
    这是在超度亡魂上路。
    正当时。
    啪。
    一个念珠子突然就炸开了。
    与其同时,三炷香如同被人踢了一脚,齐齐断开,磕在香炉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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