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闪亮简直以为他要拒绝了。
    片刻后,他站起来,把毛毯叠整齐,才慢慢道:“我需要一点时间考虑。”
    “今天下午?”
    “三天。”周鹤青说道:“给我三天考虑一下。”
    小周老师走了,才不过过了一晚,闪亮便觉得这家人情味更淡了。
    他斜靠在懒人沙发上,把自己裹进周鹤青盖过的毛毯里,又拿那浴袍捂住半张脸,出神地望着窗外啁啾的鸟雀。暴雨落后,空气是泥土味的清新,那些挂着水滴的绿叶微微一颤,就把他心上的泪落了下来。
    徐闪亮摸摸鼻子,叹了口气。
    连早餐都不陪他吃。
    周鹤青离开公寓后又下了会小雨,他没有带伞,拿公文包抵了一阵,可肩膀还是湿透了。成串的水珠带着初秋清晨的寒气从他的肩膀一直滚落到胸腹,冻得他不住哆嗦,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姜山把门打开的时候,猝不及防看见一只落汤鸡,本想吹声口哨暗示周鹤青没换衣服还彻夜不归,这下也怏怏地闭了嘴。
    他递给周鹤青一杯热姜茶,“去去寒。”随即拉了把椅子坐在周鹤青对面,他拐弯抹角想打听点情况,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没带伞?”
    这已然是句废话了。
    他偏过脑袋“啧”了一声,似乎是在懊恼自己的说辞。
    周鹤青可没看见他这些小动作。
    就这么一句话,令他想起昨天夜里闪亮惨白着脸偏偏神情倨傲地同他说——我是不会借你伞的。说不清是在撒娇还是傲娇。
    他不自觉地笑了一下,吹了吹姜茶,小心喝了一口,才道:“谢了,出门太急忘了拿。”
    “我的个乖乖。”姜山摇着头感叹道:“自从你妈生病以后我就没再见你笑过。”他见周鹤青脸色冷了冷,连忙转开话题:“我说,昨天那小朋友怎么样了啊。”
    他叫徐闪亮小朋友。
    周鹤青细想,他比闪亮大了七八岁,在他们眼里,徐闪亮确实也是个小朋友。
    “没怎么,有点发烧,他朋友一个人搞不过来叫我去看看。”
    姜山见周鹤青口气软化了些许,再接再厉:“哈,别骗我了,我听见昨天那粉毛提到了徐闪亮的名字。他叫你?不好!”姜山一拍大腿,“别是他欺负你了吧!你可别骗我。徐闪亮那人真的,我们平头小老百姓真的惹不起。你白天不是给他下绊子了么,他们别不是叫你出去把你打了一顿吧。”
    再这样胡扯下去,周鹤青觉得他都有可能要被姜山“说”得进医院了。
    “真没有,他真的是发烧了,烧得晕晕乎乎的,我们在医院呆了一宿。”周鹤青觉得再这样下去就得没完没了了,他拿了干净的衣服往卫生间走,“我冲个澡,一会还要陪我妈去趟医院。”
    “好吧。”姜山挥挥手,“代我向阿姨问好。”
    周鹤青今天没代课,他把研究室的工作往后拖了一天,和医院约好时间带周母去做透析。要做早午饭,填单子拿药,拎包扶母亲,一天下来累得喘气的功夫都没有,待到把母亲送回出租屋,又火急火燎地往学校研究室赶。
    直到坐到工位上,等待电脑开机的时候,才有机会拿出手机看一眼。
    微信右上角信息数字直线飙升,一路蹿到了99+。
    他抿着唇点开软件页面,先是师门小组里导师发表了几项任务,同门纷纷领取,再是姜山说了几句废话,后有……徐闪亮给他发了无数多条信息。
    他一路划拉到底,才找到昨晚上给徐鸣远发的那条孤零零的微信——你弟弟发烧了。却迟迟没有回复。他不死心地把对话框点开,依旧没有任何的留言。按理说都兄友弟恭了,怎么徐鸣远一点都不在乎他弟弟病情如何。
    替代品……
    他心下猛地一沉。
    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是惊是怜是恨是惧?以至于徐闪亮邀请他同他一起住的时候,他退缩了,他不知道这兄弟两在玩什么把戏。这么想着,他把前面几人的消息都回复了,才点开和徐闪亮的聊天框。一开始说些“周老师,刚才下雨了,你淋到了没有?”“早饭吃了吗?”“我好饿啊,你昨天晚上做的面条真好吃。”“午饭吃了吗?”“我去你寝室楼找你,姜师兄说你不在。”…………
    然后四处随手拍些云雾鸟花。
    杂七杂八,看得人眼花缭乱。
    最新的一条是在一个小时前发的,大概是在和一群狐朋狗友喝酒聊天,面前摆了一堆烧烤和零散的几瓶啤酒,有一瓶被碰到了,淡黄色的液体夹杂着泡沫流了一桌。
    病还没好就去喝酒,真是不知死活。
    周鹤青随便哗啦两下,也没回闪亮信息,就把手机扔到一边抹了把脸开始干活了。他们导师最近新拿了个国家基金项目,前期工作多得很,能叫学生帮忙的都让他们做了。
    一直做到半夜十一点半,研究室里已经人了,期间周鹤青时不时瞟了两眼手机,甚至关掉静音开启铃声模式,可惜屏幕一点动静都没有。等到手机屏幕再亮起来的时候,上面明晃晃三个大字——徐闪亮。周鹤青一眼看过去,竟然觉得呼吸一窒。
    和弦乐大声响起,周鹤青一马当先触碰了接通键。
    他屏住呼吸没有说话,对面先是一阵吵杂,而后闪亮对着话筒“喂喂喂”了好几声,从一开始的淡定到后来的着急。他甚至能“听见”闪亮把手机拿开一点,晃了晃,嘟囔着:“这什么破手机,不是坏了吧?”然后又贴着耳朵不停地“喂喂喂”,像是非要把周鹤青从手机里喊出来一样。
    吐词含糊不清,富有酒气,显然是醉得很了。
    周鹤青没说话,电话就被挂断了。
    他盯着“通话结束”四个字看了会,长舒一口气,把手机放在电脑边继续干活。
    文献还没来得及看完两行,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周鹤青很快接通了。
    “喂?”他沉声道。
    “哈!”那边闪亮像是很高兴,“我就说我手机没坏吧,你们尽瞎说。”
    周围顿时热闹起来,有人起哄有人大笑还有人说:“你把他喊来啊。”
    闪亮噎了一下,小声道:“那我问问他。”接着大声问道:“我们在学校后巷吃烧烤啊,你来不来?”
    周鹤青:“不来。”
    闪亮“哦”了一声,和周围人说:“他说他不来。”然后通话又挂断了。
    周鹤青皱着眉把手机放到一旁,盯着文献又看了两行,看了两行,再看两行,还是那两行。就这两行字翻来覆去看了能有十分钟,以周博士的学识愣是没看懂,手机又响了。
    他把手机划开,按了免提,假模假样盯着文献刚才那两行看。
    一接通,闪亮就在那边嚎起来了:“你不是不回我消息的吗?那你,那你接我什么电话啊?”他哭得伤心,旁边竟然也没人笑他。不知道是他到别的没人的角落打电话去了,还是那一群人都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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