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静?”
    善应紧蹙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在蓬莱困了数日,他早就有些急了。加之一连几天,都没有找到出海的路子,也使得善应极为焦虑。不成想今日回来,便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完颜宗望找到了路子,能够马上出海离岸。善应虽然着急,可是那多疑的性子,让他有迟疑起来。
    “这名字有些耳熟。”
    “是啊,咱打听过了,这厮是夷州豪商,家财万贯。
    前几年为搏美人一笑,居然耗重金盘下潘楼。后来抱得美人归,不几日便遇到战乱。这厮不得已,便低价让出潘楼,而后跑回家中。如今时局有些好转,这才出来重又经商。他走的是东京路数,以布匹和绸缎为主,更兼做蚕丝的生意。”
    完颜宗望详细向善应介绍起司马静的情况,令善应连连点头。
    如此说来,这司马静便不会是宋人设下的圈套,倒也还算安全。
    只是,善应心里总有些不安,沉吟半晌后又问道:“可是那厮与郎君主动攀谈?”
    完颜宗望笑道:“自然不是。
    一开始那厮并不情愿,后来我开出了一个大价钱,还许诺说若在东京遇到麻烦,我可以出面帮他解决。这厮到最后才算同意……明日寅时,他们便会出海离开蓬莱。若咱要搭乘的话,必须今晚过去,否则便难以赶上。咱已命人开始准备,夜禁前便要过去码头。国师,你可还要准备一下?咱们尽快动身,离开此地。”
    善应想了想,点头应下。
    “这样,我过一会儿去找城中细作,让他们设法通知海上,能接应咱们。
    虽说这司马静不值得怀疑,却毕竟不是自己人。出海之后,让儿郎们在海上接应,只有上了自家船只,才能真个放心。这样,郎君先去,我处理完这边事情,便赶去与郎君汇合。”
    善应和完颜宗望商议妥当后,便匆匆离去。
    完颜宗望则命人收拾行囊,天黑前便结了帐,赶去码头与司马静的商队汇合。
    看着停泊在码头上五艘巨型海船,完颜宗望也不禁松了口气,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大官人可姓万?”
    一个水手从船上下来,警惕的看着完颜宗望。
    就着船头的火把光亮,完颜宗望可以把对方看得清清楚楚。
    那人身高大约在180公分上下,长的白白胖胖。虽已是仲秋,却依旧赤着膀子,走起路来便看那一身白肉乱晃。脸上长着一个黑痦子,透出一股莫名的猥琐之气。
    “咱叫田行建,儿郎们都唤咱做七哥。
    司马大官人已经传话过来,让咱好生招待大官人。他今晚还有些应酬,所以不能过来。大官人便先上船,若有什么事情,便与咱说就是,不过最好不要随意走动。”
    完颜宗望连忙道谢,带着手下便上了海船。
    船上,还站着一个青年,瘦瘦高高,生的一副斯文模样。
    完颜宗望问过才知道,这厮是田行建的助手,名叫苏灿。两人原本是河东人氏,后来在开封便跟了司马静,在海上讨生活。说起来这水上的活计,也是头头是道。
    和两人交谈一番,完颜宗望彻底放下心来。
    他回到田行建为他准备妥当的船舱里,让那通译继续为他朗读三国志。而田行建等人,则在船上开始准备,不时可以看到一包包的货物送到船上,并一一摆好。
    用不得许久,便可以回家了!
    完颜宗望听着通译的诵读,一边感受着海船的摇晃,可是这心里面却是真个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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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应从细作家中出来,已是后半夜。
    本来,他可以走的早一些,可不想出了意外,令得他不得不留下来,进行处理。
    解决了意外之后,已快丑时。
    那细作给了他一块腰牌,告诉善应说:“若没这腰牌,只怕没办法在城中走动。”
    善应也不客气,便揣了腰牌准备走。
    此时,街上冷冷清清,不见一个人影。
    整个蓬莱县城,好像一座死城般安静。走在寂静的长街上,善应也是小心翼翼。虽说他武艺高强,可这时候,却真个不想招惹任何麻烦。沿途倒是碰到两队巡兵,不过检验了善应的腰牌之后,便放他过去。再往前走,便是一个十字路口,也是蓬莱县城的集市所在。白天,这里非常热闹,会有许多商贩聚集于此处。
    不过现在是晚上,自然不见一个人影。
    整个集市空荡荡,透着一股子寂寥之气。
    过了这路口,再往前走,穿过两条街就可以看到码头。
    善应长出一口气,正要穿过集市,却忽然间心中生出一丝莫名悸动,蓦地腾身而起。
    也就在他腾身一刹那间,一抹冷芒出现。
    就听叮的一声轻响,一支利箭便射在他方才站立之处。
    善应脸色一边,探手从腰间抽出一根九节钢鞭,厉声喝道:“什么人?”
    “阿弥陀佛,善应施主既然来了中原,连一杯茶水都没吃便走,岂不是让人笑话自家没有礼数。老衲听闻善应施主要走,所以从少林急忙赶来,便是想留施主吃一杯茶再走。”
    从一旁的巷子里,走出一名老僧。
    就着清冷月光,善应看清楚那老僧的相貌,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顿时紧张起来。
    “陈希真?”
    “正是老衲。”
    善应冷笑一声,“不过手下败将,难不成也想留下我吗?”
    “老衲自知本领低微,留不得施主。
    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老衲只好厚颜找了两位好朋友,还请施主万勿推辞。”
    说话间,从暗影中有走出两人。
    一个身着破烂道袍,背负一口宝剑;一个则手持一杆大枪,正拦住了善应的去路。
    三个人,三个方向,成天地人三才之法,将善应包围起来。
    而在三人背后的暗影中,更影影憧憧,可以看到人影晃动,善应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
    “嵩山一斗米,张进。”
    “相州陈广。”
    两人纷纷报出了名号,善应的心,也随之沉到了底儿。
    张进?
    陈希真的师弟,杨再兴的师父。声名或许没有陈希真响亮,确是实实在在的宗师级人物;而那相州陈广,更是赫赫有名的一代枪王。年纪比陈希真要下很多,但一杆大枪,着实已经达到了宗师水准。善应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陈希真。
    他更没有想到,陈希真居然不顾江湖规则,还请了两个帮手。
    若一对一,善应自认有八成胜算。
    可若是一对二,善应估计就算能胜,怕也是两败俱伤。现在,是一对三,善应可谓毫无胜算。再加上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宋兵,今天这个局,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哗棱棱,九节钢鞭拖在了地上,发出一连串的声响。
    善应目光扫过三人,半晌后一声苦笑:“如此说来,自家行踪,早已被你们看破?”
    “从施主抵达开封时,便已经看破。”
    “那司马静……”
    “呵呵,司马大官人乃老衲师侄好友,自然是得老衲师侄托付。”
    “你师侄?”
    陈希真微微一笑,“或许我那师侄在施主眼中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老衲相信,施主一定听说过他的名字。此次施主的行踪,便是被我那师侄所掌握。”
    善应眯起了眼睛。
    陈希真的话语中,透着一股子淡淡的自豪和骄傲。
    他缓缓伸出手,化作鹰爪之态,仿佛自言自语道:“我那师侄,出身于市井,身无功名。偏他好大运道,做出许多大事来……老衲一直以来,对我那位师兄都不服气。可现在看来,老衲确不如他。只他那份眼光,便非老衲可比,想来着实佩服。”
    张进呵呵笑道:“是啊,大师兄的眼光,的确不凡。”
    “玉尹!”
    到这时候,善应若还不知道陈希真说的人是谁,便真个成了傻子。
    他脸色微微一变,喃喃自语道:“说起来,倒是咱真的小瞧了此人……想必萧相公,也是死在此人手中。”
    话音未落,善应突然发出一声夺人心魄的历啸,手中九节钢鞭华棱棱一响,便向陈希真戳去。
    “善应,久闻你武艺高强,便由自家先来领教。”
    陈希真沉静立于一旁,面对善应的扑击,丝毫不惧,甚至连躲闪的意思也没有。眼见钢鞭就要打在陈希真身上,一旁早就蓄势待发的陈广呼的一下拦在陈希真身前,手中大枪扑棱棱一颤,宛如一条巨蟒般便拦住了善应。陈希真也在陈广出手的一刹那,呼的闪身来到陈广先前的位子。待陈广接下善应一击的刹那,陈希真腾空而起,双手化作鹰爪之态,恶狠狠扑向善应,“施主,便留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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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渐渐明亮。
    完颜宗望从船舱里走出来,脸上透出凝重之色。
    “国师,还未来吗?”
    通译连忙道:“回禀郎君,国师尚未回来。”
    心中顿时涌起不安感受,完颜宗望在甲板上徘徊不停,有些坐立不安。
    按道理说,善应早就应该回来,可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见踪影?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丑时将过,寅时将至,完颜宗望越发焦躁起来。
    不远处,司马静的海船已经开始移动。
    船上的灯火点燃,显是要准备出发。
    “万大官人,你的人可都到齐了?”
    田行建满头大汗的走上前来,询问完颜宗望。
    完颜宗望咽了口唾沫,沉声道:“尚有一人未至,不知是怎生状况。”
    “大官人,这时辰快到了……方才主船上传来消息,过一会儿便要开船,这再不至,便等不得了。”
    “这个……”
    完颜宗望也是焦虑万分,犹豫了一下刚要开口,却听到船下传来一阵喧哗。
    不多时,便见一个清瘦男子登船上来,快步走到完颜宗望面前道:“大官人,小底奉命前来传讯,开封那边发生变故,善应先生得到消息,便连夜出发,赶去开封。”
    “你是……”
    “小底是辽阳商行的管事,方才善应先生便在小底家中接到了消息。”
    辽阳商行,是萧庆手下的一个机构,平日里便驻扎于蓬莱,专门从事海事贸易。
    完颜宗望自然也知道辽阳商行的底细,听那人一番话,心里顿时一惊。
    他依稀记得,自己见过眼前这人。
    刚抵达蓬莱的时候,善应好像带着这个人,来拜见过完颜宗望。
    他连忙把那人拉到了一旁,沉声问道:“开封,发生了什么事?”
    “萧相公,死了!”
    “什么?”
    “刚得到消息,萧相公的尸体被人发现,使团那边已乱成一团。
    善应先生听闻消息,便连夜出发,临行前他让我转告郎君:莫要等他,只管出发。”
    若是如此,倒也还说得过去。
    虽则早已经猜到萧庆凶多吉少,可而今真个被确定下来,还真是一桩大事。
    善应虽无实权,但在这个时候赶回开封查看情况,也能说得过去。完颜宗望又盘问了一番那人,在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才把那人放走。
    这时候,田行建再次过来,“大官人,快要出海了,确真个是等不得了!”
    完颜宗望也是犹豫不决,沉吟良久后,他一咬牙,下定了决心。
    “既然如此,便不等了……烦七哥开船便是。”
    “如此,小底这就安排。”
    田行建说罢,便匆匆离去。
    完颜宗望站在甲板上,看着苍茫夜色中的蓬莱县城,一时间思绪万千。
    萧庆,真的死了吗?
    这消息对完颜宗望来说,实在是太过于震撼。
    哪怕是早就有了思想准备,可真个确认下来后,还是让他有些无法承受。
    高庆裔,萧庆……
    这可是大金两大智囊。
    而今高庆裔死于开封之战,萧庆也被人暗杀于开封城中。
    毫无疑问,这必是那暗花发布者所为……赵桓虽说软弱不堪,可这大宋治下,却真有心狠手辣之辈。宋人并不想放自己等人离开,所以才使出了这样的一种手段。
    完颜宗望越想,就越是觉得有些害怕。
    若非萧庆提前安排,只怕连他也走不出开封城来。
    只是他虽安全,那两万女真儿郎,却是危险万分。以那些宋人的手段来看,他们绝不会轻易放走两万女真儿郎。也不知道,兀林答撒鲁姆可曾听从自家吩咐。如果真的是换做完颜蒲鲁虎指挥,那两万女真儿郎能否活着回家,确尚在两可。
    思绪,变得有些混乱。
    完颜宗望甚至没有留意到,海船不知在何时,已缓缓驶离码头。
    天边,显出一抹鱼肚白的光亮,天快要亮了!
    完颜宗望一声长叹,回身举目眺望,却见蓬莱县城在黎明中越来越远,逐渐变得模糊。
    此次南下,真个得不偿失!
    完颜宗望突然觉着有些后悔:当初若不听从郭药师所言,占领燕山府后不急于南下,结果又会是怎样?
    说不清,真个是说不清楚……(未完待续。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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