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尹不禁一怔,忙拱手与高尧卿见礼。
    却见高尧卿伸手把他拦住,“前次白矾楼外,曾见小乙风采过人,可惜不得相识,但心中极为仰慕。后来有听人说起小乙和冯超斗琴,一首登岱,更让自家敬佩。
    今日听少阳和大郎说要来见小乙,便厚颜前来。
    来时匆忙,只带了些酒水,正好可以好生盘桓……待晚上,再为小乙摇旗呐喊。”
    看这高尧卿的谈吐仪表,绝不是等闲人物。
    玉尹心中疑惑,但嘴上却连连道谢,招呼黄小七和杨再兴从屋中抬出来桌椅相让。
    两个穿着高阳正店酒楼衣服的伙计,拎着食盒酒水进来,摆在桌案上。
    “三哥来便来了,怎地这般客气?”
    等他看了那酒菜,更感不解。
    这酒菜都是上等酒菜,菜是高阳正店的招牌菜,酒更是高阳正店的招牌酒。这一桌酒菜下来,少说也要十几贯,可不是等闲人家能够吃得起。当然了,依着玉尹而今身家,十几贯也算不得什么。可若要他真去吃的时候,也会感觉到心痛。
    “这高三郎,是何来历?”
    趁人不注意,玉尹把陈东拉到一旁。
    陈东则一脸茫然,“怎地,你不认得高三郎?”
    “我怎知道他是谁?”
    “还真个奇怪了,今天可是他主动要求过来……殿前都太尉高俅高太尉,你可知道?”
    高俅?
    玉尹不禁笑了!
    高俅他哪能不知道呢?
    事实上,在后世又有几个不知高俅之名?
    凭借一手好蹴鞠,得而今徽宗皇帝喜爱。以一个市井泼皮,一跃成为这大宋朝的朝堂重臣。
    水浒传里,这家伙还得开封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王进,不得不携母逃亡。
    又使得他那干儿子高衙内,还得林冲家破人亡,夜奔梁山……总之,在不少后世人眼中,高俅是一个头长疮,脚流脓,坏到家的人物。不过玉尹,确不太相信。
    因为他看过史书,知道这高俅虽然不学无术,好溜须拍马,倒也没有太大的过错。
    他有三个儿子,长子高尧康,次子高尧辅,三子高尧卿。
    至于那所谓的‘高衙内’,实际上是水浒传作者施耐庵施大爷杜撰出来。而施大爷为什么会在《水浒传》里如此丑化高俅呢?也使得后世不少人,苦苦寻找答案。
    不过此刻,高尧卿就在面前,让玉尹多了几分忐忑。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高尧卿怎会突然登门?
    难道说……
    《水浒传》里的高衙内,可是为了林冲的老婆,让林冲家破人亡。不会这高尧卿……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可能。玉尹越想就越紧张,下意识便多了些提防。
    “衙内怎地如此空闲?”
    玉尹小心翼翼探询。
    高尧卿哈哈笑道:“小乙休紧张,今日在这里的是高三郎,没有甚衙内。
    说起来,你我两家还有些渊源……我当日听说小乙之名,回去后与家父提及时,家父言当年与令尊也有过些交情。令尊为内等子时,还教过家父一些相扑之法,家父至今仍记忆犹新。”
    还有这回事吗?
    玉尹是真不太清楚。
    玉飞在皇宫做内等子的时候,高俅已是朝中大员。
    这件事莫说玉尹,恐怕连周侗、周燕奴也不太清楚。只是一个是堂堂太尉,一个只是皇宫侍卫,相差太大。所以玉飞也不会挂记在心上,而高俅也未必真的在意。
    若真如高尧卿说的那般亲密,又怎可能许多年没有露面?
    不对,这里面有问题!
    玉尹当然不会把高尧卿的话当真,但还是表现出几分惊讶之色。
    “这个,恕小乙当时年纪幼小,真个不太清楚。”
    高尧卿笑道:“刚才不知,现在不就知道了吗?来来来,咱们坐下来,慢慢说话。”
    这桌子上三个太学生,其中两个还是官宦子弟。
    不管是黄小七和杨再兴,都显得有些拘束,于是便告辞先行离去。
    而玉尹呢,也有些不适应。
    只是客人上门,身为主人又怎能告退?
    无奈之下,只好强耐着心中忐忑,与高尧卿周旋起来。
    不过听高尧卿说话,似乎真的是来为他摇旗呐喊,并没有其他意思。言语间,多围绕着晚上争跤的事情,偶尔也会说起一些乐律雅事,倒是让玉尹渐渐放松下来。
    “小乙这嵇琴,师从何人?”
    高尧卿突然话锋一转,笑呵呵问道。
    玉尹一怔,忙用早就想好的推辞道:“此事说来话长……
    当初家父尚在时,曾结识一位真人。我这嵇琴,还有其他本领,便是从那位真人学来。”
    “如此说,小乙还会其他本事?”
    “倒也不算其他,多是乐律之事……除嵇琴外,瑶琴亦略知一二。”
    “小乙使得瑶琴吗?”
    李逸风诧异问道:“怎地未见你使过?”
    玉尹搔搔头,苦笑道:“那瑶琴动辄千贯万贯,我这小门小户人家,怎买得起呢?
    再者说,似我这等人,买了瑶琴,奏与谁听?”
    李逸风想了想,倒也释然。
    没错,玉尹一个闲汉,肉贩子,使瑶琴又有谁愿欣赏!
    哪怕是嵇琴,也是阴差阳错,恰好逢上机会而已。所以,对玉尹这解释,李逸风也没多想。
    “敢问那真人叫何名?”
    “这个……”
    玉尹眼珠子一转,脱口而出道:“家师名孔山真人!”
    孔山真人?
    高尧卿顿时懵了!
    玉尹说的孔山真人,算是他曾师祖张孔山。
    高尧卿又怎可能听说过这样一个人物,自然感觉有些迷糊……
    “却不知,真人而今仙归何处?”
    “家师在青城山修行!不过而今却不知道,是否还在。”
    青城山!
    高尧卿暗地里记下了这个地方,便不再追问。
    只是如此一来,却使得玉尹心中更多出几分疑虑。他实在不清楚,高尧卿问他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高尧卿倒是颇有才学。
    与他交谈时,隐隐约约可以感觉到,他似乎也擅长瑶琴,而且属于京师琴派传人。
    但以造诣而言,这家伙应该不弱。
    想想也是,徽宗皇帝本就是那种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无不精通的人物。高俅作为一个弄臣,如果真个是不学无术,恐怕也很难长久讨得徽宗皇帝的欢心和信任。
    那么高尧卿有此造诣,倒也不足为怪。
    这顿饭吃的极别扭!
    至少在玉尹感觉,别扭至极。
    但高尧卿似乎很开怀,颇有些心满意足的意思。
    酒足饭饱之后,他便向玉尹告辞,并说好了,晚上会去快活林为玉尹捧场!
    “小乙万不要输给那吕之士,此次自家可是作得小乙胜出!”
    “定竭尽全力。”
    玉尹笑着,送高尧卿出门。
    但回过身来,便拉着李逸风和陈东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与高太尉家从没有联系,为何突然登门?”
    李逸风摇头道:“你问我,我又问哪个?
    我还以为小乙与那高……关系密切呢!不过,看三郎这意思,并无恶意,你也无需担心。了不起,不与他往来便是,难不成他高三郎,还能逼着你与他勾当不成?”
    想想,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
    玉尹这才松了口气,只是这心里面,还是隐隐约约,有些忐忑。
    高尧卿不在,气氛自然融洽许多。
    三人在庭院中高谈阔论,吟风弄月,不知不觉间,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但天色将晚时,燕奴和杨廿九一家三口回来了!
    “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早些过去,以免耽搁了时辰……顺便还可以熟悉一下场子。”
    “正是,现在过去,刚好热场,还能看个热闹!”
    李逸风和陈东也连忙赞成。
    玉尹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
    他点点头,“也好,那咱们现在便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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