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宝亮脸色一变,吭吭哧哧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群泼皮,身上那带的许多钱两。一贯钱……可着实让牛宝亮等人,有些难堪。
    “且放在这里,待二爷取钱来便是。”
    “一个没钱的也要跑来吃肉?”
    玉尹还没开口,黄小七便说道:“小乙哥,若是走了他们,怕到头来也是有去无回。”
    “牛二,你要买肉,自家卖你!”玉尹沉声道:“你要我切肉,我便切给你……可你现在又说钱不够,莫不成是来消遣我吗?这道理就算说到开封府,我也不会怕你。
    没钱?简单,那东西抵啊!”
    “对,那东西抵!”
    众人大声呼喊,让牛宝亮面红耳赤。
    已骑虎难下,他心里清楚,今天要没个交代,只怕休想离开。
    玉尹是马行街的老户了,街坊邻里关系不差,而且和军铺房也颇有交情。万一弄的军铺出面,事情怕就有些难办。千算万算,本想折了这小子的面子,不想……
    不过,牛宝亮毕竟是个泼皮,哪里会讲脸面?
    他想了想,把身上衣服下来,只着了一跳袴子,光着膀子赤膊而立。
    “自家这里还有一贯,七套衣服,怎地也值三五陌……且押在这里,回头来取。”
    七个闲汉光着膀子,让玉尹也无话可说。
    后世有句话却说的好:人之贱则无敌!
    这些闲汉泼皮,哪有什么脸面可言。
    差不多就成,如果逼得太狠,只怕会闹出事端。
    玉尹也不想和这些人再纠缠,便挥手让牛宝亮等人走了。
    与燕七娘道了声谢,而后又与众乡亲作了一揖。他正准备交代罗一刀,然后回去谱曲,哪知道罗一刀却抢先开口道:“小乙,自家今天有些不太舒服,就先回家歇息了。”
    “四六叔哪里不舒服?可要找个郎中?”
    罗一刀忙摆手笑道:“只是昨夜睡得不好,所以有些疲乏。
    那来的那般娇贵,还要寻郎中诊治?小乙莫担心,待回去歇息一下,便无事了……”
    “那,四六叔早些回去歇息吧。”
    昨日闹出那么大的事情,给罗一刀带来的刺激,可以想象。
    若一夜没歇息,一大早又赶来铺子做事,必然疲乏……对此,玉尹也没有想太多。
    好在此时已过了午后,铺子里也不会太忙。
    黄小七几人也是铺子里的老人了,想必能应付过来。当初罗一刀没回来时,不就是黄小七几人帮忙?当时那般艰苦都熬过去了,也就不在乎这一时半会的功夫。
    “九儿姐,自家先回去了!”
    “小乙回去忒早作甚?”
    玉尹笑了笑,“丰乐楼去不来钱两,还有潘楼可以。
    自家就不信,这开封府人人都如那白世明一般……再不济,自家当个乐师,也能凑足钱两。九儿姐莫再为明日事担忧,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与刚重生时相比,玉尹言语中多了几分自信与豪气。
    燕奴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后,“那奴也随小乙哥回去,虽帮不得大忙,也可端茶送水。”
    “这样……也好!”
    玉尹想了想,便答应下来。
    两人又和杨廿九张二姐夫妇交代了一下,便匆匆赶回家中。
    回到家,玉尹也顾不得疲惫,便铺开纸张,撰写曲谱。不过,他这回要撰写的曲谱,比之那《梁祝》还要麻烦一些。其间包涵了许多内容,自然不可能一蹴而就。
    燕奴则生了火,在厨房忙碌起来。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晚了。
    玉尹吃罢晚饭后,又回到房中苦思冥想不止,而燕奴则坐在屋檐下,取出玉尹的袴子,就着微弱灯光,仔细缝补。庭院里,极为宁静。清风拂动院中那可老槐树枝叶沙沙作响……月光从枝叶缝隙,照在庭院中,点点斑白,颇有几分动人。
    小院,古树,油灯!
    屋檐下美人端坐,缝补衣衫,令人顿感温馨。
    玉尹写了一会儿之后,放下笔来。
    思绪有些混乱,始终静不下心来。这也使得曲谱进度缓慢,令玉尹颇有些头疼烦闷。回身,看着燕奴的背影,玉尹自有一番感触。莫名其妙穿越来到了北宋,莫名其妙有了家,有了妻子……这在玉尹前世,是万万无法想象的事情。
    不管怎样,都不能让这个家散了!
    否则燕奴一个弱女子,又如何能应付得了即将到来的乱世?
    轻轻拍了拍脸颊,振作了一下精神。
    玉尹收起心思,正要伏案书写,却在这时,燕奴转过身来。两人目光相触,却不由得都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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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笃笃笃!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玉尹的思路。
    没等玉尹起身,燕奴已站起来,朝院门走去。
    “哪个?”
    她一边走,一边询问,顺手还从墙根抄起一根烧火棍来。
    “敢问,小乙在家吗?”
    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燕奴回头朝玉尹看去,而玉尹此时,也走出了房门。
    声音听上去似乎有点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但又想不起来。玉尹微微一蹙眉,朝燕奴点了点头。总体而言,开封府虽然有许多泼皮闲汉,但治安并不差。虽说不得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但还算安全。再说了,玉尹也好,燕奴也罢,都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主儿。特别是燕奴,一身燕子飞的功夫已经练到化境,燕爪劲威力强横,就算是坚硬的榆木,也能被她一爪下去,变成粉碎。
    见玉尹点头,燕奴便放下烧火棍,抽调门闩。
    “谁啊!”
    “敢问小乙在吗?”
    门外,是一个青年,手里还提着个灯笼。
    借昏暗光线,玉尹觉得这青年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于是迈步走上前,沉声说道:“在下便是玉小乙,敢问……”
    “小乙,怎地识不得老朋友了?”
    “你是……”
    “你忘了?”青年呵呵笑道,那双眼珠子,滴溜溜直转,透着几分灵性,“前些时候,自家从小乙手里买过那《二泉映月》的曲谱。小乙忘了?杀猪巷,自家还帮过小乙的忙呢。”
    “啊!”
    玉尹顿时恍然,手指青年,“你是,你是,你是……”
    “在下莫言,小乙真个贵人多忘事。”
    “没错,是莫言。”
    玉尹忙走上前,搭手唱了一个肥喏。
    当初在杀猪巷偶遇罗德落魄,玉尹为替罗德还债,高价出卖二泉映月。当时便是这个莫言二话不说,买下曲谱,帮了玉尹一个大忙。虽则后来听说,这厮把那曲谱又高价卖给了别人,但玉尹依旧心怀感激。莫言有魄力,有眼光,更有运气……所以他赚得那个钱,也是理所应当,没什么值得怨恨。这一气魄,玉尹还是有的。
    见玉尹走上来,燕奴顺势便退了下去。
    既然来人和小乙哥认识,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事故发生。
    再说了,刚才观察时,这莫言步履飘浮,显然不是个练武之人,更不必提防小心。
    玉尹走上前道:“莫大郎深夜来访,有何指教?”
    “哈,指教二字不敢当,小乙乃开封第一嵇琴,莫言又怎敢担得指教二字?若是传出去,只怕那些小姐们便饶不得莫言,以后不理莫言,让在下又当如何是好?”
    “哼!”
    身后传来燕奴一声轻哼,让玉尹心中暗自叫苦。
    这厮怎地说话没个把门的,什么都往外说?
    就好像他怎地多情一样,怕是被燕奴误会……
    玉尹强笑一声,“莫大郎有事便说。”
    “呃,其实不是自家找小乙,而是受人之托,送些东西与小乙。”
    说话间,他侧身让开。
    玉尹看去,就见台阶下停着一辆推车。
    而那推车的,也不算陌生,是经常在潘楼大街上勾当的脚夫,十三郎。
    “小乙哥,十三这边有礼了!”
    十三郎朝玉尹憨厚一笑,抬手从车上搬下来一个箱子,肩上扛旗,便往院子里走去。
    “这是……”
    玉尹不禁愕然。
    莫言笑道:“小乙打开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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