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虚实
    黄袍道士正困惑之。
    莫看他外表一直恣意嚣张,其实他非常谨慎。没有人比他明白这位“贤侄女”是个多么厉害的角色,从一个出身不正的普通弟子,短短数十年,就一跃成为万象宗实质上的领袖,洗玉盟,也有一席之地。若是没有能翻云覆雨的手段,又怎可能做到这样惊人的跨越?
    事实上,若是洗玉盟区域,借黄袍道士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打女修的主意。北地三湖区域,他已经被女修掌控的势力逼得如过街老鼠一般,大部分时间只能南方躲藏。这回是他得了确切消息,知道女修独身远游,才兴冲冲赶来,要一偿多年夙愿。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这几乎就要得手的时候,他却被女修反常的举动惊住了。
    也许慕容轻烟北地三湖的名声并不好,但旁人也顶多说她是翻脸无情,阴德有亏,至于“不顾廉耻”之类,是绝少见的。
    可现这女人想干什么?回想起来,之前的过程是不是太顺利了些?
    不怪他往“阴谋”上去想,概因这些年来,他实被女修虚实莫测的手段折腾怕了!
    他盯着女修,还是次完全摒弃色心,想找出里面的问题。不过表面上的态,并没有明显的变化:
    “贤侄女,这是要捺不住性子,要自荐枕席么?”
    这是一次试探,而对面女修似笑非笑,作出回应:“南松子,你脑子里除了浆,大概也剩不下什么了!”
    如此语气,根本就是陈述事实。黄袍道士,也就是南松子不怒反喜,笑道:“贤侄女当真知我!要知见了贤侄女,便是血脉里流着冰水,也要化成水,才对得起‘洗玉飞烟’的艳名……咦,怎地还备用了一身?”
    南松子真的看出了不妥,因为此时,女修正取出一件月白色的细纱背子,披身上,掩去那夺目的景致。
    对他的疑惑,女修的回应是轻描淡写:“这应该怪你啊,刚刚把我打下湖去,身上藏的药瓶也被撞破了,经湖水一泡,沾得满身都是……”
    她话未说完,南松子如遇蛇蝎,将手上那半幅外衫扔下了湖。
    “你下毒!”
    女修看得笑起来,却没有搭理他,稍事整理略有些凌乱的裙带,将刚披上的细纱背子归拢平整,不过身上的水珠还是很快殷透了这层纱衣,至少余慈看来,比她着肩背还要要命些。
    南松子却没有心情欣赏这美景,他先看自己的双手,又运气调息,不一刻便面色剧变:“贱人,你下的什么毒!”
    慕容轻烟当真是目无人到了极至,仍然不理会南松子的叫嚣,伸手抹开因落水而散乱的髻,放开这如瀑青丝,轻轻抖落水珠,这番动作她做来,自有万种风情。
    南松子却是连眼珠子都是红的了,他切齿道:“贱人!”
    女修哑然失笑,手上不停,只用根簪子,将青丝简单归拢,至此终于启唇,却是轻吟低唱:
    “天教心愿与身违,转烛飘蓬一梦归。”
    慕容轻烟的嗓音清亮,可这似吟哦似清唱的句子,却被她演绎得清幽婉媚,带着动人的磁力,悦耳悦心。
    南松子的感觉却是糟糕透了,只听了个开头,他脸上便被灰白颜色涂了个底透,又不自觉低头去看双手。大概是药性的缘故,他只觉得这手烫,事实他的身体也是如此,且是口干舌燥,心思恍惚:
    “一梦归,果然是一梦归!是那丧志狂乱撩心火,身不由己撞邪魔的一梦归!”
    此时,慕容轻烟悠悠而笑:“义母大人的宠溺,我向来是感激的。那又岂是‘迷罗香’之流能说的?南松子,这半钱的‘一梦归’,乃是认亲之时,义母亲赐,如今我留给了你……当初你欺侮我娘亲时,可想到有今日!”
    后几字,声色俱厉,周边湖水随声激荡,有无穷杀机蕴育其,马上就要扑出来!
    南松子大叫一声,翻身便走,也不见他驭使的什么法器,破空无声,转眼遁入夜空之,不见了踪影。
    他这边一走,湖上他制造的光源也很快熄灭。光暗的变化让余慈和宝光眼前忽地一片漆黑,湖面上的慕容轻烟也被暗影吞没,山谷湖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真厉害!”
    这是宝光感叹。他后面也明白了慕容轻烟的身份,知道她就是梦师姐的朋友。即使还是吃不消女修的言行,却也不吝啬赞叹。
    余慈没有回应,扯着他闷头往岸边游。
    宝光被先前诸多情形刺激到,正是情绪亢奋的时候,得不到应和,便觉得很别扭,不由奇道:“余师兄?”
    “还记得我说的话么?”
    说话间已到了岸边,黑暗看不清余慈的脸,但他的声音非常凝重:“你立刻乘鬼纱云回观,请观主过来!”
    小道士听得莫名其妙:“余师兄,那个家伙已经给打跑了!”
    余慈嘿了一声:“那是虚张声势!”
    “啊?”宝光无法理解,明明那个南松子也觉得自己毒来着。
    余慈很难向他解释。因为对他这种经验丰富的“行家”来说,检验对方虚实,除了需要敏锐的眼神,多的还是凭一种感觉,就像是他当日天裂谷看破鬼兽是强弩之末一样。
    至于实际操作,有太多种手段会让人产生错觉了。当然,能够让一个还丹上阶的修士信以为真,那手段比寻常的可要高妙太多。
    他摇了摇头,正想催促,夜空深处,一声愤怒到极致的尖啸轰然炸开:
    “慕容贱婢,我必让你生不如死啊!”
    啸音震荡湖面,让刚刚恢复平静的南霜湖再起波澜。而这一刻,宝光看向余慈的眼神,已经不能用敬佩来形容了。
    殊不知余慈心才是真的莫名其妙:“怎么会这么快的?”
    余慈觉得,慕容轻烟的“表演”,已经是炉火纯青,是将南松子的心思完全利用,就是他站那个位置,也不过如此了。
    以他的经验,南松子怎么也要等到飞出数十里外,脑子真正清醒过来,修正身体感应的错觉,再调整一下心情,才能真正醒悟。可如今,那家伙才飞出几里路去?
    想法似明未明之时,南松子已经再临南霜湖上空。什么都不说,一记纯粹泄愤式的真煞冲击,湖上原慕容轻烟立身处,轰起了十余丈高的水柱,整个湖面似乎都给打陷了下去。
    “慕容贱婢,出来!”
    “哦?回来得倒快!”
    女修清亮的嗓音便黑暗流动,似乎有些惊讶:“我却不信你那脑壳里,还有脑汁儿,不知是哪位你背后出谋划策呢?”
    南松子经由一回泄,情绪倒是平复了些,他的面皮心计也是非同小可,只是慕容轻烟身上吃亏太多,心里有阴影,导致束手束脚。如今挟着觉被骗后的羞恼,那份儿隐隐的恐惧倒是又淡去了些,沉默片刻,他倒是嘿嘿地笑起来:
    “你用离魂香假托‘一梦归’,手法也不算高明。叔父我只是一时受你所惑,嘿,那‘一梦归’是飞魂城厉害的手段之一,没有他们特殊的心法,你便是有了,也不可能动,否则便要先伤自身,我说得可对?”
    女修没有立刻回答,南松子几乎以为她趁着黑暗遁走,再次放出了那灼目的光球,将南霜湖及大半个山谷,都照得透亮。光芒逐散黑暗之时,南松子倒是又看到了湖岸上两个年青人,但也没有意,两人修为高也不过通神初阶,当真是挥挥手就能碾碎的小虫子。
    他真正意的是,强光下,慕容云烟的身形清晰呈现。
    女修没有往别处去,而是站了湖心,凌波**,湖面的微风轻拂那轻纱似的外衫,仿佛真是乘风而去一般。
    南松子经由这么一回反复,色心又是翻上来,见此便是咕咕地咽唾沫,那反应带着几分夸饰,倒有一半是刻意扰人心神。
    慕容轻烟对此视若无睹,轻拢鬓,悠悠开口:“我一生虽是结仇无数,然而西来访友,行踪不过少数几人知晓,不是宗门内,便是飞魂城。我之于飞魂城,说到底不过是个外人,挡不了别人的去路。如此这般,只有宗门内……”
    南松子却不给慕容轻烟继续推导试探的机会,他放声大笑,打断了女修的话:“何必动这等心思,等咱们一床三好,共享至乐的时候,贤侄女不就知道了?”
    说至此处,他咬着牙将笑声挤出来:“贤侄女莫急,这一回,叔父我下手必须痛快些,便是打折了贤侄女哪条粉臂**,办起事来,也别有情趣不是?”
    说话间,他抬起双手,正要动,夜空,有剑光飞掠,大气排荡两边,嘶啸如飞矢,将他话音截断。
    剑光是由南端山顶动,如虹贯空,一闪便越过近两里的路程,直取南松子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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