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进山
    小雷等着韦帅望的长篇大论呢,帅望却坐在那儿发呆。
    小雷就坐那儿看着韦帅望。
    一个人独处时的韦帅望,目光疲惫,眼珠转动都比平时慢半拍。
    怎么了?
    小雷只觉身体里象是积蓄了无限能量,汹涌澎湃,总想寻找一个出口,疲惫?不管伤痛疲劳还是挫折,都只能激发他内心的力量,就算是今天累了,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这位堂叔,怎么了?
    帅望什么也没想,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
    不,也不想怎么取胜,他只有点奇怪,我不愿意想了,真奇怪,我忽然间不愿再想这些事了。怎么制服敌人,怎么赢,甚至怎么救人。
    忽然间不能理解当初的执着与当初的一腔热血。
    原来,这世间一切自有他的规律,陈紫华无论如何会死,黑英终究不能活,哪一次救援真的有效?又有什么人,值得不顾一切地去救呢?就连我救我师父那次,也不应该吧?
    天地万物自有其运行规律,逆天而为,必受天谴。
    不但百姓是刍狗,国家民族也不过如是,当生则生,当灭则灭,并没有神的一只手,能够扭转一切。
    如果能,神不早就伸手了吗?
    本来,我不管,一切都会按计划进行,我何必去插一下手,让一切变成不可预料?
    想那么多干嘛?殚精竭智不过伤身又伤心。
    回过神来,看到小雷:“干嘛?你瞪着我干嘛?”
    小雷不说话,只是目光清澈地瞪着他,帅望轻声:“我累了,我只想休息,你快点长大吧。”
    小雷还不明白自己快点长大与韦帅望的休息的关系,他只知道大人累了,小朋友容易成替罪羊,故此缩缩身子。
    帅望道:“你练剑去,我睡觉去。”
    冷兰回来时,小雷在院子里练剑呢,韦帅望在树上睡觉呢。
    冷兰怒目,好啊,老子辛苦一大早叫你起来练功就是为了让你现在好睡个回笼觉?
    冬晨道:“至少他知道再困再累也应该守在孩子身边。”
    冷兰鼻子气歪了,他明明是在看着孩子练功时睡着了,你倒真会说话!
    小雷看见冷兰,停剑过来。
    韦帅望在树上喃喃地:“不许停,揍你啊!”
    冬晨忍不住笑,冷兰怒道:“滚下来!”
    帅望醒了,睁眼,迷迷糊糊坐起来:“回来了?”呆呆地看一会儿:“那是谁?”
    小野人打扮的石彬鞠躬如仪:“小人石彬。”
    冬晨道:“翻译。”过去,坐韦帅望旁边,把经过讲一遍,帅望靠他身上,又要睡着了:“还笑我,你们不是也什么也不知道?”
    冬晨笑道:“我们知道有个可以谈判的人。”
    帅望嘲笑:“只是不知道住在哪儿长什么样。”
    冬晨笑:“你不是有著名的刑讯手段吗?”
    帅望把脑袋枕他肩上:“我讯谁去啊?你想尝尝啊?”
    冬晨微笑,拍拍帅望:“小子,不许炸刺。”再揉揉他的头,喂,开心点。
    帅望哼一声:“弟弟不许摸哥哥的头。”兄弟同他一起坐树上,拍拍他的肩,好象世界忽然间温暖许多,疲惫的感觉稍减。
    帅望打起精神来,看了那小子一会儿:“女真人吧?”
    石彬道:“家母是女真徒怠部的。”
    帅望问:“你父亲呢?”
    石彬道:“家父,是本地人。”
    帅望道:“本地人很多啊,室韦,奚,女真,高丽……”
    石彬微微不安:“也是女真人。”
    帅望盯他一会儿:“你父母知道你要去哪儿吗?”
    石彬道:“我还没说。”
    帅望道:“你应该同他们说一声,毕竟是件凶险的事。”
    石彬想想,点头。
    帅望道:“你去吧,快去快回,哦,对了,先给你锭银子,收拾行李,也给我们准备点必须品,再安置好家人,外一迷路了,没准会晚点回来。”老大一锭银子扔下去。
    石彬伸手接住,被打得“哎哟”一声,看看份量,还是眉开眼笑,意外地:“多谢少爷。”
    转身去买东西去了。
    冬晨问:“你也觉得了可疑?”
    帅望道:“没啊,也许人家真心赚你银子,让人同父母告别一下嘛。”
    冬晨等着,帅望道:“你去听听他同他父母说啥,既然这小子这么热心,没准有啥线索,要是没有,让人安下家也是应该的。”
    冬晨再次拍拍他,要下去,又停住问:“你以前知道做好事可能没好结果吗?”
    帅望慢慢露出一个微笑:“不知道。”我以为顶多被师父打一顿呢。
    冬晨微笑:“我以前也不知道说真话会挨揍。”
    帅望笑:“你姐姐很坏吧?”
    冬晨微微叹气:“她很可怜。一出生就是黑夜,看起来永远也不会有光明,黑暗会让人盲。”
    帅望沉默一会儿:“呀,蚯蚓很可怜,一生在泥里,没有它,蝈蝈不会叫那么欢。”
    冬晨愣一下,瞪眼:“谁是蝈蝈?”
    帅望笑:“我。你是美丽的蝴蝶男仙子。”
    冬晨一拳把韦帅望打下树:“你个重色轻友的王八蛋。”
    帅望坐在树下,背靠大树淡淡地笑道:“你姐姐救了我的命,我当然重她。她的黑拿下余国十个城,她黑了姓冯的梅家才能一派光明地攻城掠地,她黑了她弟弟,她才能做主免了紫蒙的税,她不黑她这会儿死在冤狱里了。她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有不同的生存法则。”
    冬晨沉默一会儿:“本来,她同你也不在一个世界,但是,她把你拉过去了。”
    帅望淡淡地:“说明我的属性有问题。”不是她,是有白痴解开封印,放出了真正的我,人可以成妖,妖不能再变成人,除非妖也死了,象我师父,可不是坐化成佛了嘛。
    冬晨沉默地看他一会儿:“你还是韦帅望。”
    帅望道:“我得照照镜子才能确定。”
    冬晨问:“值得吗?”
    帅望道:“是我自己的决定。”
    冬晨怒吼:“你是为了她才去魔教的!你是为了她屠城!你是为了她身负重伤与人决斗!你也是为了她,又回到魔教,你现在还会为了她去挑起战争!是你的决定!但是没有她,你不会做这样的决定。你看你!你还是韦帅望!却做着自己憎恨的事,你去照照镜子吧!你在恨你自己!你为什么还不醒悟!”
    帅望坐在树下,那又怎么样?你连个原谅都不愿对你女人说,你不也恨自己吗?我什么都愿做,所以,我就是这样的人。
    冬晨愤怒而去。
    冷兰坐下,瞪着韦帅望。
    帅望笑:“干嘛?”
    冷兰问:“是真的吗?”
    帅望沉默一会儿:“只是部份原因,我自己愿意折腾。”
    冷兰微微失望:“啊。”
    帅望笑:“啊什么?”
    冷兰道:“就猜你没那么痴情。”
    韦帅望笑起来:“你好象不象你弟那么义愤啊。”
    冷兰沉默一会儿:“纳兰姨同我说,不是公主的错,我也觉得,人家害她,她也只能那样。虽然,皇帝是她父亲,可她总不能等死啊。”
    帅望微笑:“在给人公允评价这点上,你同你爹倒还真象。”
    冷兰顿时冷下脸来。
    帅望沉默一会儿:“你还觉得你爹不好啊?他也不过是想活下去。只不过,经历的太多,小草一发芽,他就断定是坏胚子,伸手捏死,你们还没看出来,就觉得他滥杀。”
    冷兰愕然:“咦,你的意思好象他杀你杀得很对啊!”
    帅望道:“从他那边看当然很对了。我可不是变成坏人了嘛,杀了很多无辜的人,挑起很多争端,反出冷家,继承了魔教。我还会……做更多坏事。”
    冷兰呆呆地:“我不觉得啊,你不正做好事吗?”
    帅望苦笑:“一开始看着总象是好事。”
    冷兰道:“是啊,你总是想做好事,后来出了意外,不关你事啊。”
    帅望微笑:“真的可以这样吗?”
    冷兰道:“要不还能怎么样?还能想做坏事,然后等着意外看能不能变成好事啊?”
    帅望愣一会儿,忍不住笑起来:“你这话说的太有才了。”
    冷兰道:“你的毛病就是想太多,想太多的原因就是闲的,你的所有毛病都是懒出来的,所以,现在马上给我练功夫去,不然老子打死你!”
    韦帅望对冷兰的逻辑推理能力,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都能推导出我应该练武去,啥开头的谈话最终都能推导出我应该练武去,多么强大的归纳总结能力啊。
    很快,韦帅望就到树下跟小雷一起练剑去了。
    石彬到家,放下一袋米,一只狍子:“娘。”
    一个结了一个髻的中年妇人从后院过来:“家里还有米,你又买来做什么?”
    石彬道:“娘,我要进山一趟。”
    石氏道:“天还凉,这两天下雨,山上怕还冷得很,过些日子再进山吧。”
    石彬犹豫一下:“不是打猎。”
    石氏奇道:“那去做什么?”
    石彬道:“有几个北国人要进山。”
    石氏沉默一会儿:“如果价格不差,你就替他们买了吧,何苦让他们进山害他们性命。”
    石彬笑道:“娘是好心,可是人家哪肯信我,我哪次没说过长白山不许外人进?他们非要进,非得人财两失不可。不过,这几个人倒是有点不一样。”
    石氏问:“你要把话说明白。”
    石彬道:“这几个人倒不象要经商,我恐怕他们倒是为了比丹族的屠杀事件来的。”
    石氏顿时变色:“他们是凶手吗?”
    石彬道:“他们是冷家的长老,看起来倒都是好人。先给了一锭银子,又让安顿家里。不过,我听他们的意思是要找沙伊罗劝他们不要管比丹的事。”
    石氏轻叹:“比丹的事已经没可能善了,他们不过是送死啊。”
    石彬道:“看在银子的份上,我尽可能带他们多绕几圈,过了十五,事情也过去了,比丹同沙逸罗也走了。”
    石氏道:“这样下去,这地方可越来越难呆了,你在这儿可要小心了,女真杀了他们的人,他们保不定会对付咱们啊。”
    石彬沉默一会儿:“所以,真用不着拿好心对他们。”
    冬晨在屋外望天,无比痛苦地,娘的,他们居然说的女真话啊!一句也听不懂。
    冬晨哭丧着脸回来,韦帅望笑得捂着肚子:“哎,真能干。”
    冬晨气:“这同我的能力有关吗?你去也一样啊。”
    帅望耸耸肩:“不一定,老子自然有办法搞定。”
    冬晨无语:“下次你去,你是大神,万能的。”
    帅望等着石彬回来,看看他买的装备:“刀,这个我们有,火种,这个我有。油布,干嘛用?水,好象少,米也少吧?水怎么说?”
    石彬有点晕:“油布,山里潮。水,是木克,木克能找到,米进了山之后,存不了两天就会受潮,所以,不用带多。”
    韦帅望大惊:“那咱们吃什么?”
    石彬笑道:“有猎人在,还愁吃的?”
    帅望想起来了:“对了,长白山到处是吃的,饿死的人是因为怕中毒。”
    石彬微笑。
    帅望笑问:“好,怎么说?”
    石彬道:“塞嗯。”
    帅望道:“塞嗯,咱们走吧。走怎么说?”
    石彬笑:“雅布齐。”
    帅望笑道:“塞嗯,压路去。”
    石彬忍不住大笑起来:“你学得很快。”
    冬晨默默无语,你小子真有学习精神啊。
    五个人上路,韦帅望拿出个小本子:“来来来,你看看这个怎么读。”
    石彬看一眼,笑:“少爷,我斗大字不认识两个,你这是什么?”
    韦帅望望天:“我说,你告诉我女真话怎么说就成了。”
    冬晨一看,天,小韦居然有个女真话手册,女真没文字呢,他这是用北国字标的音,韦帅望这是让石彬说女真话,他校正读音呢。冬晨默默无语,搞不好,小韦真的会女真话,刚才让他去听墙角好了。这小子现在怎么不爱出头了,要是以往,他肯定是要臭显一下他的本事啊。
    过会儿,就听韦帅望开口了:“阿布喀,嘎尔嘎?”
    冷兰“扑哧”就笑出来:“他在学鸭子叫吗?”
    结果石彬很自然地回答:“齐吗里,阿嘎阿嘎么。”
    韦帅望道:“西尼,几苏了哼呢,乌么西,一奴。”指指天:“啊玛了几,额顿。”
    石彬竖个大拇指,表示佩服。
    冷兰同冬晨互相对视一会儿,死小子,学得还挺快。
    看起来咱们一路都得忍着这鸭子叫了。
    冷兰把韦帅望拎过来问:“你在说什么?”
    帅望道:“聊天啊。”
    冷兰敲他的头:“废话,问你聊什么。”
    帅望道:“聊天!”
    冷兰还要打,石彬笑道:“这位少爷说天气晴朗,我说明天要下雨,他说对,刮北风了。”
    冷兰再一次瞪眼,娘的,还挺神。
    韦帅望问:“火怎么说?”
    石彬道:“古尔金。”
    帅望问:“长白山呢?”
    石彬道:“果了米山延阿林。”
    韦帅望搔头:“真他娘的长。”
    郑重记下来,这个词没有,石彬笑呵呵地:“你记这个干什么?”
    帅望笑道:“省得翻译时你胡弄我。”
    把石彬给噎得……娘的,狡猾的北国人!
    韦帅望大笑:“开玩笑的,这么大山,找不找得到人还不一定呢。”
    石彬肚子里哼一声,找不到算你运气好,你不知道找到会发生什么。
    女真人出山卖珠子人参,会遇到强行压价甚至抢劫,北国人戏称为打女真。北国人进山呢,女真人的报复就是杀人劫财。
    帅望问:“石彬,你说为什么除了魔教没人到这里来做生意?”
    石彬道:“只有魔教人敢来。”
    帅望问:“为什么?”
    石彬道:“这里很危险。”
    帅望问:“为什么?”
    石彬道:“因为,因为进山的人……会迷路。”
    帅望笑了:“女真人可以下山啊。”
    石彬沉默。
    帅望道:“啊,女真人把没有功夫的商人都杀了,剩下敢来的都是拿着刀的强盗。”
    石彬道:“没有刀的人,过不了魔教那关。”
    帅望道:“即使过了,也过不了女真人那一关。是不是?”
    石彬耸耸肩。
    帅望道:“据我所知,冷家在这儿的目地就是保护正经商人,可惜,没有一个正经商人能得到货物。”
    石彬道:“货物都被魔教抢走了。”
    帅望道:“我们其实是来探路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愿意提高价格收购东珠,海东青,人参,草药,所有山珍。”帅望微笑:“这个本子,就是给再来这里的人用的,不过,我猜女真人可能只喜欢同魔教交易。”
    石彬半晌:“你能有多少银两,那引起东西都很贵的。”
    帅望从怀里取出银票:“看,银票,十万两,可怜,得我签上字,银庄才会付款,我知道此地凶险,所以,没带多少银两,但是,任何时候,交易达成,我立刻可以拿出十万两银子。”
    石彬愣了一会儿,看看韦帅望:“你是商人?”
    韦帅望拿出块牌子:“北国十家银庄联铺的大执事,如何?”
    石彬看看冷兰和冷冬晨,帅望道:“冷家觉得魔教在这儿太张狂了,所以,想让内地正当商人也能进来经营,所以,他们派了长老保护我,我过来看看情况,如果可以,女真部落赚的银子会翻倍,或者翻几倍。不过,我也看出来了,取得信任挺难的。我们做生意的,危险不要紧,杀头的生意有人做,但是如果我空手而归,赔本的买卖可没人干。”
    石彬翻来覆去看那个牌子,半晌:“我们女真人,一言即出……”停一会儿:“可是北国人,说话却……”
    帅望道:“可惜,山里没银铺,不然,你随便去哪家问问,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啊,这两个冷家人可以做证。”
    冬晨咬牙切齿,臭小子让我说谎……好吧,谎言是必要的,可是人家山民一双清澈的眼睛。(话说这双清澈的眼睛本想弄死他们的。)
    冬晨点点头:“他确实是十大银庄的大执事,也拥有雄厚的资金。”
    石彬迟疑一会儿:“是嘛,这样。真可惜,如果我能带找到他们,我一定会帮忙的。你们看起来是好人。”
    冷兰怒目,你他妈说半天,原来你不知道。
    帅望笑:“走了半天,我累了。布达折旗。”
    冷兰瞪眼:“什么?”
    石彬笑:“我猜他是说吃饭。”
    韦帅望愤怒了:“啥叫你猜啊,我说的就是吃饭。”
    石彬点头:“布达遮夫,布达遮夫。”
    冷兰冬晨一起望天,吃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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