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握手
    冬晨转过头来看张文。
    张文只有一个想法:我今天怎么竟遇到倒霉事?
    张文回头,看树上,心说,小子,你的兄弟,你自己搞定,我可不给你顶缸。
    冬晨得到提示,也看出来树影深处,微微拂动的那不是白云悠悠,那是韦帅望的衣角。
    帅望一只手紧紧扣着树干,树皮慢慢发出“苏苏”声,一块一块,粉末般落了下来。
    一半身子狂叫着想要转身逃走,另一半抓住树干坚定地说,你不能逃,是死是活,割席绝交还是当胸一剑,你都得去面对。
    韦帅望跳下树,慢慢走过来。
    冬晨缓缓道:“我已经知道你杀了温家所有人,我想了很久,我想,如果是我面对那种状况,如果我眼看我的亲人被人活活折磨死,我会不会……我想,可能对某些人来说,那确实是很难做到的克制。”你师父能做到,不把你们母子杀死在冷恶面前,不等于所有人都能做到,有些人就是做不到,即使他们不是坏人,也做不到这样的克制。我没面对过,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我只希望一辈子别面对这样的选择。
    冬晨怒吼:“可是你居然不是一剑把他们砍死的!你是一点一点把他们折磨死的?!是吗?啊?你是这样吗?!”伸手抓住韦帅望的肩,用力摇晃。
    帅望头晕,反手格开冬晨的手臂,冬晨一惊,运功抵挡,结果帅望痛叫一声,捂住手指。
    冬晨一愣,不安,我兄弟没用功夫对付我,我伤到他了。
    帅望捂着手指,脸色惨白,看着冬晨,嘴唇抖了抖,声音低微沙哑:“如果你愿意听,我愿意解释。”
    冬晨问:“如果我不愿意听呢?如果我不找上来,你就随我怎么想,是吗?”
    帅望嘴角拉了拉,看上去象是在抽搐,那不过是他在试图微笑:“不是,只不过……”只不过,如果当年韩叔叔也来这么一下子,就没有我了,也轮不到我解释什么了,所以,我怎么解释呢?
    张文呻吟:“教主!你们不能站在这儿互诉衷肠,让人看到了,真的不得了!算我求你了,你可怜可怜我吧……”
    帅望道:“走,我们到里面说。”
    张文惨叫:“外人不得妄进内殿!”
    帅望困惑:“外人?我兄弟算外人?黑狼不也进去了?”
    张文道:“他是冷家人!”
    冬晨缓缓道:“你这个教主,好象……不太能自主?”
    张文急了:“不不不,不是,这,这只是教规!”你这兄弟咋回事?我们安抚小教主容易吗?你挑事来了?
    帅望笑:“一群功高震主的元老,我是他们家新媳妇,行动敢自专?不宰几个估计熬不成婆婆。”
    张文目瞪口呆:“教,教主,你可不能误会……”我靠,你爱误会谁误会谁去,别误会我:“那个,教主有令,我不敢不遵……不过,如果有什么后果,你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妄进内殿的冷家人,可能会被宰掉……”
    冬晨淡淡地:“不要紧,等我同你们教主谈完,我就决定是留下来,还是我们两个里死掉一个。”
    张文保持那个目瞪口呆的表情数秒钟,妈呀,这是啥兄弟啊!教主大人……
    帅望微笑:“好。”
    张文要哭了,完了,我完了,我彻底完蛋了,我他妈是让棒子敲了,才会主动要求去陪韦帅望……我咋解释啊,我陪着教主,陪着陪着,教主让一冷家人给宰了。
    我会被李唐冷先活剥了皮的!
    张文见韦帅望轻车熟路地找到山洞入口,然后怀里取出个指南针来,不禁瞪大眼睛,咦,老子走了这么多年,都是靠记忆,你弄个指南针?我怎么不知道指南针能用来走山洞迷宫?
    帅望把指南针给冬晨:“这个送你,外一你决定宰了我,记得往指针指的那边拐就对了。”
    张文呆呆地:“不对吧,一直向南一直向北都不对啊,”然后张文发现了:“哎,这这,这指南针指的不是南啊!”
    帅望道:“哦,我不喜欢记路,所以,在每个道口放了块磁石。别告诉别人啊。”
    张文大叫一声,真的拿头撞墙去了。
    这回轮到韦帅望目瞪口呆了:“你干什么?”
    张文怒吼:“让我死了算了!我再也受不了了,韦帅望我跟着你不到半个时辰,比我半辈子违反的教规都多,我受不了这刺激了,你让我死吧!”
    帅望瞪着他:“干嘛呀你?规矩都是人定的,别人不让你干这个不让你干那个,你不觉得烦啊,今儿全干了,你应该觉得爽才对啊!”
    张文气得:“我爽个屁啊!全是你爽的,我是背黑锅那个好不好?”
    帅望道:“那你也找个机会爽一下,我替你背黑锅好了。”
    张文瞪眼,彻底被灭掉了:我,我没那个本事!
    冬晨眼望别处,不禁微笑,呵,帅望到了什么地方都是个捣蛋鬼。只是当初那个机灵百怪,却心肠软软的小猴子,却已经只剩一个亲善的外壳了。
    如果你身负人命,谁还敢真的信你宽仁可欺?君子可欺,仁者可欺,因为人家相信他们不会伤害自己,你看你走了多远。
    所以,你的捣蛋,越来越象,一种狂傲了——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冬晨低头看看手里的指南,微微叹口气,也许吧,小韦虐杀了别人,可是,他却给了我指南针,他说,如果你决定宰了我,用这个走出迷宫。
    我的真的怕他吗?冬晨苦笑,我会不会跑到魔教总舵去找冷恶,告诉他我认为他是个王八蛋,我要宰了他?
    冬晨低下头看自己内心深处,呵,我一点也不怕韦帅望。从来没怕过他,就算怕,也是怕他不小心伤到我,我会怕他害我吗?
    冬晨抬头:“失去了亲人,你恨整个世界?”
    帅望要沉默一会儿,才能转换这个情绪:“啊,是。如果我师父这么好的人,竟然被人活活折磨死,那这世界,还有什么值得珍惜,别人的死活,我也不关心了。”
    轻声:“他养大仇人的孩子,却因此而死。温琴是找我来的,如果这样的因会导致那样的结果,我怎么会饶过温琴的孩子。我要温琴听着他妻儿的惨叫,一天一天一年一年慢慢地死!”喘气声忽然粗重了,咬牙切齿,直到这个时候,过去了这么久,韦帅望提起这件事,依旧是咬牙切齿。他杀了人,他后悔,他的后悔也是真的噬骨蚀心,可是,这个时候,即使知道他师父没死,他的反应,依旧是咬牙切齿,你当然不必问,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怎么做,再给他一万次机会,他的选择依旧是杀了温琴全家,杀了所有同温琴有关系的人!
    你漠视我的亲人的死亡,我就漠视你的生命!
    血债血偿,你还不完,让你的家人还!死一次不够,让你死一万次,一寸寸地死!
    帅望望天,不!为什么还是这样!为什么我还是这样愤怒?
    是啊,谁都有天人交战的时候,关键是人家天人交战时,魔鬼小胜其间,没有死人啊,他不过是刹那的软弱,几十人的生命已经结束了。帅望咬着手指,我不会在盛怒下杀人,我不会在盛怒下杀人,我发誓我不会再……
    其实这事,说不准……
    冬晨沉默了,良久:“你,真的……?”
    帅望垂下眼睛:“比他说的更糟。”
    冬晨愣住,看着韦帅望:“告诉我,不是为了好玩。”
    帅望苦笑:“我把他外室卡在门上,他一脚踏开门,正好踢断他女人的脖子。只是为了让温琴痛苦,那女人,早就没有知觉,只是,为了让温琴亲手杀死他爱的人!那孩子,那女人,都被我喂了药,他们没有知觉。当然,我知道,我是坏人。”眼前再次出现光明,到了。
    冬晨与帅望,都沉默了。
    帅望打开门,黑狼回身,看到冬晨,一愣:“你,你怎么找来的?”
    冬晨道:“战场上有人接到英雄贴。现在大家都知道韦帅望那了不起的身份了。”
    黑狼站起来:“你来干什么?”
    冬晨问:“你呢?!”
    黑狼冷笑:“韦帅望是我兄弟!”
    冬晨沉默一会儿:“我见到了在城门一剑留信的那个人。”
    帅望一惊:“你没事吧?”
    冬晨道:“他要与那个在城墙上留下脚印的人比武。”
    帅望沉默了。
    冬晨看他:“你,好象打不过他!”
    帅望轻声:“原来,是找我!”笑了。
    冬晨问:“你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帅望道:“既然是我自己的事……”
    沉默。
    黑狼道:“你认为你死了就可以解决问题了?”
    冬晨问:“死?为什么?帅望不是很擅长以弱胜强?用各种方法。”
    帅望伸出手,冬晨问:“什么?”
    帅望道:“试试我的脉息。”
    冬晨伸手,握住帅望的手腕,半晌:“你受了重伤,”惊愕:“你的功夫呢?你的功夫哪去了?”
    张文轻声呻吟:“本教机密,请勿外传。”
    帅望轻声:“被温琴打伤,我看到我师父的死,呆住,被他打伤。后来,发现我师父没死,我杀错了。我本来打算……我本来没打算活下去,可是,真到要死的时候,还是舍不得。我留了一部份功夫,刚够我活下去。”
    冬晨呆呆地看着韦帅望,良久:“意思是……”
    帅望道:“我不能再动用功夫。”
    冬晨呆住,良久:“你杀温琴时已经受了这样重的伤?”
    帅望点头:“所以,以牙还牙,也扰乱他的心神。不过……当然,如果我选择慈悲,还是有别的办法的。当然,这个办法,比较有效。”
    冬晨问:“他怎么死的?”
    帅望道:“他儿子的血,我把毒下在他儿子的血里,他把他儿子从墙上解下来时,弄破了脖子上,被我划伤的动脉,喷了他一脸血,他中毒死的。”
    冬晨瞪大眼睛:“那你的功夫呢?哪去了?”
    帅望沉默。
    冬晨轻声:“你自己……”不!天哪,人家独孤误伤义士,不过弃剑感伤一下,你废了自己的功夫?
    又痛又气:“你!你真是……!”
    良久,终于:“你,很痛苦吧?”
    帅望轻声:“很孤独,就象一个人被抛弃到世界尽头。我成了……”
    原谅我,我始终不想提后悔两个字,我也不想后悔,那会杀死我的。
    冬晨缓缓握住他的手。
    你经过什么样的痛?你师父的死,你自己的沦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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