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麻烦
    冷良看一眼黑狼喷火的眼睛,沉默一会儿:“当然我是为了救我女儿,情有可愿,法无可恕,偷了冷家的追赶令,死罪,我去向韩掌门自首。”
    帅望沉默了。
    最该死的,是他生父。
    黑狼微微一愣。
    冷良看看他,淡淡地:“冷家山上没有白给的,所以,如果你打算象对冷先那样对付我……”冷良看一眼韦帅望:“就别怪我。”上下打量黑狼:“你会死得很惨!”
    黑狼没吭声,只有刀出鞘的声音,是吗?看你的手快,还是老子的刀快,老子把你的脑袋在十分之一秒的时间里砍下来,我看你能干点什么!
    帅望伸手挡住:“他说了他去自首。”
    黑狼怒目,回手就是一拳,正中韦帅望的鼻子。可怜的韦帅望的内力系统会对某些人自动产生被抑制反应,现在这个反应让他鼻子流血,摔倒在墙上。
    黑狼怒吼:“你放走的冷先!”
    韦帅望擦擦鼻血,他本来打算在黑狼脸上来同样的一拳,但是鉴于上次他推他爹那下子的不可预测的后果,他看看自己的拳头,再看看黑狼的脸,生命的尊严与朋友的脸,哪一个重要?韦帅望看看袖子上的血,手握成拳头照着黑狼鼻子比划一下,心里还是没底,这一拳下去,外一流出来的不是黑狼的血而是黑狼的脑浆,呃,哗!
    算了。
    帅望叹气,我得习惯我的新地位,我现在是史上最结实会惨叫会流血打不坏不还手的最佳的出气筒。“我会再去找冷先好好聊,这回,我保证他会招认他知道的一切。”
    冷良扬扬眉毛:“你谈完之后,他是否也就失去了再制造任何假话的能力?”
    帅望愣了一会儿:“唔,我也许可以改进一下那个药的副作用。”
    冷良点点头:“上一个被你问话的人,后来一直梦游,而且带着刀,我想,如果我不打算最后结局是挖人家祖坟吃任何看起来象肉的东西,以至不得不被人道毁灭,我还是招了吧。”
    帅望惊恐:“你在吓我?”
    冷良笑了:“我还以为这里唯一被吓到的是我呢。”
    帅望良久:“我不会那样对你的。”
    冷良看他一眼:“要是一年前,我说你会把你师爷赶下冷家山,你信吗?”
    韦帅望转身就走,走到一半,又忍不住回头:“你真去自首?”
    冷良道:“我不去,那黑小子会来杀我,我会杀了他,你会忍无可忍。”笑笑:“相似的结局,你不用亲手来杀我。”
    帅望良久:“我师父会秉公执法。”
    冷良唔一声,偷追杀令没有免责条款,按律当斩。
    韦帅望站在那儿,冷良的血似乎冷八度,他对另人的生命在不意,对自己的生命也不在意。他有一种近乎厌世的冷静态度,小凤凰的事伤到他了?
    黑狼的声音忽然变冷:“你希望你师父徇私枉法?”
    帅望回过头:“他不知道追杀令会让逸儿死亡,他没有谋害逸儿意图,他也没有送追杀令给白逸儿,他不是凶手,我知道他也不是好人,但他救我一次又一次,我没法对他大义凛然!”
    黑狼怒吼:“不用你去大义凛然,让他得到他该得到的就好!”
    帅望回头看看冷良,冷良已经回去团他的丸药。
    帅望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如果我说不我能,我是不是……但是,我真的不能。不,我从来做不到公正,不,我不能判我亲近的人死刑,也许,逸儿刚死时,我就查到冷良,也许,一怒之下……但是,现在我真的不能。
    黑狼看他一会儿,转身离开。
    韦帅望扑过去抓住他:“你干什么去?”
    黑狼道:“我去找真凶,我不想看你表演你的良知与慈悲,去演给你师父看吧。”
    韦帅望愤怒:“你!”
    黑狼面孔微微抽动一下,帅望忙松开手,黑狼看看自己的手腕,一圈惨白的指印,一被放开立刻就开始充血红肿,他那强大的功力根本无法对抗。
    黑狼无奈地苦笑,象温毅一样恐怖的功夫,不过韦帅望不需要一个笼子,他师父已经给了他一个笼子。
    帅望张开手:“抱歉。”
    痛苦地:“我跟你一起去。你说过你会同我在一起。”
    黑狼冷眼相对。
    帅望道:“记得吗,我可以提个你做得到的要求,上次我提时,你说不,这次,请你说可以!”
    恳求的口气,让黑狼微微回软,再看一次自己的手,哗,象戴了个肉红色的手镯一样,大哥,你这么厉害还客气什么,来硬的啊,你兄弟我很明智,从不同强者硬砸的。
    帅望轻声哀求:“黑狼!”我很愧疚,我爱逸儿,我不能坚定是清除所有与她的死亡有关的人,我很愧疚,我其实同你一样,但是,这里是我的家,你看看,这是我的家人,我血管里流着他的血,尽管那是后输进去的,却一样在我血管里流着,而且救了我的命。兄弟!
    黑狼终于点点头。好,能强行留下你的大哥对你说“请”时,你最好识相点。当然,黑狼是被感动了,他还记得韦帅望的暴脾气,还记得韦帅望砸在他背上的椅子,现在韦帅望十万马力,被他气得发疯,却只是恳求。或者,应该感谢韦帅望他师父给他的笼子。
    韦帅望回身:“我先去同我师父说,好吗?”
    冷良想了想:“帅望,如果你想救我的命,去问问纳兰。”
    帅望眨眨眼:“我师娘不理冷家的事。”
    冷良道:“她不理冷家的事,但是,她理冷家的帐。”
    帅望皱皱眉,沉思,看看冷良一屋子的设备,啊,冷良是冷家的摇钱树。冷家的武器专家说,是啊,我杀了人,怎么样?冷秋的反应从来都是给你点厉害尝尝,看你还敢,可从来不肯下手去杀下金蛋的鹅。但是,韩青就不好说了,他是有法必依执法必严的爱好者。广大人民无比热爱包公,可是谁也不愿自己的家人亲友是包公,而且他们也拒绝理解包公的行为,给老包脑门上画一月亮,标明此人神也,非人类。他们对公正严明的支持,只是胡弄别人的,不是要求自己的。不知道包大人当年是否会觉得孤独寂寞,有时候韩青会觉得,当你没有无条件维护身边人时,后背好象忽然被寒风吹过,透骨的寒冷,即使亲友黯然温和的“没关系、我理解”也不能抚慰的寒冷。所以,韩青总是愧疚地认为,是我的错,别人想杀我,都是我的错。
    韦帅望同样愧疚地想,呜,我竟然要伙同别人算计我师父去了。可是,对韩掌门哀求是没有用的,非得找人想个办法不可。
    黑狼默默地跟着韦帅望往青白走。韦帅望要救冷良,可以!那狗东西可以不死,但是如果他毫发无伤,我就去砍下他点什么!
    帅望大叫:“干娘!”
    纳兰迎出来:“小子!你又弄出什么事来了?吓得你师父这么拉拢你?”
    帅望结巴:“拉拉拢,说得真难听!”
    纳兰大笑:“他才多大三四十,离退休远着呢,急急把你安到那么高,当靶子吗?不是被逼的,他才不会这样干。”
    帅望不安地:“这样不好吗?”
    纳兰道:“对笨点的人来说,就等于谋杀,即使对你,也不算好事,不过,宝剑锋从磨砺出,不管遇到什么,你当经验好了。”
    帅望沉默,唔,这样真不好,我十五岁,犯不上承担夺走他人生命的责任。我现在觉得肩膀好痛。
    纳兰见韦帅望表情并无喜悦,倒有点感叹,小家伙被生活给训练得,竟然这样沉稳,小小年纪身担要职,竟毫无张扬兴奋之意。
    其实韦帅望自己不过是在为自己刚一上任就弄死冷家两位中层实权级人物而心惊。妈的,这算啥工作啊?上任第一天,咋同掌门大人说啊:师父,我来了,所以,你的左右手我给你砍了。
    帅望叹气:“干娘,我来找你商量正经事。”
    纳兰微笑:“正经事找你兄弟你师父商量去。”
    帅望气:“我师父的声音一直在我灵魂里回响,我随时随地都能听到,难的是怎么让它闭嘴!”
    纳兰笑:“唔,你向我寻求支持,以求人格独立吗?”
    帅望迟疑良久:“要是冷良死了,对冷家是不是大损失?”
    纳兰呆了一下,半晌:“倒也不是损失不起,他不是还有个好弟子你吗?”看看韦帅望,来,给我个下文,你这个题目有点可怕。
    帅望郁闷了:“我要吃点心。”
    纳兰笑让丫头上点心茶果,问:“在这儿吃晚饭不?”
    帅望道:“晚上师父在秋园请客。”
    纳兰坐下:“冷良犯了什么事?”
    帅望道:“他偷了追杀令,他女儿被冷恶抓走了,他拿追杀令换他女儿的命。”
    纳兰道:“他这是胡扯,冷恶同他一向关系不错,而且也需要他在冷家内应,决不会动他女儿,这是推托的借口吧?”
    帅望奇道:“可是小凤凰确实失踪了,我看冷良情绪很坏。”
    纳兰看了韦帅望一眼,这回倒“唔”了一声,半晌:“或者,仅只是孩子在冷恶手里活着,对冷良来说已经是一种威胁。又或者,他宁可孩子已经死了吧。”
    韦帅望终于忍不住:“你认识嗯,冷恶?”
    纳兰微笑:“不太熟,见过几次,他的眼睛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帅望不安地:“怎么?”
    纳兰想了想:“他的哀伤很纯净,眼睛一直亮晶晶的,象小孩子的眼睛,我一直想,总这么闪亮闪亮的,该有多累啊。”微笑:“他看上去,象一个非常天真坦诚的人,后来,我觉得,他把一切纷争都当成一个游戏,别人伤害了他人会内疚痛苦疲惫,他不会,对他来说,死亡只是个终结,痛苦也只是个过程,唯有这样他才能减轻自己的痛苦,只不过,小孩子虽然天真可爱,却也最喜欢扯断蝴蝶的翅膀,折断青蛙的腿,他们觉得好玩。”
    帅望半晌:“如果小凤凰还活着,而且没有冷恶庇护,在魔教……”
    纳兰点点头:“那对父母简直是噩梦。”
    帅望问:“我该怎么办?偷追杀令是死罪,冷良该死吗?”
    纳兰问:“为什么不把这个难题交给你师父?”
    帅望急道:“我师父不会徇私的!”
    纳兰道:“他为什么要徇私?我认为他不会杀死一个为救自己女儿而偷东西的人,不管那人偷的是什么。你当你韩叔叔是什么?”
    帅望气:“是老古板。”
    纳兰笑:“不过,咱们还是先给你师父个准备,别让他一时糊涂下错了命令。”
    帅望点头,纳兰微笑,一边叹气,什么时候起,我成了韩青韩大掌门执法如山的缓冲器了?
    帅望依旧忧心忡忡,纳兰叹气,我真不想问啊:“还有什么事吗?”
    帅望长叹一声:“冷良是从冷颜那儿偷去的。”
    纳兰挺直了后背:“啊!这可是!丢了追杀令倒不是死罪了,可是诬陷掌门师父的女儿,绝不会得到宽恕的。而且,冷颜算是身败名裂了,连冷家人都要不耻他的行为了。”
    韦帅望托着头:“干娘!”哀叫,救我的命吧!我不想他们……
    纳兰半晌:“这两个人都同你有半师半友之谊,你刚回来,就拿他们开刀,未免……!”
    帅望沮丧:“我要辞职。”
    纳兰笑:“别跟你师父学,动不动就要辞职,人生很沉重而真实,必须紧紧抓住绝不放弃。”
    纳兰按住帅望手:“既然,你还没找到杀害逸儿的真凶,何这么着急处理相关人员?尤其是闹出这么大动静来,恐怕会打草惊蛇,让真凶有所准备。”
    帅望看黑狼一眼,黑狼沉默一会儿,倒也点点头。
    纳兰问黑狼:“如果土匪抓了两个人,然后逼着其中一个人拿刀把另一个杀死,这个人是土匪杀的,还是那个被绑架的人杀的?”
    黑狼沉默一会儿:“土匪。”
    纳兰声音轻柔地:“爱害者家属如果抓不到土匪,会迁怒动手的那个人质,要他承担一定责任。如果抓到土匪,为他们的亲人真真正正地报了仇,就不会再迁怒无辜的人,会很大度在原谅他的不得已。”
    黑狼愣了一会儿,慢慢站起来,低下头:“我明白了。”
    看看韦帅望,微微歉疚,我一直在因为自己无助无能无力迁怒所有人。
    帅望终于释然,呵,亲爱的干娘,多谢你救了我。我就觉得我不该把人命算在冷颜冷良头上,只不过一时找不到这么好的理论来原谅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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