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院子里没了声音,漏夜沉沉,华月将隐,更漏一声声滴答动漾,水波不息。
    众人屏气凝神地垂眸,皆不言语,此时没人敢多说一言,恐惹祸上身,那拉氏静坐在正座之上,一双穿着琉璃玳瑁攒珠赤金护甲的手紧紧抓着小几,恨不得掐出指痕来,她失神的双眼茫然不知看向何处,最后定睛落在兮蔚身上,唇瓣颤颤开口,“妹妹,你看如何?”
    这是将烫手的山芋丢到她身上,兮蔚眉心处紧锁着冷秋寒气,薄唇微微抿着,似有千愁万苦,“妾身不知,一切由嫡福晋做主。”
    “往日妹妹是最有主意之人,怎得今日失了魂,”那拉氏没好气的剜了她眼,她身着石竹色绿色罗衣,清零动人,只是今日之景,怎看怎觉着别扭,“眼下是月阮妹妹生死攸关时刻,王爷不在,府中之事不可无人做主,既然兮蔚妹妹担不起这重担,那我便替王爷做主了。”
    那拉氏声音凝重宽厚,沉沉的如冷风扫过枯枝落叶,席卷漫天残破的华英,她轻咳几声,唇角微抿,似是从喉咙处发出的凝重沉声,“皇子至关重要,不可有丝毫差错,还请太医务必保住皇家子嗣,不得有误。”
    何太医一听这话,抹了抹额角冷汗,忙拱手立道,“是,遵嫡福晋之命。”
    兮蔚原是波澜无惊的眼底迸出了星星点点的笑意,果然啊,嫡福晋还是舍不得孩子,好不容易有个皇子,月阮死了,正好被她这个嫡母抚养,顺理成章,虽说损兵折将,但细算下来也不亏。
    窗下有百金缕丝缎襟制成的锦花灯罩子,烛火透过灯罩上丝线所绣的梅花枝丫印在产房里,只听一声凄厉的惊叫,如鬼魅夜行嘶吼,如魍魉缠绕魂魄,那声音回荡在整个宽广奢华的王府里,伴随着那声惊叫,月阮恍若一缕魂魄,消散无踪。
    嘤嘤孩提哭声不绝传来,如黄莺啼叫,那拉氏捻着佛珠呼了声“阿弥陀佛”,便扶着碧落起身朝内屋走去。
    兮蔚默然不语,无声无息地行至窗外,倾盆大雨早已熄灭,屋檐下滴滴残落的雨珠缓缓滴答而下,黑夜里乌云蔽月,仿佛从未来过,空中烟尘缭绕,她仿佛看到一缕纤魂悄然逝去。
    这尘世间的一遭,月阮悄悄来了,又悄悄去了,身为棋子,也不知究竟做了何事,这样匆匆死去,似从未来过一般。
    不知谁会为她伤感凝噎,兮蔚不禁感叹,她虽只是江家半个女儿,命运如世楼一般,被江阮无声地操纵着,可她和世楼相继死去,唯有江阮依旧活的好好的,这未免让人愤懑。
    屋内只留着几个妾室和婢子,只听屋外传来几声呼喊,只见王府外层层军队包围着,管家带着家丁进了外屋,那拉氏闻言急忙出来,沉声问道,“可是何事?”
    管家带着家丁扑通几下,一个个如萝卜入坑似的跪在那拉氏面前,眼里似是悲切似是激愤,兮蔚心头一紧,疾步上前,她紧紧攥着帕子,莫不是……
    “圣上……驾崩了!”管家悲痛欲绝,哭天抢地地磕了几个响头,一字一字雪亮喊道,“咱们王爷……被立为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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