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岑闭着眼很久都未出声,心底沉沉浮浮的压着一块东西,让她透不过气来。她并没有骗云落,她的确需要他三日后帮她打探一个人--郁风霁,北临国的二皇子。他作为第三个她要找的人,她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他心甘情愿的贡献出十滴心头血。
    可非亲非故,郁风霁怎么可能会同意?更何况,还是以他那样的身份。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投其所好,抓其弱点,如果能知道他这次来的目的,加以利用,相信还有可能一博。只是,除了查郁风霁,她还要想办法瞒住墨修渊。
    苏岑无奈地垂眼,山洞两日,她似把事情又推到了一种未知的境地。
    “叩叩叩--”门,再次被叩响。
    “谁?”苏岑抬眼,视线落在合上的门扉上,云落未出现,想必这人没有威胁,且是云落熟悉的人。苏岑脑海里,浮现一抹修长的身影,不会是夜无双,毕竟以夜无双的性子,此刻恐怕早就咋咋呼呼起来了。
    “无痕。冒昧拜访,望昭华郡主一见。”无痕的声音与他的摸样般,清清淡淡的,似无论什么人什么事都无法让他的情绪产生波动。
    “无痕公子请进。”苏岑坐在床榻前并未起身,隔着长长的一段距离,下一刻,房门被打开,无痕抬步走了进来。
    “昭华郡主。”无痕把门关上,日光从窗棂处投射进来,把无痕一袭白衣,照得几乎能反光。
    苏岑抬抬手让无痕坐下,才起身,走到了他的对面,直接开门见山。
    “不知无痕公子找我什么事?”
    “无痕想知道,王爷在山底时,所中的毒,是谁帮他解的?可是郡主?”无痕抬眼,浅色的眸仁一眼不眨地睨着苏岑,不放过她眼底的任何一抹情绪。
    “是我。”苏岑也不打算否认,山底本就他们两个人,当时找不到药草,墨修渊救了她,她不可能真的让他死在那里,所以,以身帮他解毒,也算是还了他的恩情。
    “那……郡主为何不让我告诉王爷?”无痕诧异,神色复杂。从昭华郡主的行为上来看,她肯为王爷解毒,那么证明她对王爷并非无情,既然郎有情妾有意,为何要仇人般……无痕突然想到夜无双的话,接下来的想法倏地被截断了。他怎么忘了?面前的女子除了是南昭国的昭华郡主,还是曾经的九王妃,颜云惜。
    他们可不就是有仇吗?还是灭门之仇。
    “为什么不告诉,无痕公子想必已经知道了吧。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我们之间,绝无可能。告诉有如何?不告诉又如何?无痕公子如果告诉他,不过是给他希望,然后呢?依然改变不了什么。”苏岑的声音太冷,也太冷静,让无痕通体生寒。
    “可……你明明对王爷并未忘情。”无痕心情复杂,想再争取一番。这些年他也是看着墨修渊这样过来的,他不像夜无双能言善辩,可不代表,他不关心自己的这个至交好友。
    “这世间,并不是只有情之一字。”苏岑起身,站在窗棂前,抬手推开,冷风鱼贯而入,扑面而来,让她清醒很多。四年前,她还有奢求的话,四年后,她早就能冷静对待。
    “我……”无痕张嘴,到底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如今他又能说什么,面前的女子看来是铁了心了。
    确如她所言,此时说出来,不过是徒增烦恼。“无痕知道了,郡主如若有事,可来……找我。无痕,定当尽万全之力。”
    “有劳。”苏岑听到门开启又关上,她沉默地瞧着无痕渐渐远离,直到身影消失在枯树的尽头。
    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晦暗莫名的情绪。
    墨修渊这三日的功夫都在配合无痕,山洞两日,让他体会到不能行走的不便,绷紧了神经开始让无痕下猛药,而狼狈的一面又不想让苏岑看到,于是,这几日并未让苏岑再来送膳。夜无双也老老实实地陪着墨修渊开始做复建,看着墨修渊面无表情地一步步往前挪动,额头上却是冷汗时,夜无双真想把颜云惜那女人给抓过来,让她看看为了她,本来好好的人给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可偏偏他又太了解颜云惜,估计他这么说了,那女人也只会掀掀眼皮,甩出来一句。
    “他腿好了,最终还是他自己有利,与我何干?”
    啧,夜无双也懒得再给墨修渊受刺激了,只是他不去找她,难道她就不知道来看看么?
    而另一边,云落说三日,就是三日。
    第三日好好站在了苏岑的面前,只是身上还抹了药,包扎的严严实实的,不过对行动倒是已无大碍,防止太过扎眼,云落穿了一身白,头上带了黑色的披风,离得远了,倒是看不出异样。
    “主子,属下已经没事了,主子要调查什么人?”
    “北临国的二皇子郁风霁,目前住在行馆,你想办法打探出他这次来东璃国的目的,以及他的喜好。”
    “是,属下这就去打探。”云落并未问苏岑打探郁风霁的原因,他担心的是自己离开了之后,万一墨修渊再来打扰主子……还有那个斗篷人,他怕斗篷人会做出伤害主子的事。
    苏岑抬眼就看到他眼底犹豫,摆手道:“你自然不必担心我,这件事对我很重要,你尽快去办,斗篷人白日里并不敢出现在都城里。”她也并非没有自保的能力,这九王府看似稀疏平常,却四处都安插的有暗卫,既然苏黎彦与斗篷人有牵扯,自然不会轻易来冒险。
    不过,苏岑担心的倒是那斗篷人的蛊虫与法术。
    云落听苏岑说,才稍微安下心,拔地而起,身形很快就消失了。
    云落一离开九王府,暗卫就前来主院禀告。夜无双坐在主院里晒太阳,听到暗卫的话,不痛不痒,让身后的随从继续给他捏着肩膀。
    “他出去就出去得了,只要颜……昭华郡主不离开九王府就行了,其他人想出去就出去了。”
    只要他没救出苏冷,颜云惜那女人就不会离开。
    倒是想不到,那女人冷心冷清的,倒是对这个身体的哥哥这么在乎,不过说起来,几年前见到那女人的时候……夜无双不知想到了什么,重重叹息一声。
    身后房间的门,“咯吱”一声被打开了,墨修渊拄着拐杖一步步走了出来。
    墨修渊走得极慢,每走一步,双腿就像是针扎的一般,不过经过几日的锻炼,至少他能不借助外力的力量站立稍许,加上他身体好,内力雄厚,双腿能再次行走,不过是个把月的事情。
    “诶呦,比昨个儿好了点。”夜无双翻身坐起,朝后挥挥手,让随从下去了,走过去,绕着墨修渊转了两圈,摸着下巴,虽然还是一张看不出情绪的脸,可额头上的冷汗明显少了,代表他走路时痛苦少了些,这就是好现象。
    “嗯,的确好了不少。”墨修渊薄唇紧抿,抬眼,墨黑的瞳仁极为深邃,“刚才暗卫来禀告什么事?”
    “也没什么,就是昭华郡主身边那个跟班刚刚出府了,不知道去哪儿了。”夜无双不以为意,只要苏岑不丢,修渊就不会暴躁。
    “云落?他出去做什么?”只是让夜无双没想到的是,墨修渊竟然问了。
    “啊?这个不知道啊,我没让人跟着,想着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让暗卫跟着去查查。”墨修渊眸色深了几分,云落那日被烧伤,虽然不是特别严重,可到底是伤了,以苏岑护短的性子,在这个时候把人派出去,必然是很重要的事。墨修渊不知为何,就想到了那天从密林回来的路上,苏岑对北临国那个二皇子郁风霁的在乎。
    “啊……”夜无双挠了挠头,“估计难了,我没让人跟着,你也知道,那个人身手不错,估计……”
    “让暗卫直接去行馆蹲守着,不要暴露了行踪。”墨修渊艰难地转过身,一步步又重新走进了房间。
    “啊?行馆?修渊你怎么知道他去了行馆?”夜无双抬步跟了进去,就看到墨修渊把拐杖给放到了一边,坐到了轮椅上,戴上面具,就要往外走。
    “不知道,感觉。”墨修渊薄唇微抿,推着轮椅的轮子走出了房间。
    “额……”夜无双眨眨眼,觉得自己的智商是不是不够用了,否则,他为什么会觉得修渊说的话,他怎么听不懂呢?不过随即想到了什么,他讶异地走过去,从身后扶住了轮椅,挥退了暗卫,自己帮他推着,“你不会……怀疑她要去让那跟班打探那个什么霁的吧?”
    只是夜无双没想到的是,墨修渊真的点头承认了。
    “那你现在是去做什么?”
    “去揽月阁。”云落不在,他自然不会再受到阻拦,几日未见,她不肯来见他,那他就去见她。
    夜无双推着轮椅的手蓦地一顿,额头上滚落下一层层黑线,真是……够了啊。
    他怎么不知道原来修渊还有这么逗比的属性?
    那云落真的打起来,能打得过他身边那么多暗卫?
    不过,打起来还真的挺不好看的。
    云落刚离开没多久,苏岑一个人拿了本手札面无表情地坐在窗棂下翻看,不多时,苑门传来很轻微的响动,苏岑的耳朵动了动,落在手札上的手僵了僵,却并没有起身。
    夜无双推着墨修渊进来时就看到这一幕,临窗而坐的女子,眉眼如画,半敛着眉眼,真是赏心悦目。
    他径直绕过回廊,到了苏岑的窗棂下,嬉笑着打了个招呼。
    “郡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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