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璟亲自主祭,宣读那篇出自徐铉手笔的祭文,大大满足了虚荣心。
    典礼结束后,冯延巳徐铉等人又是将几篇早已准备好的诗词雄文献出。
    当然嘴上说是,见猎心喜,为圣人祀意之诚而感动,心绪激荡之下遂有此作。
    李璟也是内行,也做吃惊状,连连夸奖众人才思敏捷,倚马可待。
    君臣间照例其乐融融。
    ……
    随即“华夏礼制甲天下,南唐礼制甲华夏”之说不胫而走。
    这未必是事实,但这句话实在是过于琅琅上口,听一遍就能让人印象深刻。
    这自然也是李煜的功劳。
    反正桂林现在还叫桂州,在南汉国和马楚交接处,算是蛮夷丛生之所,没人关心。
    按理说,将几十件古铜器都定名定制乃是天大的功劳。
    放到李煜前世,别说几十件,就是能厘定一件,学部委员的头衔是跑不了的。
    可这次李璟只是口头上嘉奖几句,对此事并未大作宣传。
    只是让冯延巳将李煜的工作成果重新细化一遍,便算是了结。
    这让史虚白胸闷不已,这事情是他挑头发起的,也搭进去大量精力,当然要不是李煜一锤定音的话,史虚白觉得自己就算是到死也搞不定。
    礼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本来以为能借着这个事情,给自己投效的老板刷点声望出来,却不想一点浪花都没有溅起。
    圣心难测啊。
    李煜倒是暗自冷笑:“这究竟是出于保护还是压制,抑或两者兼而有之?”
    自从那日二哥李弘茂将保大元年那些龌龊事情全盘告知后,李煜对自己的便宜老子便越发警惕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李璟的所作所为,在李煜的眼里也就变得越发明晰起来。
    但看透是一回事,以李煜现在的情况还没资格对此说三道四或者想出破解之法,毕竟二人手中资源数量相差不可以道理计。
    于是也懒得再在此事上花心思,一来剩下那些古器他是真没见过,不敢随便乱说。
    二来,才定名了二十多件就已经这样了,要是数量再上去指不定李璟还得有什么别的想法。
    反正开拓性的工作已经做好,南唐有的是这方面的专业人才,让他们顺着自己开辟的康庄大道继续向前迈进就是了。
    冯延巳的礼部和太常寺携手,各自派了一批学究进驻澄心堂,连带着徐铉有时候也来提出宝贵意见。
    而这一切却是由史虚白这个白丁负责抓总,也是奇事一件。
    至于朱尊度,自然没有放走的道理,李煜三言两语之下把他请(pian)入澄心堂。
    人才难得,在南唐纠集一伙读书人比纠集一群狗都容易,但在军事与工科学问上的人才却捉襟见肘。
    李煜虽然不打算爬科技树。
    倒不是他不想爬,而是穿越时候脑子里一没带搜索引擎二没带百科全书,对自然科学和工业革命基本处于二把刀状态。
    炼钢吹玻璃一律不懂。
    虽然之前画出个风箱的草图来,但怎么通过土高炉炼钢却一概不知。
    只是那天找了金大匠,大致画了图样,让后者自己去琢磨……
    没钢铁,说什么都是假的。
    ……
    这日李煜从唇华铺子后便急急赶回澄心堂,等着外庭的小官们把当日的各色文档移交过来。
    结果,那些小官没碰到,倒是看到李景逷满脸愁容的在室内踱步绕圈子。
    怪了,这厮向来嬉皮笑脸,今天这一副八字眉的形容倒是少见。
    李煜高兴之余,便又细细观赏几眼。
    啧啧,李景逷吃瘪我开心,那张条幅至今还挂在自己床头呢!
    看到李煜进来,顿时如同见了救星般,一步窜了过来:“贤侄救我!”
    ??
    !!
    李煜一时搞不清状况:“救你,谁敢对你不利?不要命了?”
    “哎,贤侄,这回是真的只有你能帮忙了,我这回被抓了差遣,能否完成就看你了!”
    “嗯?”李煜一愣
    “你且说说看!”
    “哎,哎,我就知道贤侄你最好。”
    说着拉了他坐下,倒起苦水来。
    事情还要从之前说起,餐霞楼事件后,李璟念在李景逷救驾有功的份儿上,便封了他一个鸿胪寺丞的官儿。
    鸿胪寺是专门负责接待他国来宾的行政机构,在秦朝的名字更直接-典客,顾名思义,类似于李煜前世的外交部礼宾司。
    五代十国时期,除南唐外,鸿胪寺一职向来被朝廷官员视为畏途和苦差。
    根子就出在南唐这儿。
    后世陆游曾说南唐为隐然大邦,既然是大邦政治、经济、文化、军事自然要全面发展。
    南唐这几样都不错。
    但最拿得出手的则是外交。
    这时节没有专门的外交官。
    两国间来往的使节都是由大臣兼任的,皇帝看谁顺眼或者不顺眼就派去出使。
    当然如果是宠臣那就是派到友邦去,看着心烦的那么些么,呵呵……
    用现在的话说,这些大臣派出去,就是国家形象,国家名片。
    南唐朝廷上最不缺的就是这种色艺俱佳,德艺双馨的大臣,扳板手指,以冯延巳、徐铉为首,其后冯延鲁,陈觉,徐锴,萧俨,韩熙载,徐延休,徐游,这批人说实话,行政能力一般,也谈不上勤勉,放到盛唐时代,考评能有个中,就是上上大吉。
    但架不住文采风流,其它国家有一个就要当国宝给供起来,而且这位肯定还拽得跟什么似的。
    但是在南唐,一抓就是一把,而且在南唐境内一个比一个谦虚,为什么?
    上面还有个琴棋书画诗酒花十项全能的李璟在压着呢!
    想搞狂生做派,可以啊!
    有本事一路打上去便是,莫说朝中有这等人物,江宁城里还有朱尊度,史虚白等不愿意为官的名士,讲起文章来也是当世大儒做派。
    所以这些大佬也特别喜欢出使他国,在国内憋的很了,跑到境外撒野欺负小朋友去,尤其喜欢往北边跑,一来北边地方大,风土人情与江南大不同,可以增加诗性。
    更主要的北方经过连年残酷战乱,读书种子已经不多了……
    所以每当南唐大臣来访,其它国家的鸿胪寺就是最头痛的时候,因为找不到陪客。
    这时节的礼节是这样的,比如冯延巳以尚书身份去后汉访问。
    先不管后汉是否承认南唐朝廷,但礼节上不能亏,要找一个级别差不多的,全程三陪,费用自然是朝廷开销,而且不要发票,一切以让客人尽兴为最高标准。
    公款吃喝玩乐固然是极爽,但从来没人愿意主动报名,鸿胪寺抓差也抓不到人,毕竟鸿胪寺正卿才从三品,权威有限的很。
    最后往往还要皇帝亲自点名才行,而被点到的那位回家也是唉声叹气,恨不得当场来个吐血三升,好告病推辞。
    原因就是,以冯延巳、徐铉为首的南唐流氓外交集团,已经上了各国鸿胪寺的黑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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