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怎么了?”绯红有些不解,总觉得小姐运气好,一下就要熬出头成为皇子妃。
    高郁鸢看了一眼懵懵懂懂的她,“我没事,你玩去吧,我睡个午觉。”这小丫头虽好,但她身边绝对不需要一根不会半点武功的人。
    可是她这还没躺下,俞氏身边的桐娘就过来了。
    桐娘是俞氏从北方俞家带过来的,算的上是俞氏的心腹之一,她为人很是温和,每次高郁鸢过去请安,她都笑眯眯的引着高郁鸢进暖阁等俞氏。
    绯红满脸的兴奋之色,自家小姐和少夫人之间本就生疏,这如今姑娘才被雅妃看中,少夫人就打发人来了,只希望她们之间的关系能因此事而缓和。
    只是高郁鸢明白,大约要让绯红失望了,俞氏出生名门,可不会把这事看在眼里,大约也是她的眼界一直颇高,所以连吕氏也避让她几分。
    不过她唤人过来叫自己过去,为的是何事?难道方寸把自己出卖了?
    一路上,高郁鸢满心疑惑,到了俞氏院门口,就已经有下人翘首盼望了,高声唤着她,一面作揖行礼,而里面听到声音的丫头便连忙掀起帘子等她。
    她来了这里很多次,这样的待遇还是第一次,不禁有些怀疑俞氏的居心。
    暖阁中,俞氏不像平日那样端庄的坐在厅里等着她来请安,而是很随意的穿了一件团花酱紫襦裙,枕着锦绣靠枕,歪歪斜斜的靠在长榻上。
    “女儿见过母亲。”高郁鸢上前行了礼,就安静的站在一旁。
    俞氏一双美眸盯着她瞧了好半会儿,这才示意她坐下,不过却依旧一脸冷漠,不过声音比往日要缓和了许多:“你是个有福的,能让雅妃娘娘瞧上,那是你三生修来的福气,以后要好好的珍惜,莫要丢了文安侯府的脸面,也莫要丢了我北方俞氏的脸。”
    高郁鸢静静的听着,看着乖巧的讨人心疼。
    只不过俞氏依旧是一脸的无动于衷,继续说道:“你到底是我的亲女儿,那陆先生将你抚养长大,这份情我是没有办法还清了,所以我思来想去,与你父亲商量了一番,决定将他们接到京城里来,找个清净的院子让他们好生安居。”
    她一面说着,一面仔细打量着高郁鸢的神色,见她依旧日常,不禁露出些失望之色来,也没了多大的兴致,摆摆手就示意高郁鸢回去:“此时多半没有什么变故了,你规矩虽然学的好,不过以后要嫁的是皇室,还要多学学,回头让桐娘在帮你选两个绣娘跟琴师。”
    高郁鸢面色平静,眼底甚至露出兴奋之色来,当即连忙起身道谢。
    俞氏见此,越发瞧不上眼,催促着桐娘送她出去。心里也思量起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刚才提起陆启光一家之时,她似乎没有那样在乎?还是这丫头,本来就是个薄情又爱慕虚荣的人?
    ☆、第十章 再遇
    从俞氏的院子出来,高郁鸢眼底的笑容便淡了下去。变相软禁老爹一家么?以此来威胁自己听他们的摆布,嫁入皇家嘛?
    她明媚姣好的面容上,殷红的嘴角微微翘起,一抹冷意从眸中晕染开。身后的桐娘见她站着不动,便小声唤道:“三姑娘怎么了?”
    “没事。”她转过身,脸上已经换上了得体优雅的微笑,“桐娘您回去吧,这大冷天的,莫要冷着了。”
    桐娘颔首,“多谢三姑娘,三姑娘您也早些回了。”她今日以为少夫人把三姑娘叫过来,母女间的关系会有些进展,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她更没有想到,少夫人会把三姑娘的养父软禁起来。
    她张了张口,想要在高郁鸢面前替俞氏说些好话,可却始终开不了口,只能望着那秀丽的身影独自一人慢慢的消失在转角处。
    小时侯能瞧见鬼,告诉老爹时,他总说鬼比人好多了,没那么多心思。那时候高郁鸢不以为然,可是此刻才能深刻体会。尤其算计自己的是亲生父母。
    不过这也没什么,本来就没有感情,自己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个稳固文安侯府地位的工具罢了。
    可是,她平日里遵循他们的各种规矩,是因为他们是长辈,自己的生命是他们给予的,可这并不代表他们能任意挥霍这份情意。她也是有逆鳞的。
    绯红在安苑门口翘首盼望,冬日里满院的梨树显得很萧条,给人一种十分寂寥的感觉。
    高郁鸢一眼便看到了她,便快步走过去,见她冻红了的手,不禁责备道:“怎不在屋子里,冷着了难受的可是你。”
    绯红笑呵呵的一把扶上她:“奴婢不冷。夫人叫姑娘过去,可是有什么好事?”
    高郁鸢看她满目的期待,忽然有些不忍心告诉她自己这个小姐其实是个工具,所以顿了顿,只淡淡回道:“没什么,不过说些家常罢了。”
    不想绯红听了,却是满心的欢喜,只觉得少夫人能同小姐聊家常,可见是真心待小姐的。
    腊月二十三,本是送灶神上天,可吕氏在九月九时许了愿,定在今日上寺里还愿,因此便把几个姑娘都带过去。
    高雅岚和高茹是不愿意去的,若是去庙会还好,兴许能遇到几个认识的朋友,可是那万安寺离京城这么远,得坐一个多时辰的马车,山上有清冷得很,简直就是白瞎浪费时间。
    高郁鸢倒是乐意去,虽然都是待在自己的安苑中,可到底是在那府上,闲言碎语烦人,尤其是雅妃送了礼物来,却又迟迟不见信,各种猜测便瞧瞧的萌起。
    吕氏今日不沾荤腥,所以独自乘坐了一辆马车,她们四个姑娘便乘大马车,虽然宽敞,但气氛总觉得怪怪的。
    好不容易挨到了万安寺,吕氏进了大雄宝殿,她们四个姑娘被安排在厢房里,不过哪里坐得住。
    这里虽然寂静,不过景色却不错,那半山的梅花,竟比镇国侯府的还要开的好。
    高似水本来不愿意去的,但也不想同高郁鸢同处一室,因此便同高雅岚一起出去。
    高茹自是追了过去,还一脸天真无邪的回头唤着高郁鸢:“三姐姐你也来啊。”
    高郁鸢本来就没打算待在暖阁里,因此自然是出了房门。高似水的脸色忽然一冷,不着痕迹的瞪了多嘴的高茹一眼,便示意高雅岚朝前面去。
    高雅岚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的,“似水,你身体不好,别走这么急。”
    她话音才落,忽然还等着高郁鸢的高茹忽然一脸欣喜的惊呼道:“快看,是宁王世子!”
    高郁鸢下意识的也随着她的声音望过去,但见对面的半山小亭里,他正与一位老师父对弈。
    他像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一手落子,一面抬起眼眸朝高郁鸢他们这里望过来。
    “世子在看谁?”高茹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要炸裂开了,脸红燥热的跑过去拉着高似水。
    高似水不语,一脸娇羞,想要抬眸望过去,却又不敢的模样,甚是惹人心跳脸红。
    高雅岚见此,想起上一次在镇国侯府时候宁王世子的那一眼,到底是不信世间有这么巧的事情,何况世子什么时候看过别人?可这一次却连看了高似水两次,她难免联想到雅妃的事情,忽然有些同情起高郁鸢来。
    二叔和二伯母对于高似水的宠爱,可是有目共睹的,要星星绝对不会给月亮。而且这样也很好的解释了为何雅妃会撇去高似水这个京城明珠而选择高郁鸢这个野丫头。
    显然,她是根本没得选。
    “似水真的好福气啊。”她脸上挂着羡慕的笑容,可口气到底是有些阴阳怪气。
    不过此刻却没有人注意她的口气,高似水一脸羞红娇俏,高茹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急步上去拉住高似水:“世子爷,真的是在看二姐姐么?”
    高似水心里已经快要甜死了,只是嘴上还依旧端着架子:“四妹妹莫要胡说八道,人家世子不过是随意看了一眼,兴许是看这里的梅呢。”
    高郁鸢没有注意她们说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可能疯了,因为她竟然又觉得,那位世子在看自己。
    “二妹妹你就莫要瞒着我们了,世子爷从来都是心无旁骛,可是上一次在镇国侯府,还有这一次,每次都是因为你在呢,你可别说是巧合。你倒是同妹妹们好好解释。”高雅岚压下心底的酸意,十分亲昵的玩着高似水的手腕央着她说。
    世子这样的人,世间独一无二,凭什么高似水能得到他的亲睐?高似水这副身体,是能陪世子游山玩水,还是能替宁王府开枝散叶?哪一样都不可能,所以高雅岚猜想,若是真的能定下因缘,那么到时候她就求祖母,让自己陪嫁,便是做个妾室她也是愿意的。
    当然,若是能在之前自己就能得到世子的亲睐,到时候也就不必去求谁了。
    高似水此刻心已经开了花,被这些话迷得晕头转向的,好像这些都是真实的一样。
    ☆、第十一章 身份
    亭中原本专心下棋的大师执起黑子,却迟迟不落下,有些意外的看着北辰无忧:“你若下定决心,那赢了这一局,老衲便也插手这红尘事一回。”
    北辰无忧目光缓缓收回落到棋局之上,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副十足自信的模样:“皇叔祖打算如何插手?”
    “那要看你赢得如何?”大师来了兴致,一手捻起念珠,一面稳稳当当的落下一子,颇为得意道:“你虽有运筹帷幄之才,只是到底年轻。所为棋局如心而生,你?”
    “是么?”北辰无忧嘴角微微一勾,不以为然落下一子,都没思考半分。
    如此大师不禁遗憾的摇着头,手中的念珠也捻的慢了下来,叹着气落子,可是当他看见对面北辰无忧一脸沉稳的落下的白子,顿时一脸愕然,口中却忍不住夸赞道:“我步步紧逼,你却缓缓退让,却在退让之中将我命脉活活压死。果然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一局,老衲输了。”他一面赞叹的望着这棋局,似有些心有不甘,又有些欣慰北辰氏总算出了一个让人看得上的少年,“棋从断生,稳中藏变,让对方措手不及,的确令人赞叹,方才的话,老衲也收回了。”
    “皇叔祖承认。”北辰无忧淡淡的看了一眼棋局,便等着方才他给自己承诺下的事情。
    大师心如明镜,怎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对于他的要求,到底是有些意外,不要这大好的锦绣江山,竟然只是要给那个姑娘讨一个正经的身份。难得有情郎,只是大师心中难免担忧,他这样终有一日会被情所困!
    见他迟迟不开口,北辰无忧起身走到亭外,正面对着的就是那文安侯府的高郁鸢。
    远山白雪,素红的梅,暗雅如墨的梅枝,如今生得妩媚动人的她往那里一站,竟然也让这傲然寒雪失去了几分颜色。他的目光随着娇俏的身影而变得柔和,俊美的脸颊上也露出几分清淡的笑容:“皇叔祖虽然年长,只是恐怕从来没有体会过,有一个人让你心动是什么感觉吧?”
    大师闻言,手中的念珠顿时一停,有些恼意的回头瞪了他一眼:“哼,老衲乃出家人,六根清净,四大皆空。”
    北辰无忧没有反驳他的话,只是微微扬眉一笑:“是啊,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大师恨恨的再次瞪了他一眼,最后只得起身扭动着自己肥胖的身子,朝着亭外走去,招来一个小沙弥,也不知道在那小沙弥眼中说了什么,那小沙弥愣了一下,转投偶朝对面的文安侯府女眷望去,这才屁颠屁颠的跑了。
    而大师一脸得意洋洋的朝北辰无忧笑道:“你既瞧不上文安侯府嫡女的身份,那我就给她一个义女身份,哈哈!”
    按照这身份,那高郁鸢以后就是北辰无忧的奶奶辈了,这样还不得把北辰无忧气死。
    可是没想到北辰无忧不但没有半分的恼意,反而很是赞同道:“多谢,皇叔祖,这样一来,便是圣上那里也不好插手她的婚事了。”
    他如此理解,到底让大师有些心中不快,就好像是自己重重一拳打在了棉花之上。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既然是老衲的义女,那婚事自当由着老衲做主!”
    “皇叔祖,您乃出家之人,说好的四大皆空呢!”北辰无忧说罢,扬眉一笑,便翩翩而去,气得大师咬牙切齿,直呼:“玄孙不仁,气我也!”
    又说高似水等人已经沉迷在北辰无忧的美色之中,她同高雅岚和高茹从来没有像是现在一样和睦共处,姐妹亲昵,看得旁边的高郁鸢时不时的起鸡皮疙瘩。
    而她站在一旁,插入不到她们的话题之中,有种被排挤在外的尴尬,正巧这时,来了个小沙弥,说是他们师父看她骨骼清奇,想要请她过去看看。
    高郁鸢当时就愣住了,虽然不知道这位大师想做什么,但您是出家人,借口能找个好一点的么?什么叫骨骼清奇,难不成您还要我剃头拜入您门下学习易筋经么?
    当然,这话高郁鸢哪能说出来,只是跟着几乎没空回她话的三姐妹打了招呼,便随着小沙弥去。
    虽然说,这高门大户里阴谋诡计少不了,可看这小沙弥说话时候的不甘愿,便能肯定不是什么人想害自己之类。
    再者,此刻看不惯她的人都没空搭理她呢!人家都在看京城第一俊才。
    随着小沙弥弯弯曲曲的走了几条小径,越走越觉得偏远,像是往后山去,高郁鸢这才防备起来,不想那小沙弥见她不动,不禁停住脚步转过身来一脸拜托道:“这位女施主,小僧也只是忠人之事,您还是在走几步吧!”
    可怜的小和尚,先是被觉空大师使唤来请这位小姐,后又被明明跟觉空大师在一起的世子爷拦住,还要她把人家小姑娘带到此地。
    认人都觉得那位世子爷公子世无双,可是自己怎么看他的眼神,都有种阴沉算计呢!
    小和尚长得圆嘟嘟的,跟觉空大师有的一拼,加上年纪还小,整个人都肉肉的,高郁鸢不禁伸手捏了捏他胖嘟嘟的脸颊,“好,看你这可怜样,姐姐同你去!”
    小和尚却被她的举动吓得连退三尺,一面直呼:“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是这位女施主先摸的我!”
    高郁鸢见此,嘴角忍不住抽搐起来,“你这小和尚一点都不可爱!”弄得好像自己调戏良家少男似的。
    小和尚一脸心惊胆战,忽然眼角余光瞥见对面梅花小径中翩翩而来的白衣少年,如蒙大赦,急匆匆的朝高郁鸢说道:“一会儿麻烦女施主自己到觉空大师的院落来。”然后一副恨不得长了四只脚一般,拼命的跑了!
    高郁鸢见他背影,颇有种绝尘而去的感觉,心道自己也没怎么他啊?满脸疑惑的转过头,一股熟悉的药香入鼻,额头碰到一处温凉的胸膛上。
    她下意识的垂下头,入目的是一双男人绣着金鼎花纹的白色靴子。
    她撞到了一个男人的胸膛里,这算不算投怀送抱,倘若对方是个像宁王府世子那样的绝世公子也好,可若是个丑八怪~那素来以貌取人的她如何面对?
    于是,高郁鸢思前想后,还是不要抬头,心里一片杂乱,想着要不要学着娇小姐们一样假装晕倒?
    她正思想争斗着,忽然一个温润低沉的熟悉嗓音在头顶飘过来,那声音很温柔,像极了初春带着青草气息的流水,又如同那陈年醇酒般惹人心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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