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皇帝定的殿试题目,要是皇帝事先将题目给了季衡,季府又有那么多的清客,大家想出个状元卷来想来也并不太难,不过,这样去猜测,不免也太没有度量,再说,季衡能够乡试中解元,会试卷也是答得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十分有水准,可见此人的确是胸有点墨的。
    最让人佩服的是,他能够将每个字都写成最规范的馆阁体,将两个同样的字找出来,几乎就是一模一样的,毫厘不差,可见季衡的严谨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这也实在让人无话可说了。
    二十二号午时,皇帝拿到了榜单,他只看了前十的名字,见季衡处在榜首,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欧阳大人站在前面偷偷瞄了他两眼,没看出皇帝到底是什么心情,他到底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或者他到底有给季衡漏题吗,还是没有呢。
    皇帝虽然面上深沉难测,心里其实都要乐开了花,简直有个小人在他的心尖上手舞足蹈,让他麻痒难耐,这种时候,他就最想的是季衡就在他的跟前,他一把将他拉到怀里来,狠狠地揉搓一顿,想亲就亲,想啃就啃,把他勒进怀里不放开才好。
    欧阳大人见皇帝毫无动静,看着榜单似乎是在深思,就又有点忐忑了,心想皇帝难道是在质疑这份榜单,就尽量让自己平静地说了一句,“皇上,若是可以,就请盖上玉玺,这份榜单明日一早就誊抄张贴出去。”
    皇帝其实根本就不是在深思,而是在抓心挠肺地对着季衡的名字意/淫了一番,被欧阳大人打断,他略有点不满,但是总归是开心能够压下一切,他拿了那个大玉玺,自己亲自起身沾了印泥,在上面印上了玉玺印。
    欧阳大人在心里松了口气,皇帝让他将榜单拿走去誊抄后,再把榜单送回来,顺便送来一甲的殿试原卷。
    欧阳大人应下后,恭恭敬敬接过榜单,然后后退到了门边,才转身离去了。
    季大人作为阁臣,得到这次进士榜的消息是很快的,他还在文渊阁里当值没回去,就有一位要讨好他的下官跑了进来,喜笑颜开地说,“恭喜季大人,令公子此次中了一甲头名,夺了魁首状元。”
    季大人知道自己儿子不凡,但是却也没想过他能够拿了状元,顿时就怔住了,这时候房间里的其他大臣,还有别的房里的大臣们也得到了消息,就过来对他是不断地恭维和恭喜了。
    季大人感谢了大家后,还是等到了自己的值班时间完了才回家,虽然他是尽量要做出沉稳和淡然之态来,但是出门时差点在门槛上绊倒了,上马车时又差点滑了一跤,足以说明他心里没有面上表现出的那么沉稳淡然,对于儿子中了状元,他并不觉得是祖坟在冒青烟,而是觉得,季氏一族,在当朝就出了两位状元郎,可说是季家百年的荣耀了,而他现在又位居次辅,可说是荣耀至极,现在要的已经不是锐意进取,而更是需要稳了,求稳方可安一世。
    季家的风头,恐怕已经盖过了京中所有权贵,这已经是个顶峰了。而季大人要求自家不会在上升到顶峰后瞬间就栽入谷底。
    季衡这时候正又到了许家,想要再探一探许七郎怎么样了。
    如果许七郎是真的发了水痘,他也很怕他出事,甚至也担心他抓破了痘子到时候留下疤痕,更何况是出更严重的事;要是许七郎并不是真的出水痘,而是被他父母控制住了,不许参加殿试,那么,他也想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而许七郎人是好的还是坏的。
    不过这次还是被拦在了外面的院子里,里面的园子都没让季衡进。
    秦氏让季衡在客厅里坐了,说,“还烧得迷迷糊糊的,不过总算比前几天要退了些烧,好多了。这几天不得不让有力气的婆子看住他才行,不然他就要伸手去抓痒,那可不是能抓的,一抓就要留下疤痕来。等过几天他好了,就让人去请你过来,也免了你这些天一直这么往这里跑。”
    秦氏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季衡无法,只得又走了。
    觉得过几日再看情况也好。
    季衡刚回到家,已经被欢喜奔出来的许氏给一把拉住了,所有人都是喜笑颜开的,季衡愣了一下,心里大约知道是什么事,说,“难道已经下了榜了?”
    许氏拉着他往内院里走,边走边说,“榜还没张贴出来呢,说明天一大早张贴,不过已经传出了消息,说你是中了魁首状元呀。”
    许氏是眉飞色舞,恨不得将儿子搂到怀里死命地亲一阵才好。
    季衡听后则是一愣,道,“啊,魁首。我倒没想过。”
    他平常给皇帝写东西,都有些语癖在里面的,怕皇帝认出自己的卷子来,他是用了最规整的答题方式,绝对不带任何语癖的,没想到还被点了状元,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问许氏,“这是谁传回来的消息,不会不实吧。”
    许氏道,“怎么会不实,是这次你座师,主考官欧阳大人派的一个人来说的。”
    季衡没想到欧阳大人那么正直的人居然会来做这么分明是讨好他家的事情,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只是笑了笑,道,“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家里晚上大家在一起吃饭吧。”
    许氏道,“这是自然,要好好庆贺庆贺,明天下榜之后,肯定有很多恭贺的人,到时候就请到酒楼里去好啦,家里是没法招待的。”
    季衡又收起了笑容,轻叹了一声,道,“以七郎的文采,我觉得进二甲也是稳稳当当的,却挑着这个时候发水痘。”
    许氏也神色黯了一下,道,“这也是命呀。”
    要是许七郎能够榜上有名,许氏肯定只会更高兴,毕竟许七郎也是她带大的,一下子带大了两个进士,其中一个还是状元,这得是多大的本事。
    季衡对于中了状元,并没有丝毫狂喜,季大人回家之后,也只是和他故作平淡地说了这事,季衡则是真平淡地道,“儿子只有为官一途可走,自己中了进士进入官场,总是要名正言顺些。”
    季大人听出了季衡这话里的淡淡的讥嘲味道,让季衡有名不正言不顺之嫌的,只是因为当年季大人送了儿子入宫去做伴读而已。
    当晚季家自己家里就欢喜地做了庆祝,季衡的优秀让六姨娘压力很大,看了璎哥儿,璎哥儿的确已经是普通人无法比的聪慧了,才七岁,就已经熟读了论语和孟子,而且已然可以作诗,但和季衡比起来,六姨娘依然觉得不如。
    故而她这一天并不是多么高兴。
    五姐儿已经说了亲了,春节时候说成的,是和一位清贵的翰林家的第三子,这第三子是嫡出,又是小儿子,倒是受宠,而且文采风流,已有举人功名在身,也参考了这年春闱,不过没有中,不过他才二十岁,年纪尚轻,以后还有很多机会,所以也没有太伤心。
    五姐儿看到季衡这般得意,而自己的未婚夫却落榜了,她倒没有嫉妒之意,只是觉得从没见季衡过过一天轻松日子,不由想,他夫君可能也是,以后嫁过去,倒也并不是非要他为官不可,能够过些小日子就好了。
    看惯了家中父兄的辛苦,姐姐在宫里的步步小心和处心积虑,她倒是对权势没有什么追求了。
    160、第二十九章
    第二天放榜后,季衡位居榜首,作为本朝最年轻的状元郎,再加上他和皇帝之间的那点暧昧的传言,自然是让他备受瞩目。
    放榜后,皇帝就安排了琼林宴,作为奖赏和庆贺。
    这次琼林宴并没有安排在凤翔殿,而是安排在城东湖边高地上的御苑行宫里。
    从城门出去到这行宫,骑快马也要大半个时辰,坐马车得花费一个多时辰了。
    这里是皇家的一个小花园,里面假山池水,亭台楼阁,绿柳成荫,花木成行,因为赵太后十分喜欢牡丹,这里边还培育了很多牡丹,只是没有宫里的伺候得好,开得不如宫里的绚烂,却也因地势宽广比宫里的规模更大,而更有一种花开如云的美感。
    这个时节又正是牡丹开放的时节,所以将琼林宴安排在这里,就更是一种美事。
    而且这里还有着距离京城最近的一个小温泉,泉水很适宜养身,但是又不至于要到皇家汤泉山行宫那么远的地方去,所以受皇帝的欢迎是一定的。
    在皇帝没有自己掌权前,他心里估计也有觊觎这里,但是当时这里是作为太后的专用,他是没有来的,现在太后被软禁起来了,他就将这里改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将琼林宴安排在了这里。
    将琼林宴安排在这里,自然并不只是他对这次进士们的重视和宠爱,更多是对季衡的祝贺。
    作为一甲榜首,季衡免不得要打马游街让人观瞻,不过他只走了很少一段路,因为季衡名声太大,京城里几乎是倾城而出去追逐和观看,完全造成了交通拥堵,即使派了军队维持秩序和保护这三人的安全,也有些要控制不住场面的样子。
    季衡一身红衣,眉目如画,又被太阳照得满脸泛红,的确是好看的,不过因为人们太热情,他简直有要重复“看杀卫玠”之虞。
    季衡深受其苦,面上还要保持笑意,街边的人们完全无视了榜眼和探花,只是叫着季衡的名字,而且纷纷小声议论着季衡的长相,不过季衡并不认为这里面有多少尊敬,大家还是更多喜好八卦,即使他不是状元,只要什么时候游个街,估计也能有这么多人来围观,原因不过是他和皇帝之间的那些暧昧传言。
    皇帝正在去行宫的路上,禁卫军护着皇帝一路前往,有侍卫骑马飞快地到了皇帝的御辇后面,对着大太监柳升请示之后,就被放行上了前,御辇停了下来,侍卫下马跪下行礼后就说了京城季衡他们的境况,又道,“只怕再如此游街下去,要出大乱子。林大人的意思是,可否停下来。”
    皇帝不可能不知道看杀卫玠的典故,所以一听来报信的侍卫这么一说,就又惊讶又担心地说,“那让赶紧停下来,就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他知道季衡身体不好,要是这么骑马晒一路就病倒了,那可就太不值得了。
    皇帝担心着季衡的状况,就让侍卫赶紧去回信说不用再继续游街了,而且还让柳升去办,让太医院里的翁太医赶紧去接住季衡,给他看看病,别出什么事。
    皇帝一直到了行宫都还在担心季衡的身体,而且有点自责自己怎么就没有先想到这种可能性而让季衡以病告假免了这样的游街。
    皇帝在行宫里安顿下来,已经又有侍卫飞快来报,说游行已经结束了,新科一甲三人都没什么事。
    然后柳升也进了房里来对皇帝道,“翁太医那边回了话,说季状元无事。”
    皇帝这才放下了心,想要赶紧传季衡过来,又怕他一路劳顿累到了,便也就没有传他。
    琼林宴是在下午开始,陆陆续续地这一科进士们也都被接到了行宫,季衡到得算是稍晚,他上午打马游街出了一身汗,所以回家去洗了个澡换了里衣才又过来的。
    在行宫的天香园,里面正是一片牡丹竞相盛开的盛况,因皇帝赏赐,此次琼林宴,一共有三十多个人参加,包括一甲三人,和二甲的前三十名,所以此时天香园里有不少穿着红袍的新科进士在赏花谈天。
    季衡刚进去,就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毕竟他是这一科的进士,出于比较的心思,大家也都去阅读了他那随着榜单一起被流传的魁首卷,作为进士,大多数都还是心高气傲的,不过对于季衡那份魁首卷,即使在文无第一这种思想下,大多数人还是愿意承认季衡的魁首卷的确是不错的,所以对这位以貌美而闻名的少年,大家就更多了好奇。
    季衡一时和一众人等应酬着,这次位列二甲第九的彭桑站在人的外围看着季衡,他是个清清静静的性子,自从李阁老下台之后,他家因曾经和李阁老家里有联姻,也受到过一些影响,好在他这次中了进士,大约对家族的起复还是会有好的影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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