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车子开得飞快,村镇里的路并不好走,有些颠簸,好在路程并不远,约莫一个小时,车子停在了一户人家的院子里。
    这户人家一看就是个大户人家,他家楼房比起隔壁几户要大上一倍,而且唯独这家院子修有护栏,楼房的外墙还贴有瓷砖。
    来请清风道长的男子名叫王培,此处就是他表姐何灵秀家。
    四人一下车就听见房子里传来撕心裂肺哭喊声,王培带着清风道长和姬天赐直接朝灵堂走去,天色依旧未亮,那灵堂里却站满了人。
    来人大多是何灵秀的亲人,灵堂中央放着一口灵柩,里面安放的正是何灵秀的遗体。
    灵柩左边站着两人,是何灵秀的父母何建国、王丽华,此时他们面容憔悴,显得十分苍老。灵柩右边站着一年轻男子,正扶着灵柩正不断哭泣,这男子长得健壮,五官端正,正是何灵秀的丈夫田飞。
    田飞与何灵秀结婚不到两年,还未有子女。何灵秀是个微胖的女人,相貌普通,但极有经商头脑,她未读过太多书,但却能把整个家族的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
    灵堂里的众人见着王培领着两名道士进门,纷纷退后让出一条路来。即便是在农村,大家也都很少再见到道士,都投去好奇的目光。
    此时清风道长和姬天赐只一件道袍在身,和其他人身上厚厚的棉袄呈鲜明对比。而两人相貌非凡,看起来都是仙风道骨,尤其是姬天赐,众人觉得他就是仙界下凡的人物。
    何建国一见两位“高人”进门,连忙迎了过去。
    “道长啊,你快瞧瞧我这女儿到底是怎么了,她怎么还不能安息?”何建国边说边哭,拉着清风道长的衣袖就朝灵柩走去,姬天赐也紧紧跟在身后。
    走到灵柩跟前,清风道长朝内一看,顿时被吓得脖子一缩。
    那何灵秀的遗体苍白而浮肿,面色狰狞,嘴也张开,似想再吸一口气,而她双目瞪的滚圆,充满怨气,好在她眼珠并不是朝着清风道长的方向,不然清风道长肯定被吓得魂都要飞出去。
    姬天赐这还是第一次见着尸体,他倒是没觉得害怕,心中反而产生了一丝疑惑。书中说人有三魂七魄,按理说人死之后应当魂飞魄散,可姬姬天赐感到何灵秀的遗体中仍有一丝命魂残存。
    正在思考时,身旁又传来清风道长低沉的声音。
    “唐于阗国三藏沙门实叉难陀译,忉利天宫神通品第一,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清风道长闭着双眼,对着遗体双手合十,满脸“正经”的念着经文。
    周围的人们听他念得极有韵味,以为他是在超度亡魂,纷纷退后,场面安静了许多。
    这灵堂中一下连哭声也没有了,灵柩周围只站着清风道长和姬天赐,众人在一旁神情凝重,小声的讨论着。
    “哎,二哥,你说这道长在干嘛?”
    “这你都不知道?他这是在让三妹安息。”
    “那这道长念的又是啥?”
    “嗯…这我哪晓得,我要知道我也当道士去了。”
    “你说那水鬼会不会缠上我们何家?”
    “别瞎猜,一会儿看道长怎么说。”
    ……
    众人都有些紧张,田飞说的那水鬼在大家心中染上一丝阴霾。何家都是做水产生意,成天和水打交道,他们都怀疑是不是家族做了不好的事情,才引来这水鬼索命。
    何家在镇上是最有钱的人家,家族里多人都买了小轿车,日子过得也算富贵,如今出了何灵秀的事情,弄得人心惶惶,都有些不敢再经营水产生意了。
    姬天赐此时心中暴汗,别人不知清风道长念的是什么,他却是明白的很。
    听了一段后,姬天赐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小声的对清风道长说道:“爹…我们是道士,你为何要念佛门的《地藏经》?”
    清风道长略微转过头,斜眼看了姬天赐一下,面色有些尴尬,但嘴里仍未停止念经。
    姬天赐又看向何灵秀的遗体,他极少听见父亲念经,此时父亲念的极有禅意,语调低沉婉转,节奏统一,他似乎感到这房间里稀薄的灵气在轻轻震动,就像是与声音产生了共振。
    更奇怪的是,姬天赐发现何灵秀体内那残存的一丝命魂也在震动,就要脱离肉身一般。
    姬天赐闭上双眼,额头隐约亮起一道微光,又像是灯光反射的光芒。他“看见”何灵秀身体里一道极其模糊的影子正坐起身来。
    这影子也是由微光组成,它从灵柩里坐直身体后,又疑惑的看向姬天赐。
    一人一鬼就这样“对视”了几秒钟。
    忽然,“影子”开口说了句:“你看得到我?”
    这声音是在姬天赐的心底响起,略显粗旷,想必何灵秀生前就是这种声音。
    姬天赐有些诧异,心中同样说道:“我看得见你,你能听见我吗?”
    “何灵秀”一下激动起来,影子开始波动,又传来她愤怒的声音:“快告诉我爹,我是被田飞那个忘恩负义的畜生杀死的,赶紧告诉他,不要让那畜生蒙骗了我的家人。”
    “何灵秀”这番话说的又急又快,姬天赐大吃一惊,他本是个淡定的人,见到鬼魂也不觉得吃惊,如今听到这番言语却惊的合不拢“嘴”。
    “你先说说他是怎么害你的?”姬天赐觉得还是该先问清楚情况。
    “何灵秀”缓了一下,影子的形状又稳定下来:“前日我搭火车赶往外地谈生意,谁知道在火车上接到电话,对方说临时有急事,改到下周再谈。我便到了最近的一站下车,又买了最早的返程票回家,我没给那畜生打电话是怕他等我到半夜。”
    “何灵秀”停顿了一下,似在压住心中的怒火:“等我回到家里都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推开房门,打开灯,我看到这畜生和周冉那丫头片子睡在一起。我气的头发尖都立了起来,老娘在外辛辛苦苦拉生意,他倒好,还在家里养起小姑娘。我上去一把就拉开被子,他们俩竟然还是光着身子,我拿起手里的包就去砸那不要脸的贱女人,谁知道田飞一把拦住我,我拼不过他,便想大叫,他连忙捂住我的嘴巴,我反抗,他又压着我的身子用枕头捂着我的脸,慢慢的我就失去了知觉。”
    “何灵秀”语气中忽然充满了怨恨:“后来,我看到这二人慌里慌张的把我塞进家里的旅行箱中,我想反抗,却发现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子,我呼喊,却发现没人听得见我,我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那贱女人估计是太害怕,先离开了我家。而田飞这畜生把我拖到自家堰塘中丢了下去,现在他还说是什么水鬼害死了我,简直是臭不要脸。他这畜生应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老娘照顾他吃,照顾他穿,他这白眼狼还胳膊肘朝外,向着周冉那贱人,我当初真该趁他睡着,把他大卸八块,让他……”
    姬天赐看“何灵秀”似要没完没了的骂下去,干脆直接插了句话:“何姐,我这就把真相告诉你爹,您先安心的去吧,后事就交给我们。”
    说完,姬天赐就睁开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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