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一时占尽上风,偏她死性不改,因着得意,本就微翘的唇角不由翘得更高,她嫌弃道,“哼!这点小磕碰就受不住了,还做什么登徒子?!”
    “桓崇,你才见了我几回,你又喜欢我什么?”
    “我不是登徒子!”桓崇梗着头,配合道,“女郎怎知我非良人?”
    无忧道,“你家世不显,无权无势,又无显著功勋,如何堪为良人?”
    桓崇的目光闪了闪,少倾,他道,“我有真心。”
    ... ...
    无忧几乎要笑出声了。
    她也真的笑出声了,“桓崇,你真以为我年纪小,便那般好骗么?!”
    “既然你说‘真心’,那我就问问,这东西...你到底有几颗?”无忧说着,下巴一扬,“重九宴上花球的含义,人尽皆知。可去岁时候,你却把它送给了异姓的陶家姊姊,便是与陶家姊姊有情!”
    “既是有情,你还一再地来轻薄我,便是朝三暮四的混蛋!”
    他还不说记挂着小皇帝赠得花球,她倒介意起他送陶家姊的花球来了?!
    桓崇哑然失笑,“我怎不知你的心眼这般小?!”
    “阿姊便是我的阿姊。我名义上是陶公的弟子,实际上如陶家养子无异。”他停顿了一下,细细道,“戏射那时,我还只道你是个小童。因此那侍卫问我要将花球赠予哪位女娘,我便报上了阿姊之名。”
    他语气诚恳,似是别无异状。
    可无忧一想到陶娘子手握花球时,那张含羞带怯的笑脸,她便浑身不舒服起来。
    她不屑地朝他撇了撇嘴。
    桓崇仔细瞧她表情,适时又道,“再说...你久在吴郡。恐怕不知,阿姊她已经订婚了。”
    “诶?陶家姊姊订婚了?和谁?”无忧惊讶道。
    桓崇含糊地应了一声,他稍稍扭了扭脖子,恳切道,“曹娘子,我们能不能换个姿势。你这样不累,我的脖子却早就酸了...”
    无忧瞧瞧他抻长的脖子,“哼”了一声,道,“不行!...呀!”
    ... ...
    这种折磨,桓崇再受不了了。
    他虽不拒去做小女郎的裙下之臣,可若再不出手,她身后那只小尾巴便要翘到天上去了。
    而且,他也想知道,她到底对他有多少的误解。
    思及此,桓崇向无忧咧嘴一笑,他忽地将头一扭,便挣开了她的手指。不等无忧反应,他反手一拉,动作出奇的利索,便将那高高在上的小女郎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随后,他将身一扭,抱着她便倒进了小舟之中。
    小舟不大,却足够躺下他们二人。
    幸好云娘总是在这里铺上厚厚的软垫,而倒下的时候,身后还有这人当做肉垫。这一瞬间天翻地覆,无忧的身上撞得并不怎么痛。
    耳听水声,眼望青天,小舟左右晃了几番,旋转一圈后,便又慢慢顺着风向在湖上飘来荡去了。
    梅雨季难得见到如此美好的景色,若是没有旁边那人的打扰,便是更好了...一想到那人,无忧便怒起了一弯横眉,她刚捏起两颗小拳头准备翻身同他相搏,却被那人从旁禁锢住了双手。
    他的手攥着她的手,他的头就紧紧挨在她的肩膀旁。只要他一呼气,便有热热的气息向她的脖颈袭来,带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桓崇,你放开我!”
    他强势地出手制伏了她,此时伏在她身边时,却像个受了委屈的小狗,声音听起来可怜巴巴的,“娘子,我的脖子好酸,脸上那处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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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无忧后悔了。
    她以为只要将他的目的挑明,这人多少会有一些身为士族子弟的廉耻之心,能够自惭而退。
    可显然的,她太高估他了。
    因为桓崇他根本就不是个人,而是一条狗!
    她将话挑明,他的举动却愈发地露骨了,好像她猜知了他的心,便自此与他两情相悦了一般。他躺在她的身边,故意蹭来蹭去,呼出来的热气吹到她的身上,闹得她浑身痒痒的。
    无忧缩了缩脖子,不住地“咯咯”笑出声来。好不容易趁着他松手的空档,她扒着他的头,使劲将他往边上推去,“哈哈...桓崇...哈哈...你,你快起来!”
    身下的小舟无人掌控,就被他们这样悠悠地晃。
    小美人躺在小舟中央,宛如河蚌开口中藏得那颗白白圆圆的珍珠。
    她在放声大笑,笑得弯起了眼睛,笑得露出了一排白白的小牙,笑得连泪珠子都快滚出来了。
    看着这样的她,桓崇的兴奋却到了一个新高度。他一个打滚,上身一翻,便将那小女郎虚虚地压在身下,而他不顾她的推搡,头脸就在她的颈间来来回回地拱着,那掩不住的亢奋劲儿,仿佛一条饿了几天的狗,在拱着一块屠户新剔出来的肉骨头。
    无忧甚至怀疑,兴许再不一会儿,他就会“啊呜”一下张开血盆大口,一嘴便要咬断她那条幼细的小脖子。
    ... ...
    闹了好一会儿,身上几乎都沾满了小女郎馥郁的香气,桓崇这才停下了动作。
    虽是不再闹她了,他却还是撑着双臂悬在她的身上,只有脖颈低垂,与她肌肤相拥。
    无忧的肚子都笑痛了,这下总算可以长出几口气。见他依旧一动不动,她刚恢复些力气,便发起狠来推他,“桓崇,你发什么疯!你快起来!”
    那小手还没搡动几下,桓崇的身子动了一动,随后便将头从她的颈间抬了起来。
    这下,两人便成了面对之姿。
    他的胸口犹在上下起伏,束好的头发不羁地垂下一绺来,沾了些微湿的汗水,刚好半黏在他的额头上。
    而他的脸便悬在她的正对面,一双眼漆黑如深潭,与她牢牢相对。
    这种目光,太过侵略性。无忧只匆匆地扫了他一眼,便别过脸去,小声道,“起来!”
    她望向一边,桓崇却是不依了。
    他突地出手,不顾她的反抗,便把她的头扳了过来,道,“现在,咱们来好好谈谈。”
    闹过半晌,身下小女郎的两只小发苞一散一歪,玉白色的小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笑意尚存。
    然而很快的,她的眼睛里便升起了一股愤愤的火气。
    桓崇觉得自己确是发疯了,因为就算她发着火,他亦是觉得,那扑面而来的火气不仅无损她的容颜,反是将她的瞳子衬得越发璀璨。
    他与她定定相望,似是要从她的眼直望入她的心,“说吧,你想找个什么样的郎君?”
    ... ...
    凭什么他将自己欺辱完了,想谈话便开始谈话?!
    而且,他在上,她在下,这哪里是个适合讲话的姿势?!
    无忧气得快炸毛了,她就是讨厌他这种平平淡淡的语气,她就是讨厌他想怎样便怎样的大男人态度!
    她不悦地嘟了嘟唇,脸上的笑意顿时冷却下来。她向桓崇瞟去一眼,面冷声也冷,“自然不会是郎君这样的。”
    她嘟起唇,模样可爱,他便又想吻她了。
    桓崇克制住自己,只用手轻轻摩挲了下她嫩滑的脸颊,道,“我是什么样?”
    无忧“哼”了一声,眼睛对着他一翻,却道,“不知郎君今年高寿?我先前说得话,竟一句都没入得郎君之耳吗?”
    她一耍性子,嘴上便要硬气地向自己嘲讽几句。
    桓崇觉得,他也快要习惯了。
    “我自然听到了...”他眼眸渐深,慢慢重复道,“女郎说我,‘家世不显,无有功名。’”
    罢了,他无所谓地笑了笑,“此等事人尽皆知。不需女郎赐教,我亦清楚。”
    无忧“哼哼”两声,却听那人又道,“可我要听的,不是这话...”
    她怔了一怔,只见那人抬起一手,正正虚指在她的心房之上,道,“我要听的,是你这处的想法...”
    无忧扬睫,向他瞧去。
    那人面上的神色格外专注,那对望来的眸子更是黑黢黢地,似要将她吸入其中。
    她微微咬了咬唇,眼睛一眨,忽而道,“...我给郎君,讲个故事吧。”
    不等他有任何表示,她便娓娓开口,“当世大族衣冠南渡,每到休沐日,天气晴好时,众人便常在建康郊外相邀宴饮。”
    此事,桓崇自是知晓。
    晋人尚风雅,好交□□乐。北方丢了,来了南国,这些士大夫们也不忘饮酒行乐、发散谈玄的那老一套。
    他刚刚嗤笑一声,又听无忧道,“我听阿父说,有次众人坐饮,周侯望着大好的春色,忽然叹道,‘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那便是说,风光一如往昔,可叹山河却易了主人。”
    “在座诸人听了,都是流泪不止,可只有王公一人愀然变色,道,‘当共戮力王室,克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
    王公,便是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王导了。
    “‘戮力王室,克服神州’...”她方说完,桓崇的眼光就变得悠远起来。
    俄而,他微微颔首,“王公不愧为朝堂之首。中原不复,南来士人,多是志气消沉,借酒消愁,少有如此远志者...”
    “曹娘子所言,并非一个故事这样简单。未知,究竟何意?”
    无忧抿了抿唇,眸子一掀,便透出无尽的光芒,“无忧是曹家女,亦是司马家的后人。”
    “我自问虽是女儿身,满腔心志却不输丈夫。因此,自幼时起,我便立过个誓。”
    她顿了顿,道,“待长大后,就算不能亲自做个将领收服中原,也要嫁个像王公这般,有克服中原之才,能恢复我中丨国正统的伟男儿!”
    ... ...
    小女郎的声音清脆却慷锵,桓崇即时便被她震住了。
    少倾,他微微一笑,道,“你喜欢王公?”
    “我尊崇王公。”无忧一字一顿,“若无王公,便无现今的大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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