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如果有只能说明苏盏茶的功力不到家。”韩遂意识到她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看到了谁?”
    “一个我以为会韬光养晦的家主,邱家家主邱长吉。”夕霜对四大家族的家主中,印象最差的就是这个人。
    邱长吉应该不能看到院门内的情形,他走得很快,完全没有夕霜以为的那种潦倒,反而很是精神奕奕。这人恢复得倒是不慢,先前遭遇到这样的大挫折,儿子死了一个,家族中还乱糟糟成一团。
    可是有的人就像镜泊湖边的湖狼,纵是遍体鳞伤,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依然会忍不住爬起来,凑到目标身边,哪怕只是分一小口吃食,也在所不惜。
    邱长吉恐怕就是这样的人。
    接下来,夕霜需要再猜一猜,听到的那个和邱长吉动手,似乎还被压制住的另一个家主又是哪个?
    韩遂的嘴巴动了动,夕霜看明白,他说的是万家。一想也有道理,余家的当家是余长弦的爷爷,一个家主年纪大了,势必要小心谨慎些。而秦云行已经答应韩遂稍后会把尉迟酒的孤女带来,怎么算谢家家主也不会先一步赶来找人打架,剩下的只有白衡齐去过的万家。
    “怎么,技不如人还不服气吗?”邱长吉得意洋洋的声音再次响起,“不服气可以再来一局,生死有命,别怪我没有提醒。”
    “你这是趁人之危!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说话的声音很年轻,应该是个少年模样。夕霜看一下韩遂,万家的家族年纪这么小吗?海水摇了摇头,夕霜看明白,回答的人应该是万家家主身边带来的弟子,每人只带了一个弟子,这万家还带了个小结巴。
    “我怎么趁人之危了,谁都想来甘家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四大家主各自供奉要老镜,摇摇欲坠,支撑不住了。”邱长吉应该又走近了些。毕竟谨慎没有直接闯进来,“我明明记得甘家的前院不是这样,看着倒也普通。”
    夕霜见韩遂嘴角露出点冷意,帮衬着偷偷喊道:对呀,就是看起来很普通,有本事你倒是进来啊。
    这个邱长吉还真会做人,刚打了别人,这会儿又盛情相邀:“我说你既然来也来了,总想进去看看。不如我们携手而进,便是甘家家主见了我们,也好有个说法。”
    “呸!谁要和你携手而进,你好歹也是一家家主,居然这样不要脸面。不但出手偷袭,还用了禁忌之术。”少年结结巴巴的,总算把话给说完了。
    夕霜听到两个有趣的关键点,一个是四大家族供奉的老境,那是什么?另一个说的是禁忌之术,修灵之人打架肯定要把最厉害的招数弄出来,修行在个人,哪里来的禁忌之术?
    海水冲着她点点头,也就是说还真有……夕霜满眼的好奇,到了离驭圃真是大开眼界,每天都会让她有些新发现,只是不知道这个万家家主伤成了什么样子,怎么连一句话都不说,全让弟子代劳。这弟子说话慢还结巴,说一句要等半天,也亏得邱长吉有那个耐心。
    “你怎么能证明我用的就是禁忌之术,成王败寇,现在是我赢了,而且没有要强取你家家主性命的意思。这算不算是你们欠我的人情?”邱长吉自顾自大声说话,边观察甘家毫无动静。他明明听到传言说谢家主母前来找甘望梅说理,两人大打出手,毁掉了甘家半边庭院。消息绝对不会有假,那眼下看到的应该是甘望梅匆忙之际强行搭建起来的院墙。外强中干,唬唬人而已,否则怎么会到现在还静悄悄的,什么都没发生。
    他原本是想等着万家家主一起入内,万一有变故还能有个挡箭牌,这会儿心里敲定甘家用的是障眼法,也顾不得这许多,直接上了台阶就要一步跨过门槛。
    夕霜一看这架势差点没拍起手来,对对,就是要这样,你跨过来才知道这阵法到底稀罕在哪儿。万家两个人安静了,而邱长吉带着的人始终没有现身,除了一开始说了那四个字以外,彻底沉默了。
    邱长吉跨过门槛,发现不对劲,两只脚落下时,人还在甘家院墙之外。他不信邪,连着跨了几次,一道看起来最简单的门槛,挡住了他的去路。万家两人没有出声,而邱长吉开始破口大骂:“甘家已经要小心翼翼到如此了吗?那以后四大家族要上门来找甘家家主说事儿,是不是还要通报,等待被冷落,我们已经被冷落了多少年,现在还要变本加厉吗!”
    这一拨话喊完,连个水漂都没起来,万家两人始终还是静悄悄的,邱长吉脸上有点挂不住,继续怒喝道:“甘家的人呢?这都死光了吗!邱家家主邱长吉前来。与甘家家主会面,这是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吗!”
    说起来也有意思,这院门外骂声郎朗,甘家弟子一个没有出现,始终只有夕霜和韩遂两人留在前院。夕霜不怕院外的人听到她说话,笑着问道:“这是故意让他着急的吧?”
    “他不是着急,是气急败坏。”韩遂看着邱长吉一次又一次地想要突破阵法闯进来,偏偏做不到,“你还记得你上次进不来的情况吗?”
    夕霜发现自己也有一点不愿意提起,也难怪能把邱长吉气成那样:“你不是说没有戾气没有杀气的话,阵法只会阻挡,不会伤害。我就不相信邱长吉心里没一点歪念头,这阵法对他是不是太温和了些。”
    “人会说谎,阵法不会。阵法认定他没有杀气和戾气,那他还就真没有。”韩遂对邱长吉没有太多关注,这人的坏已经全写在脸上,嘴里不干不净,也没有个家主稳重的模样。可阵法始终保持着阻挡的架势,说明邱长吉心中并没有坏念头,难道说他真的只是想来找张家家主说事儿?
    韩遂突然变得警惕起来。刚才明明还对骂着的声音说不见就不见了,或者是在做更重要的事情,反而利用邱长吉来掩人耳目、韩遂的一双眼飞快地掠过整面院墙,然后锁定左下角偏低的那一块,他一看夕霜跟着看看起来,牢不可破的院墙脚为什么微微松动了?
    夕霜是亲眼见着院墙由成百上千的嵌观丸在一起铸就而成,松动的就是其中一颗。她刚才也问了相同的问题,这么多的嵌观丸难免有一两只漏网之鱼,如果有些灵物修炼到一定程度会很聪明,她的水魄也是如此。假装被抹去了痕迹,并非不可能。
    一想到假装两字,夕霜心里打了个突。韩遂示意她站在阵眼中,哪里都不要去,而他走到墙角,凑近了去看那块松动的地方本来是极其微小的震动,然后摇晃越来越明显,缝隙立显,就像好好的一面墙,被人从中间抽走了一块砖,露出了对方的情形。
    韩遂没有给对方机会,直接一手盖住了露出来的口,随即听到院墙外一声惨呼。夕霜虽然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大致了解是韩遂祭出镜势,直接从那个被抠出来的洞里向外攻击了一招。而站在对面的应该就是万家的那个弟子,小结巴的声音还是有些辨识度的,韩遂挪移开手掌,空洞还在,院墙牢不可破。
    夕霜想到白衡齐去了万家一次又回来,直接为万家家主洗脱了嫌疑。那眼前的事实要怎么说!
    邱长吉还在一次又一次努力得想要跨过门槛,夕霜确定他看不到自己,站在阵眼里的她才是真正隐身的那个人。
    韩遂将手负在身后冲着那个空洞对外面的人喊话:“想要进来不难,两位家主携手并肩一步,跨过门槛即可。”
    夕霜忍着笑。这样说来邱长吉刚才的话还真没说错,真的就是要携手而进,就看万家家主肯不肯配合。
    邱长吉同样站定脚,不再盲目地要冲破阵法。有人向着他走过来,脚步很慢,可能是刚才打斗的时候受了伤。
    夕霜小声问韩遂:“你见着万家家主了吗?”
    韩遂点头,这么大个窟窿怎么还能见不到万家那两个人。万家小结巴和邱长吉带来的人被他直接击中,上一时半会儿是起不来,只留下万家家主。这样能保证两个家主出现的时候,没有第三第四个人会捣蛋。
    “我说你一点不好奇,骂到现在,到现在甘家就没有一个人出来、你知道甘望梅的脾气从来不做缩头乌龟的,今天有些反常。”说话的是万家家主,声音听起来温吞吞的,一点不像坏人。
    邱长吉听到缩头乌龟四个字,拍着腿大笑道:“这话你敢当着她的面说吗?虽然还真像。”
    “不敢。”万家家主直接吐了两个字,硬生生地让邱长吉止住了笑声,“你也不敢。”
    “我不是怕甘望梅,是甘家另外请了高人来。你看看这阵法不是离驭圃的人能做出来的,我敢打保票,整个离驭圃没有这样的高手,而这个高手与我们只有一墙之隔。”邱长吉和韩遂打过几次交道,早想到是这么一个人,只是在万家家主面前才故作不知情的样子。
    “一墙之隔吗?我被你说得想要会一会这位高手了。”万旭光走到了邱长吉的身边,“他的话,你刚才也听见了。”
    这一次邱长吉再不假惺惺的客气,一把万家家主扯过来,离自己再近些。两人四脚同时顶在了门槛的一边。
    夕霜发现自己看出去的景象,像蒙了一层水波纹,晃晃悠悠中,那两人的身体渐渐出现在她的眼中,仿佛是两副截然不同的画,通过一笔一笔的绘制跃然于纸上。等到两人完全现身,邱长吉一下子就认出夕霜:“臭丫头怎么是你?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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