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新晋城主自入城以来,偶尔也会向列队欢迎的老百姓们挥挥手,而大多数情况只是微微颔首。
    他并没有去刻意摆出一副亲近于民的样子,这样其实更让曾锐等人觉得真实。虽然人家都说,当官的就没有不会唱戏的,但若你真要遇着什么事儿寻了过来,人家却跟你反复搪塞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你恐怕会更为光火。
    就像他表现出来的这样挺好。曾锐等人知道这新晋城主刘翰林是北地王朝派过来的官儿,所以他们对这人同样也不是很看重。南北两地的恩怨,即便是个寻常老百姓都知道的很清楚,更何况还是这群江湖人。
    这刘翰林如果能与血色和睦相处自然是最好,血色也绝对不会吝啬钱财替官老爷铺路,必要时候就是造万民伞也可由血色牵头。可若是水火不相容,那也没办法了,罪州城人尽皆知血色是暗道组织,那真逼的没法子了,取了你狗官的项上人头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了。
    这便看他刘翰林自己的选择了,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选择权还是在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若是自己棋走错了把命丢了,那也就怨不得旁人了。
    刘翰林并没有入住鳄鱼的城主府,想来是觉得晦气,再加上刚一过来就占着那大宅子怕外人说起来也不好听,毕竟这北地文人多是有面子有气节的,至少曾锐是这么跟血色的众兄弟分析的。
    可让曾锐没想到的是,人刘翰林一来就打了他的脸。
    刘翰林刚刚在城主的府衙安顿下来,就连屁股都还没坐热,各方的邀请便已经踏破了这新建宅院的门槛了。谁都想第一时间在新城主这儿留个好面子,哪怕是知道他不过是个北地来的傀儡城主,但同样还是不想失去这一次结交的机会。他们可不是血色,得不到南地上层的任何,能够跟这傀儡城主打好关系,但凡是从指甲缝里匀一点利润出来,也足够自己享用了。
    这刘翰林能够在北地科举大考之中连中三元自然不可能是个蠢人,对于各方势力的宴请是何意他自然也是心知肚明。按理来说,他理当先找些初来乍到不甚了解公事繁忙等理由来推辞一二,毕竟当官的都爱端个架子,要是做什么都太容易了,这就很难让人珍惜也不会觉得一切来之不易了。
    可这刘翰林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但凡是发出邀请了他一一应下,更是巴不得能够在一天之内跟所有人把这饭都给吃了,最好还能够和大家结拜兄弟才是。总之,刘翰林的热情程度让所有人都不理解,一开始还有着小心思的各方势力在这一刻,都变得有些谨小慎微了。因为老奸巨猾不可怕,大家这些年见得多了,擅长应付的就是诸如此类的官吏。
    但要是突然冒出来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愣头青,这群**湖当真还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毕竟是自己需要结交的对象,使用的办法也不能太过于生硬死板,万一要是自己的方法没有好最终起了个反效果,那岂不是亏大了。本来在罪州城还能够讨口饭吃,想更进一步发展的结果没曾想把自己的饭碗都给砸了,这肯定是众人不愿意看到的。
    见众人不言之后,刘翰林倒是确实也没把大家当外人。他当着所有来宴请者的面,要管家一人发了一张请帖,上面写的是:明日正午在寒舍略备薄酒邀您赴宴。这一招不退反进使用的确实妙极,没有冷落今日上门的任何一家,也没有表明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态度。至于你们想要邀我上门?不用如此麻烦,我既然来罪州城做城主了就干脆先在自家府衙之内办酒,府衙位置小能宴请的人也有限,希望大家知道这每一张请帖的含金量,言外之意自然是备足厚礼。
    人家城主都已经出招了,这群之前还自认为自己一个个十分了得的各行各业带头人,不由得给自己擦了一把汗。心想:这城主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完全没有书生的迂腐,也没有少年成名的少不更事过于倨傲,相反一切处理的井井有条,见招拆招丝毫不占下风。
    最后他不光给今天来发出邀请的各位递上请帖,就连一些第一时间并没有上门的高门大户他同样也准备一张请帖。如果说上门的这群人他发出邀请算是还礼,那余下那些还没来得及上门的他同样发出邀请就让人有些琢磨不透了。
    初来乍到新晋城主,主动放下身段让家仆持门帖主动邀人上门赴宴,这可是闻所未闻的路数。这天正午刚食过午饭,就有仆人敲开了血色大门,递上门帖。
    以血色目前在罪州城的地位而言有人宴请实在是一件再稀疏平常不过的事情了,门房收过请帖之后就转交给了负责处理这类事务的林卫。而林卫还没有从亲哥身故的悲伤之中走出来,对那门帖也未在意只是随意的扔在了桌上,想着有时间了再去处理不迟。
    直到当晚在外与人喝酒喝的醉醺醺的胖子王未夜宿青楼返回总部时,正好遇着了刚准备出门不知道去干嘛的易达。虽然现在胖子王在血色的地位一步步攀高,但最开始时在血色他就在易达手下干活,即便到了这时易达还是他在血色里最为惧怕的存在,这一出一进撞了个满怀,胖子王自然是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有趣模样。
    易达皱着眉头问道:“你这又是从哪间窑里钻出来的,浑身一股脂粉味。”
    胖子王虽然喝的有七八分醉了,但是人基本的敬畏之心仍在,脑子甚至比平常时候转的更快。他很快转移话题说道:“棍爷,我今个知道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儿?”
    春宵一刻值千金,其实易达压根没兴趣听他聒噪,但两人堵在这门口,人都把话说一半了你再让他把嘴闭上也不合适。
    只得说道:“你且说来听听。”
    胖子王见成功吸引走了易达的注意力,不再把问题的关注点放在自己身上时自然是大喜。于是添油加醋了一番将今日在罪州城盛传的新城主主动邀大家赴宴,公然索贿的事儿讲了出来。
    其实对于这类狗屁倒灶的事儿他易达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关心,只是点头应道示意自己知道了,与胖子王交代了两句这段时间罪州城局势混乱切莫招惹了不该招惹的存在之后,自己便低着头走了出去。
    对于易达去干什么了,胖子王肯定是有兴趣,但他更怕打,尤其是怕易达打。虽然他即便属于精神亢奋的准备想要一探究竟,但仅存的理智还是将他心中的好奇硬生生给扼制住了,不给自己找罪受!
    过了一宿之后,易达也忘了胖子王昨晚顺口一提的事儿,自顾自的干自己的事去了。而胖子王一觉醒来就已经是日晒三更,更别提特意再去说城主宴请的事儿。
    曾锐至始至终都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儿,作为城主门帖也一直扔在林卫的桌上没有人知道。
    城主主动宴请,罪州城各方势力以能够获得邀请为荣。虽然时间是仓促了一些,可并不影响大家做准备,该要购置的礼物,明日该穿上哪身衣裳都在需要考虑的范畴。能够出入城主府用餐,对于小门小户出生自力更生做到这一步的商贾而言,可是光耀门楣的事儿啊!
    当日中午城主府上高朋满座,众人纷纷是一片欢声笑语。持着门帖登门,待由城主府上的家仆入偏厅用餐,这可是一件倍有面子的事儿。至于上门的贺礼可谓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置备,都想着能够攀上城主这棵大树在罪州城里也就畅通无阻了。
    宾客们欢喜了,我们新晋城主刘翰林同样欢喜呐!自个在北地不说十年寒窗苦读,七八年总是有的。每日来自己边说坐在桌案前,除了做学问便是写文章,生活既枯燥又乏味,若不是一次高中,终于可以摆脱之前这样的生活了,刘翰林简直连自尽的想法都有了。
    三元及第本是前程似锦,刘翰林少年得志自然是好生得意,没曾想圣上一纸令下渡楚河去南地做官?
    你要是把刘翰林当成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可就不合适了,对于南地的情况他甚至是比很多市井商贩更加了解,因为他从小便对人文风光这一类的事物尤其感兴趣,南地的才子佳人、富庶水乡、繁荣发达他时常幻想江南水乡究竟是怎么样的一处场景。
    可感兴趣归感兴趣,你要他前来做官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啊!
    这南地诸王自治,太阳王朝的统治力在这儿可以说是荡然全无了。自己作为北地的状元来南地做官,这事儿能简单吗?再说了,南地不似北地律法严苛,自己要是一不留神可能连小命都丢了,这叫自己如何不害怕?
    更恐怖的事情是,来了南地。刘翰林本想着自己龟缩一地,老实本分,应当也不会有人主动招惹自己。可千算万算没想到,南地的高层竟然这么狠,自己一来就被放在了罪州城。罪州城有多凶险,他自然也是有所了解,到了现在这一步,自己可谓是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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