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每一次去黄金楼时曾锐的心境都不一样,这每一次去城主府他心境同样也有着天差地别。
    从最早时的恭恭敬敬,到迫于无奈俯首称臣,再到现如今主动打上门去,正是印证了那句老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在前往城主府的路上,沿途的老百姓们纷纷驻足观看,甚至有些胆大的还指指点点与身旁的街坊邻居展开讨论,语气之激动就好像自己也是队伍中的一份子一般。
    而队伍当中无论是龙翔军还是血色的众位兄弟都保持着安静,除了马蹄声便仅仅只有长兵器拖地发出的刺耳摩擦声,所有人的心情都算不得有多好。明眼人皆知道这是一场恶战,可偏偏不能缺席亦不能左顾右盼,没有人想多浪费自己的精力,在战场之上也许一念之间一点微小的事物就可能让你丢了性命,如此代价谁也付不起。
    蹄声隆隆大部队朝着城主府的所在地挺进。
    一个时辰之后,龙翔军宁远将军已经站在了城主府的大门口,而这一次身后除了龙翔军以外,还有着血色的诸位好汉。不过即便如此同样容不得他刘松翔掉以轻心,黑伞的人具体有多强他恐怕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更加了解。目前还能够支撑着他,让他坚持在最前方的其实并不是必胜的勇气,还是慷然赴死的决心。若不能替兄弟报仇,我又何必独活,黄泉路上咱兄弟再作伴。
    龙翔军将大旗触地,刘松翔大声喊道:“起盾,强攻!”
    同样的亏,他刘松翔不会吃两次。上一次便是因为怒气上涌头脑发热才导致阵型不齐,一股脑的向前冲,让黑伞的人趁虚而入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让信任自己的弟兄们惨死,刘松翔心中一直怀着愧疚。在城郊养伤时,他一直在思考战场上发生的每一幕,将整场战斗拆分为一个一个的片段,由此来判定自己有哪些不足,需要改善的地方。
    作为沙场老将来说,每一次战斗都是一种积累经验的磨炼。而积累下来的经验则是下一场大战活命的基础,这也是为什么同一场大战之中老兵的存活率要远高过新兵。这是通过战火的磨炼才独有的生存之道,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而刘松翔同样想通过总结上一次的失败,让这一次的战损减小,毕竟意在报仇,而不是为了同归于尽。
    起盾兵顶上前,呈碾压之势,即便速度慢,但好在不会被一冲而散。即便是黑伞故技重施,有持巨盾的士兵做缓冲,也可以保证能够有应对时间,不至于像上次那般被动。
    持巨盾的士兵们不断朝着城主府大门前推进,刘松翔没有与鳄鱼再说上几句场面话的想法,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厮杀又何必故作姿态。
    一路推进不见任何抵抗,到城主府门前丈许时府门才大开,源源不断的黑衣人涌了出来。
    第一排的黑衣人以叠罗汉的姿势半蹲由后排人踩在自己肩头高高跃起,大部分黑衣人直接便越过了龙翔军的第一道防线,而少部分黑衣人还没等跃下便已经被后排的士兵持标枪直接射穿倒地身亡。
    这一次的龙翔军压根没有准备弓箭弩手,刘松翔很清楚大战将起之后,必定是小范围的贴身搏杀。弩手们不会有多少机会攒射这群滑溜似泥鳅一般的黑衣人,倒不如直接拎起长刀上阵来的爽利。
    冲入军阵中的黑衣人们与龙翔军的战士展开了厮杀,像这等数百人的战斗,一名武师功夫了得其实能发挥的作用已经不大了。尤其是军阵的黑衣人不过百余,对战人数是自己数倍的龙翔军自然也占不到什么优势。
    站在城主府门前的黑伞老七面露寒光,望着鳄鱼近乎命令的语气说道:“还不派你的家兵顶上去,难道你想看着我的弟兄们成为那瓮中之鳖吗!”
    老七的口气不善,可鳄鱼同样也只能听之任之。他很清楚若是黑伞的人不堪重压抽身而去,那黑伞的人能放弃这罪州一城一地的得失,可自己却是必死无疑。
    只得冲着自己的心腹手下大手一挥,城主府内的不过百余名护卫在教头的带领下义无反顾的冲向战阵。
    这已经是鳄鱼最后的力量了,若连这群也身死那自己除了隐藏在暗处的十余名大武师外自己简直连安家立命之本都不存在了。
    他目光紧盯战局,期待自己这群护卫能有不错的表现。
    每一名护卫都是他这些年精挑细选出来的,最重要的是能够保证他们的忠诚,连带着他们的家属鳄鱼都进行了特殊照顾。
    一来,是为了让他们感受到自己作为大哥给他们特殊的优待。二来,这其实也是一种警告,你们家人的小命掌握在我的手中,若是做出来背叛之事休怪我下手无情。
    鳄鱼对这群拱卫城主府的护卫其实是真没得说,无论是平常训练衣食住行皆是按照最高标准在执行,护具兵器同样也是一等一的好,既是为了保证他们的忠心和战力同时也是为了能给自己活下去增添几分机会。
    只可惜想法是美好的,而现实却是残酷的。这群护卫们即便是每日的训练都不曾落下,可长期的养尊处优使得他们都有了一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这人吧,最怕的就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做出些蠢事情来。鳄鱼家的这群护卫恰巧就是些这样的角色,习惯了老子天下第一之后,到了这等关键时候就难免有些掉链子。
    也许单独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拉出来,单打独斗都能稳稳的压住龙翔军的战士一头,可亲临战阵才会发现,刚与盾兵接触他们就有些茫然无措了。
    龙翔军可不是他们寻常面对的宵小贼人,而是一群铁骨铮铮的战士,真刀真枪的搏杀他们毫无畏惧,甚至挟着哀兵必胜替兄弟们报仇的决心,厮杀起来展现出的能量还更胜一筹。
    战阵之中城主府的护卫竟然被完全拦在了巨盾之外,只听刀剑交错于巨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却不得寸进。反倒是巨盾之后的长枪兵时不时递出长枪,总能有些倒霉的护卫连人带甲被直接捅个对穿。
    鳄鱼胸膛急促起伏,脸部表情因愤怒变得异常狰狞,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好吃好喝供着的上百名护卫竟然如此没用。别说虎入羊群冲入军阵中大杀四方,就连撕裂对方的战阵都做不到。
    按理说鳄鱼这么多年来一直是稳居城头运筹帷幄的儒将,早已习惯了负手而立不再亲自动手。可在这一刻他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自己手下的精锐竟是如此没用,他又怎能不怒。
    随即怒喝道:“让老夫来看看你们龙翔军到底是不是铜浇铁铸坚不可摧!”
    话音刚落,从身旁武师的腰间拔出长刀,长刀出鞘寒光点点,径直朝着战阵冲了出去。
    而黑伞老七见到这一幕则是十分不屑,一个爱耍些心机只会躲在背后玩花招的人都被逼的冲上前线,可见他的手下是一群何等废物。
    但既然上头还没有命令下来,就说明这鳄鱼还不可弃,自己又如何能让他上战场,真若有些闪失还不是得自己来负这个责。
    于是随意的摆了摆手之后,两名黑衣人一闪而过,一左一右拦在了鳄鱼身前。
    鳄鱼怒目圆睁望向黑伞老七质问道:“你这是何意?”
    “哪有主子带头搏杀的道理,这些人死了便死了,他们可有你鳄鱼自己的命金贵?”黑伞老七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倒并非是他刻意为之。而是黑伞中人本就对生命漠视到了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程度,尤其是一些不相关人的性命,在他看来自然是可有可无的。
    “那都是我的手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们都死了,我拿什么保证自己能活到最后?”鳄鱼则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分析问题,确实也没有错误,若是自己的势力死伤殆尽,自己苟活于世又还能够指使的了谁。
    黑伞老七十分难得的主动退了一步,语气温和地说道:“城主大人稍安勿躁,此刻还没到需要你以身涉险的地步。龙翔军不过是一帮土鸡瓦狗罢了,我能吃下他们第一次自然也能吃下他们第二次。”
    随后拍了拍手,城主府两旁的侧门打开,大批手持大刀的黑衣人朝着战阵之中奔去。
    这群黑衣人算得上是本次黑伞驻守在罪州城的中坚力量。他们不同于第一批上阵的黑衣人,他们手中大刀要比第一批的长上寸许不说,其宽度也要多过两指。挥动起来自然也需要多花上几分力气,不过效果同样显著,无论是破阵还是收割也更容易切入战场。
    此次黑伞老七带的人总共分为三个梯队,第一个梯队是两百来人的轻装武士,几乎人人轻功了得,适合于最早打乱敌军阵型造成混乱以便于第二梯队的登场锁定胜局。再上一次与龙翔军搏杀中,伤亡最大的也是他们。毕竟身先士卒自然也会多承担些危险,险自己于险地,想要活下命也肯定会多上几分风险。
    而现在出场的第二梯队,则是再上一次中屠杀龙翔军的主要人员。到他们出场时必定是战局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待入场后会挟一股铁血肃杀之势以最快的速度破敌,真是因为他们的存在才杀得龙翔军上一次溃不成军四散而逃。
    至于第三梯队则是黑伞老七手上的一张王牌,人数最少约一百五十余人,却是黑伞精锐中的精锐。不到万不得已,老七不会让他们出场,一来是这群人太过于凶残属于军伍之中大杀器般的存在。只要一登场势必会引起南地上层的警觉。
    二来,每一名人员的培养都消耗了黑伞大批的人力物力。如果把黑伞比作一大门派的话。那第三梯队的这群人便算得上是门派中精心培养出来的嫡传弟子,虽然黑伞家大业大但每牺牲一人同样也是黑伞不可挽回的损失。
    至此当黑伞第二梯队的大刀武士们一登场,刚刚还略占优势的龙翔军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大刀武士强是一方面,但因为上一次的失利让龙翔军这群战士心中产生一定的阴影是另一方面。
    刘松翔目光紧缩,盯着冲入阵前已经在持巨盾的士兵中撕裂开了一道口子的大刀武士沉默不语,他脑海中飞速思考,希望能够求得一应对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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