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人围坐,连座位也很有讲究。空出背靠房门的位置来上菜不说,还让曾锐靠在最里头的位置,无他,若真是打起来了众人还能将曾锐护在身后。
    起初刚来时曾锐还有几分忐忑,包括进包厢前那小二与掌柜的看自己的眼神还有几分诧异,可坐下来的时间久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曾锐早都已经将这事儿给忘了。
    历经这大大小小上千场酒局的磨炼,曾锐已经从一个两杯酒下肚便不省人事的青涩小子喝成了不说千杯不醉但也成为能觥筹交错之间不据下风的酒魔子了。
    夹菜敬酒曾锐尽显主家风范,明明是坐在生死仇家的店里愣生生喝出了自己家的感觉。
    路家的诸位前辈也纷纷打趣道,说这曾锐的功夫尽练在酒桌上了,若蜂楼给酒局上出个榜,你曾锐必定能够名列前茅。
    与此同时城主府内,鳄鱼坐在首位侧身旁的是黑伞那一身漆黑的老七,两人正听着底下人汇报着关于南地高层的动向。
    鳄鱼面沉如水,他没想到罪州这样鸡肋的地方南地高层那群人竟然也紧咬着不放。想起自己多年勤勤恳恳,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撕破脸之后他们竟然丁点情分也不讲,非得除自己后快。
    老七则一脸的不以为意,仿佛丝毫没有将南地高层那群人放在眼里。
    而老七的态度看在鳄鱼眼里自然是十分不满意的,两方人现在明明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可他对于黑伞的动向却所知甚少。黑伞完全将他排除在外,还是如同南地高层一样,只是把他摆在最前面当个傀儡罢了。
    这样的行为让鳄鱼很没有安全感,对于南地高层那群人的手段他很清楚,在脑海中他已经开始给自己筹划后路。以防万一,若黑伞这帮人靠不住,自己还能有条退路,不至于血洒罪州城。
    甚至他都已经隐隐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否做错了。如果最早时遵循上头的命令将这罪州城拱手送人,上头是否还会记着自己点好,让自己回到家乡做一名安安稳稳的富家翁。不说过得多好,至少子孙后代也能做到衣食无忧。
    可决定已经做过之后,又大肆屠杀了龙翔军,自己已经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这时候再来考虑,可谓是悔之晚矣。
    越想越烦,听着底下人的讲述,鳄鱼心中的一股怒气涌上心头,偏偏又不得发作。就是借他一个胆,他也不敢朝着黑伞的发火,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让他深刻的认识到了黑伞视人命如草芥的恐怖程度了。于是只得压抑着情绪在心中,手掌上青筋暴起紧握着太师椅的扶手,整个人就如同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活火山。
    老七瞥了一眼,说实话老七有几分看不起鳄鱼。甚至对于南地高层并没有重用鳄鱼,而是把他当成了任劳任怨的万金油这一行为表示理解。
    在他看来,鳄鱼的格局太小,办起事来太过于小家子气,畏手畏脚如何能成大事?太在乎得失,最后自然也难有好下场。
    动不动就阴沉着一张脸,搞得好像大军压境死战迫在眉睫一样。他很难理解,你作为领头人尚且如此,底下的人心中又如何不打鼓,未战先怯焉有胜算?
    就在此时,一名黄金楼的伙计骑着快马在城中一路疾奔来到了城主府门口,手持掌柜的腰牌未经通报便直接闯进了会客厅。
    那伙计也确实没眼力见,压根没管房里的其他人,径直朝着鳄鱼便跪了下来。
    “城主,黄金楼有急事禀报……”
    而房内之前那名躬身讲述着最新情况的黑衣男子,第一时间也闭上了嘴。
    老七微微皱了皱眉,连下人都如此没规矩,可见这带头人做的有多失败。但他并没有多言,黄金楼是鳄鱼的私产,御下不严也是鳄鱼的事儿,和自己并没有几分关系。于是乎,他端起茶杯,轻轻的泯了一口,想看看究竟又有什么好戏。
    老七皱眉被鳄鱼看在眼里,自己的下人没规矩他的面子自然会有些挂不住。还没等那伙计说完,他便一声暴喝道:“没规矩的东西!来人,拖下去杖五十!”
    别说杖五十,对于寻常百姓而言即便是杖五都得被打个皮开肉绽,若是杖十恐有性命之忧。即便是曾锐这等精修体魄的五十,恐怕也扛不住五十杀威棒,又何况是眼前这名黄金楼的普通下人,杖五十倒不如干脆说成打到死。
    但鳄鱼的话执行力乃是很强的,当即便站了两名魁梧护卫冲了进来一人拽着一只手将那伙计向门外拖去。
    小伙计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乃是掌柜的自家子侄。舅舅也是一番好意想着有这等露脸的好事儿,让自己侄子去城主面前混个脸熟,以后自己顺嘴一提也能给侄子混个更好的差事。结果自己一句话还没说完,城主就要了自己性命。
    出乎意料的是,老七竟然主动伸手说道:“慢着,人不急着杀先听他把事儿说清楚了再动手也不迟。”
    其实鳄鱼并非是个嗜杀之人,他也很清楚自己手下这群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连带关系,真要随便处死了一个势必也会让手下人心寒不少,甚至是对自己心怀怨恨。既然能够有台阶下,鳄鱼自然也就借坡下驴,抬了抬手示意两名护卫先下去。
    而被扔在地上的伙计整个人忍不住的哆嗦如同一滩烂泥般还时不时抽搐,他还没从刚刚的事情上缓过神来,更没有想到自己才刚到城主府便已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了。
    鳄鱼看见自己手下人竟是如此软脚虾,就连站起来说话的勇气都没有,实在是给自己丢人现眼。气不打一处来,越想越气,便准备自己亲自动手好好审问一番。
    而老七则是抢先一步,蹲在了那伙计的面前,轻声细语的说道:“别急,你好好想想,再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们。”
    语气温和可配上他脸上所带着的面具,颇有几分诡异。而那小伙计也没敢抬头看,听见老七这么说也渐渐的稳下了心神来。
    极为小声的说道:“血色当家的带了一群人在黄金楼喝酒。”
    “欺人太甚!他曾锐怕是不知死!他们来了多少人,其他人你可否认得出来?”鳄鱼的刚刚才消减下来几分的怒气,腾的一下再次给窜了起来。曾锐在血色议事堂说要与龙翔军兵合一处朝自己下手的事儿,才刚刚传到自己耳中,这曾锐竟然还敢堂而皇之旁若无人的来自己的酒楼大吃大喝?这不是视自己鳄鱼于无物是什么?
    “大,大约十二三人,其他人小的也没有见过。”伙计瞧着暴怒的鳄鱼有些害怕,就连说起来话都有些紧张的结巴起来了。
    “废物!这点事儿也确认不了!”鳄鱼朝着那伙计一脚踢了过去,直接把那伙计踢了个大马趴。
    鳄鱼刚准备命人把这伙计给拖下去丢出去时,那老七却朝着鳄鱼笑了笑说道:“城主,就这种人你还打算留着过年再宰了吗?”
    刚刚被踢得眼冒金星的伙计,这一刻爆发出来的求生本能却是难以想象的,他蹭的向前一步直接跪倒在鳄鱼脚下,抱着鳄鱼的右腿大声哭喊道:“城主大人,别听这怪人的话,小的知道错了还请大人饶小的一命。林胖子是我舅舅,城主大人看在我舅舅的面子上饶命呐!”
    鳄鱼在听到这伙计话一出口便知道他已经通过自己的聪明才智让这一生提前到达了人生的终点了。
    若是得罪了鳄鱼自己还尚有一线生机,偏偏是得罪了黑伞的老七,他必死无疑。
    鳄鱼虽于心不忍还是抄起了墙上挂着的佩剑,剑光一闪而过,那伙计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便已经被终结了性命。
    鳄鱼握着长剑的手微微有几分哆嗦,倒并不是杀人之后的恐惧,而是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情绪。
    黄金楼的掌柜林胖子跟了自己得有二十年了,从自己一无所有时便跟在身后。这些年日子过得好些了之后,兴许捞了些钱而自己始终是视而不见,因为跟吃的苦相比这些都算不得什么,若是他不捞,自己都得想方设法给他再添点。
    可今天自己竟然亲手杀了他的侄子,仅仅是因为两句话而已,而作为城主的自己就连护住自己手下人都做不到,不得不杀。这种心态,实在是很难想象。
    “来人,遣四路人马合并黄金楼,今日务必给我把曾锐埋在那!”
    “慢着!”
    两名再次上前的护卫刚准备领命而去却再次被黑伞老七给叫住,他两只得将目光看向鳄鱼,身为下属竟有些不知道该听谁的了。
    “城主大人,曾锐乃是跳梁小丑不足为惧,像这种只会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我们根本就不需要把他们当一回事儿。等着过了眼前这一劫之后,再腾出手来将他们灭了便是,实在无需在眼前这个节骨眼上大费周章,万一他其实是个被摆在前面故意等着我们下嘴的鱼饵呢?”其实细细品味黑伞老七这段话其实极有道理,态度不偏不倚,确实是站在鳄鱼的角度从利益最大化的目的出发在思考这个问题。
    而正在气头上的鳄鱼并不想再跟黑伞老七多说半句,他还沉浸在那伙计之死中有些没解脱出来,只想通过最快的途径发泄心中怒火,哪怕是付出大的一点代价也在所不惜。
    “我意已决,你们没有听到吗,立马给我行动起来!一个小时之后,我要看到他曾锐的脑袋!井底之蛙坐井观天,泥腿子还想跟我斗?”鳄鱼罕见地并没有顾忌黑伞老七的态度,而是直接了当的发号施令。
    黑伞老七被面具遮住的脸上同样怒气冲冲,这是鳄鱼第一次违逆自己的意思。对于这种事儿有一就有二,这是黑伞无法接受的,他们需要的仅仅是一个能够占到大义的傀儡,而并非是一个随心所欲按自己喜好办事的城主。
    合作对象的不靠谱,让他都开始思考此行是否正确,这鳄鱼究竟还是否值得培训。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的教训可不少见,老七不想因为这样的废物,让自己本就金贵的手下毫无价值的丧命。
    但他终究没有开口反驳,事情究竟如何,等一个时辰之后便会明了,他只需静待事情的结果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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