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凝怒道:“龟儿子才叫你爷爷咧,你这个龟孙子怎得这么不孝打起爷爷来!”
    那童子大怒,心想:“凭你一个杂物弟子怎得配做我爷爷?”他一巴掌拍来,接着便是拳打脚踢。李凝便觉自家身上不知挨了多少脚,多少掌。只知道是三个人最后一起上来打他的。
    他只是不消一会儿便被打的满面红肿,体内的内力护着身子倒也没伤了筋骨。
    那几个道童笑道:“贱骨头倒也耐打!”
    其中一个道童道:“他日里你可不能再上青木峰来,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我们也不杀你,免得脏了手来!”
    李凝哼哼唧唧,心中衬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哪日里我翻身起来便杀了你们!”他这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也是从戏中听来的,说是绿林好汉打了败仗都是如此个说法。李凝此刻心中说将出来,便觉得消了一些恶气。
    他哼哼唧唧的站起身来,寻思回去后可不能让自家小弟们见着。要不然,那便大大的丢了脸面。
    他不肯再提及这些丢脸的事情,脑中兀自想起那几个童子的几句话来‘他日里你可不能再上青木峰来,不然见你一次...’
    李凝心中衬道:“你叫小爷不来,是小爷碍着你们了么?你们不让小爷来,小爷偏来!”他若不来,反怕别人说他胆小啦。
    李凝心中暗喜,幸亏张虎走了没看见自己这般怂样。
    他拾起了笤帚,一瘸一拐的往山下走去。此刻夜风刮得紧,每走一步也小心翼翼,害怕失足跌下悬崖来。
    一路无话,待到李凝回了住所便先上了药水。将猪头般的脸遮挡,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林中去了。忍着剧痛,也偏要去练武来。他自知下次再去青木峰便是讨打,所以怎么着也不能毫无还手之力。等武功练到臻至化境之时,说不得赢个一招半式讨回场子来。
    所幸逍遥派的药水极为灵验,他相貌已恢复如初。七日一过,李凝惴惴上山。打扫之时听着张莹莹的道法,心中又暗自有些惴惴。果不其然,等课件散去,自家又没来由的讨了一顿打来。
    那些人狠狠的丢下狠话,不让李凝踏山一步李凝反骂道:“你家小爷生着腿咧,若你们能不让我踏山一步来便是小爷认怂啦。可小爷若还来,你们便是没有本事的龟儿子啦!”
    一时之间,那三个人也全然没有无奈。
    李凝回去又涂匀了药水,晚上也睡不大着。心中为自家的挨揍极为气恼,半夜里也起来练武。七日之后,再次上山来。这一顿揍便免不了啦,打他的不再是三个人,却是四个人来。
    李凝这一夜又挨了一顿胖揍,觉着晚风吹得如此的凄凉。天上月朗星稀,他暗暗道:“只凭着我现在的本事却还斗不过他们,但不就是打么?谁又怕来?”他冷哼一声,颇觉委屈无比。几次欲要哭泣,却终究还是忍住了。这十五岁的少年拿起扫帚便要走下。却蓦地走来了一个人影来,李凝心中火起怒道:“龟儿子,躲在那儿鬼鬼祟祟的做甚?”
    那人走了出来,在月光下却衬得极美。李凝认得那是龙岩,慌忙用手捂住了猪头般的脑袋。心中衬道:“这贱妇是来偷看我的热闹来啦,她见我被打心中欢喜的不知多么愉快咧!”
    龙岩看了李凝两眼,忽然有些薄怒道:“那帮人定然是我弟弟叫来的,我可没让他们来打你!”
    李凝见果然一切都被她瞧在了眼里,心中的那一片自尊瞬间被龙岩轰得粉碎。他嘿嘿一笑,忍住了眼眶中的泪珠儿来道:“你便是来瞧热闹的么?你若嫌打得不够,来来来,我与你在打一场罢!”
    龙岩顿即道:“我只是可怜你,来...”她那句‘帮你’二字未出口,哪料到李凝斥道:“谁要你来可怜啦?你家小爷不知多欢喜的紧,被儿子打了心中欢喜的不知多爽,要你可怜个屁!”冷哼一声,提着扫帚一瘸一拐的朝着小径上往山下走去。
    龙岩跺了跺脚,嗔道:“活该被人打,这般不领情!”她眼中微有不屑,又伴着同情。
    却说李凝扶着山腰直直走下,心中越想越是委屈来。
    他昔年在外面偷东西被人殴打,那也是几尺高的壮汉打他。他也不觉得丢脸,反而能痛痛快快的骂上几句寻回场子。而且被人打了吃饱喝足,他便潇潇洒洒拍拍屁股走人,谁也认不得他。
    可是在这里,偏要被人打,被人瞧不起来。
    他想起自家糊里糊涂的来到了逍遥派来,被人欺负。后来学了武功跟张虎结好,却又被这帮外门弟子欺负。
    想起自家时常梦中梦见学了一身法术长生逍遥,跟现实相比完全是个两样。他心中顿时委屈了起来,终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心想着左右无人,便躲在那青木山山脚处的石头旁嘤嘤啜泣。哭骂道:“逍遥派的仙法好紧妙么?好稀罕么?便是你求着爷爷来学,爷爷也不来啦!”
    他又哭道:“小爷是来学长生之术的,可不是来找打的。凭什么可怜我?谁又要你可怜?”
    他想起自家早年就是孤儿,跟乞丐抢东西吃。又入了宁府做了伴读书童,每日里也被小公子欺负。后来被赶了出来,他跌跌撞撞在俗世中被人殴打。好容易来了逍遥派,又被外门弟子欺负。便是龙岩说的那一句,顿将他的自尊给轰得粉碎。
    他此刻只觉得自家便是集了天下间所有的不幸事于一身,是天下间最不幸的人儿来。
    想起昔年的杜十娘怒沉百宝箱,还有那传说中的窦娥含冤来。他不禁心中轻唱着戏文道:“六月飞雪,那窦娥赶着...”其实他的状况与杜十娘那风尘女子半分不同,也跟窦娥一般毫无相干。他只觉得大家都是天下间最不幸的人物,便自家自衬着跟这帮人给联系了起来。
    哼哼唧唧了几句,只觉得胸中的积郁也给散了。便独自摇摇摆摆下山,朝着自家居所而去。
    他哪里知道,本来那石头后正有两个人聊天来。其中一人他定然认不得,但另一人他定然认得来。那另一人却是闭关不知多久,也不知何时出关了的风幽。
    风幽正跟掌门说事着事儿,却不知哪里来了个哭丧的娃儿跑到这儿哭了起来。他初时未曾听出这人的声音,到了后来听到那句‘小爷’二字,便认得这是李凝了。
    又听到他哭骂那句‘逍遥派的仙法好紧妙么?...便是你求着爷爷来,爷爷也不来啦!’
    风幽听了顿时脸色铁青,讪笑着看着同样尴尬讪笑的掌门。
    这两位门中德高望重之辈在这里听完了李凝的唠叨,均自有些好笑起来... ...
    李凝回了居所,上好了药,便又继续练拳。觉得自家的功夫似乎再也进步不了多少,尤其是内力早就没有半分的寸进了。
    练了七日,功力毫不长进。他便也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又提着扫帚上山来。课件讲完,他已扫完了地来。果见那四个童子奔来,嘿嘿一笑。李凝斥道:“要打便打,也别跟小爷废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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