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方将手中一碗‘醉凡尘’饮下,那甘醇清冽的酒香味道,犹自在他口中舌尖回味无穷,他闭目凝神,心中思虑却是转了千百转,对这眼前杨国忠的来历,却是也猜到了几分,口中却是淡淡说道,“果真酒中君子,只可惜年代久远了些。”
    李隆基话语刚落,却是双眸豁然睁开,望向那杨国忠手中物事,却是一块散发着淡淡青绿色光芒的残缺青石。李隆基只觉腰畔系着的那块青石,受杨国忠手中青石的呼应,却是蓦然间光芒大作,带起一阵似龙吟虎啸之声。然后又听那杨国忠,口中淡淡说道,“殿下尊贵身份,久在朝堂,或许有些情况还不明。”
    他话语微微一顿,扫向那立在两侧的数人,双眸之中射出一道道精光,顿时有一股寒气弥漫四周,又过片刻,他才接着说道,“况且,想必公子也听过一句俗语‘酒乃陈的香’。古人又云,‘酒香不怕巷子深’。想来,这些道理,殿下都是懂得。”
    “这一坛‘醉凡尘’和这块青石,在凡俗百姓眼中,或许不值一文,但于真正懂得它的人来说,其价又岂值千金?”他侃侃而来,只在酒字之上大作文章,却始终不提其真正来意。李隆基却是心中五味杂陈,心中思绪如惊涛骇浪,一时之间,却是不能平静。
    且不说这青石与他来说,是何等重要,这数载之中,自己也曾下过不少人力,物力,和财力和寻找另外残缺的青石,但是却是一无所得。这杨国忠,方才在那‘阴沟赌坊’一楼大厅之内,已经展示出其惊人神通,也在方才早就向众人暗示,自己确实是玄远密徒。
    这玄远门,既然能找出其中一块青石,当然也知道,剩余青石在哪。这青石乃是事关本朝气脉之术之物,于李隆基自身来说,当然不能让其落于他人之手。抛去这些,单说,在如今朝堂之上主要势力,全面支持修道中数股力量,来剿灭玄远门余孽,这杨国忠,竟然敢冒着身死魂灭的危险,来到这东都,抛却真心想助自己在朝堂之上重新掌权的诚意外,这背后又隐藏着多少力量,李隆基也不得不考虑在内。
    李隆基,从来就不是一个草率下决定的人,他这些年隐忍,暗中培养自己的实力,为的当然不会仅仅只是一块和本朝命脉有关的青石。但是,若有一股力量,真能为己所用,那倒也不失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眉头微蹙,凝视身旁站立的郭肃,只见此刻郭肃脸上倒是一副颇为宁静的神色。脸颊两侧却是此刻,升起了两朵红晕,李隆基微微苦笑,这郭肃竟然在此刻醉了。他微微沉吟道,“想必阁下,还有第三件礼物了,本王却倒是想一并看了。”
    杨国忠微微一笑,心中却是暗自想道,‘看来师尊看人一途,果然准切。这临淄王果然是心机深沉之人,从来不会将赌注,轻易压在任何一方’。他心中这样乱七八糟地想着,却是边缓缓从怀中又掏出一样物事,口中却是淡淡说道,“这第三样礼物,到现在,虽然没有完成。但想必公子看了,便知道,我玄远一门,对公子的决心了”。
    他边说,边缓缓将从怀中掏出的那样物事,展开在李隆基面前的长桌之上。却是一件不知由什么材质制成的,类似地图的一件物事。这张卷轴之上,却是极为绘了大唐的山川河流,城郭乡村。在这无数交横错杂的勾勒之间,却是有数个方位,却是以青绿色圆圈标记了出来。其上,却是散发着一团团光芒。
    这本是一件极为普通的物事,落在李隆基眼中,李隆基,却是面色微变。他自幼心存大志,自然熟悉大唐风物,人文,地理的一草一木。在他眼中,那九五之尊的皇位,也不过是一把稍微漂亮点的椅子而已。在他心中,他却是有更大的志向。他要开创,比太宗,更为辉煌的一个时代。
    而恰恰这张卷轴之上,所标的那数个方位,却正是他心中一直最有疑虑之处。说是他心中疑虑,却又并不尽然,因为他心中虽有谋划,但是毕竟不能预测数十载之后的事情。只是,这数处方位,却是他心中最为着重之处。
    比如那西北之境,那青绿色圆圈之上所散发的一团团碧绿色光芒,落入他眼中,却成了另外一副景象。边关守臣作势而起,最终引发战火,直逼朝堂。又比如那中土之境,也有一处青绿色光芒,其上所散发的景象,却是‘红颜祸水,终背骂名’之景象。他眸光微微一转,却是又落往另外一处方位,却见那景象之中,其中一位朝臣,凭借自己崇信,却是大权在握,把持朝政,致使一代盛世,终归败落。
    李隆基目光缓缓回转到杨国忠身上,心中震撼,却是一时不能平复。以他修习道法的见解看来,此物却并不是幻术一途,其中景象,应是修道者之中,修为高绝者,甘冒泄露天机,永世不得入轮回的风险,而以无上神通绘就。
    这般,又过了许久,他才稍稍恢复了些心绪,目光冷冷望向那身前凝立的杨国忠,淡淡说道,“杨公子,可曾看过,这卷轴之中景象?”杨国忠面不改色,微微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因此物所耗费,不仅仅只是师尊一人轮回便能完成,国忠不才,却是将命盘之中的三分气运,和气分智虑,融入了这卷轴之中。因此,这卷轴之中的景象,国忠倒也是大概知晓。”
    “那你还将这卷轴交给我?”
    “公子一身所系,乃天下苍生。杨某一身,不过白驹一生。是否骂名,是否苟活,又何必计较。更何况,我玄元一门,之所以如此做,却也并非单单为了我一门千秋存世,却为的是这晃晃天道的归属。公子也曾修道,想必也能了解,其中道理。”
    李隆基闻听杨国忠此言,却是一时怔在原地,这掷地有声的话语,落入他耳中,却也让他心血瞬间沸腾起来。他猛然探手,从身侧长桌之上,端起一碗‘醉凡尘’,仰头喝下,口中这才大声说道,“杨公子,倒也是配得上,这酒中君子,不如也随本王喝一碗。”
    杨国忠洒然一笑,知自己此行目的已成,他缓缓走到长桌一侧,端起一碗‘醉凡尘’,也如李隆基那般,仰头喝了下去。却听李隆基,又说道,“我观这卷轴之中,数处方位,景象都成,为何杨公子,方才却说,此物还未完全成形?”
    杨国忠踱步到那卷轴一侧,手指在那卷轴之上缓缓滑动,口中却是淡淡说道,“这也是杨某奉师尊之命,来此的一个主要的原因。这最后一处,却是要由公子自己来完成。”“奥,却不知,这最后一处,却是在何处呢?”杨国忠在卷轴之上,缓缓滑动的手指,蓦然指向中土一处方位。
    众人定睛看去,却见那处方位,却是一山脉山谷之处。附近没有城郭,没有村落,甚至没有地名。但是以这雅阁中众人博闻,却是有数人,一眼便看出来,那处方位,却是当今,玄门之中,佛道领袖,菩提寺所在的清泉谷。
    “清泉谷,却不知这清泉谷,却是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还需要本王亲自前去?”
    杨国忠目光缓缓扫视了众人一眼,目光从敞开的窗户之中,向东方天际远远眺望而去,口中缓缓说道,“三日之后,便是菩提寺盛会‘佛诞之日’。而那‘佛诞之日’,便是这晃晃天道的归属之争的最后时刻。”
    他话语之中尽是沉重语气,话语微微一顿,却是又接着说道,“玄元门请殿下前去,一来是为了以殿下本身真龙之气,来镇压阴森鬼气。二来,只要公子,当日出现在了菩提寺之中,那江湖中的多数力量,或多或少,也会有一丝忌惮。而更多的目光也会随公子踪迹,从朝堂之上,转到那菩提寺之中。”
    李隆基心中微微一动,知接下来这杨国忠所说的话,才是最为紧要的话语,于是他屏气凝神,果然下一刻就听杨国忠淡淡说道,“而只要朝堂之上大多数力量以及他们所控制的江湖之中的力量,一直追随着殿下。那,便是我玄元一门,助殿下成大事之时。”
    杨国忠说到此处,却是霍然抬起头来,望向李隆基,与李隆基目光直视,丝毫不回避,口中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却是不知殿下,有没有甘冒这份危险的勇气?”
    李隆基闻听此言,却是呵呵大笑起来,接着淡淡说道,“即便以前本王没有这份胆量,今日,却是饮了这‘酒中君子’醉凡尘数碗,怕是杨公子所说的那种胆量,此刻本王也多少有了一些吧。”两人相视而笑,身在一旁,一直紧闭双目的郭肃,也是豁然睁开双眼,大声喊道,“好酒,再来一碗”。
    一时之间,阁中充斥着诸人,欢笑之声。片刻之后,李隆基却是又问道,“只是,本王还有一个问题,玄元门既然和本王站在一条船上,那江湖之中也并不尽是傻子,玄元门又如何,摆脱掉那些眼睛呢?”
    杨国忠淡淡一笑,缓缓说道,“玄元门中,什么时候,又只有一种力量呢。到时候,就要看,‘暗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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