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追了。”金通微微眯起眼睛,轻轻叹了口气,“他们那隐藏在暗中的帮凶既然这么厉害,就算再追上,也讨不了什么好处的。”
    杀天缄默半响,低头不语。然后,他没有再说一句话,就飞身到了旅店的楼底下。高空中的弯月再次洒下了一片一片皎洁的光芒。地面上,很多杀手已经猝死在方才的气剑之下了。坠地后,杀天望了望躺在地面上众多的横七竖八的尸体,再望望依然伫立在旅店顶层的金通,眸中隐约闪过一丝锐寒的光芒。这么大的代价,算是白牺牲了。无声的风吹过,每个人的心底都死寂一片,空白一片。没有任何情感的波动,只有机械地动手掩埋尸体。
    不消半刻,地面上的尸体都已被掩埋掉了,就连被月光气剑击出的大大小小的洞也被新土掩盖好了。皎洁的月光下,这里平静得就仿佛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不知道什么时候,金通的身影已经无声地从这片天地间消失不见了。
    杀天也缓步离开了。他的身后,活下来的众多杀手尾随其后。
    只有寂寞而放肆的风,依然疯狂地旋舞在天地之间。
    天色,渐渐变亮。气温,却愈来愈冷。
    冷箭和夜针的身影如同两道流星般直掠出很长的路途后,才在一座山头上停了下来。
    “唉,”夜针轻轻叹气,紧绷的神经仿佛到现在还没有缓解下来。他一边叹气一边摇头,嘴角的笑容满是苦涩之意,“想不到啊,我们两个居然还很命长呢!”
    “不是我们命长。”冷箭的声音听上去异常得冷淡,面目凝重就仿佛浑身欠了别人的债一般,“是我们欠了别人两条命。到时候,如果人家要要回去,我们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他可以相信天,相信地,相信命运,相信自己,但却偏偏不相信“别人”。他的内心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思想,他总是认为欠了别人的就一定要还给别人。
    “想多了吧?”
    夜针跳上一块山石,左右瞭望。很快,他便发现了一个山洞。山洞很黑,感觉也应该很深。洞口处满是乱草,应该是天然的野洞,不会有什么人或者什么野兽住在里边。他嘴里虽然念叨着冷箭啰嗦,可是他的心却也很细。经历了方才死里逃生的恶运,他忽然也体会到了害怕的感觉。此刻以他们的体力,若是再受点什么埋伏,恐怕就是真的是有来无回、有进无出了。
    “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
    冷箭沉吟着说。有人在暗中帮了他们一把他敢肯定,可是他总觉得好像帮他们的人不止一个。
    “嗯嗯。”夜针什么也没有听清,就连连点了几个头。然后他笑着说,“冷箭,咱去那边的山洞说吧。我侦查过了,那个山洞不会有什么危险。”
    山洞的确不算太小,里边也确实没有什么人或者什么恶兽。但是山洞里却有有人住过的痕迹。几张石椅围成了一个圆圈,圈子的中间却没有桌子,只有一些早就失去温度的灰圾。山洞靠近墙壁的地方,还有几张石床。石床石椅上都落满了一层很厚的灰尘,显然证明了这些在这里曾经住过的人早就没有再来过了。
    “应该是一些猎人曾在这里借住过一段日子吧。”
    冷箭将山洞来回巡视了几圈,微微抬起头,望着石洞的顶层淡声说。这是一个早已被人遗弃的山洞。石椅之间的灰圾足以说明有人在这里烤过动物吃。墙壁上,有几个残缺的猎枪壳子。
    “我也这么认为。”夜针轻笑着附和说。他的心情已经慢慢变得开朗了起来。不管怎么说,现在还活着,这至少算得上一件令他觉得开心的事情。顿了顿,他接着轻笑起来,“管他呢!冷箭,总之,现在我们又有个家了。”
    就是家的成员少了些......
    他嘴角的笑容忽然变得僵硬苦涩了一下。
    “嗯。”没有看到夜针笑容的隐变,冷箭沉声说,“依咱们两个目前地伤势,恐怕还真需要在这里疗养一段时日。算是个家吧。”
    也许,能够息身的地方,都可以称得上是“家”吧。“家”,在他的眼里竟有些陌生,带着令人觉得陌生的温暖。
    “呵呵。”夜针轻笑,“冷箭,你看看,咱们每个月就要搬一次家呢。多有钱是吧?这生活,飘泊不定,有滋有味。”
    “夜针,刚才,你有没有发现,救助咱们的人好像不止一个?”轻轻地在心底叹了口气,冷箭便不着痕迹地转移过了话题,精力也便集中了起来,“我的直觉告诉我,在那个最关键的时刻,总共有两个人帮了我们。一个,用剑借光,打偏了那两道足以要掉咱们两个性命的月光气剑。而另一个,则动用了极高的灵力,吸来了浮云,降起雪花遮挡了所有的月光。”
    只是,前一个人的剑,他看见了,却没有看见剑柄后那人的容貌,隐约只觉得好像是火族精灵,有着天然的红色长发。而后一个人,灵力异常得高绝,不见首也不见尾,只看见了他引来的浮云和降起的短暂的雪花。闭上眼睛,他大概可以想象到他应该有着绝高的幻术,俊美成熟的容颜和一双深邃却饱经沧桑的眼眸。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嗯。”沉思了半响,夜针重重地点了点头,说,“现在想来,确实好像有两个人帮了咱们。不过,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我实在是想不出。说是咱的朋友吧,却偏偏不露面。说是咱的敌人吧,无从谈起。”
    方才的激战,他实在是太过自卫了,周围具体发生了什么,他根本没有看清楚。只是既然冷箭这般说,想来也不会有错了。所以,他就勉强占个便宜,来个顺水推舟,弄个好听的逻辑出来,以证明他的明智。
    “应该是朋友吧......”
    冷箭沉吟。可是,在他的生命中,他有这样的朋友吗?火族的朋友,他已经记不得了。幻术这般高绝的,他更是没有一点印象。难道会是夜针的朋友,可是看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太难了。他要是有了这种神秘的朋友,那他的朋友早就该一大堆了,也不至于会这般落魄得单人为伍了。
    偷偷地望着冷箭沉思的眉头,夜针刚刚想得意地偷笑两声,却不想冷箭却比他先笑了。
    “啊啊!”他尖叫,“冷箭你笑什么!?”
    心中忽然觉得自己吃了老么大的亏!
    “呵呵。”冷箭边笑边说,“我在笑,这些问题既然我们都想不透,又为什么还要去想呢!我们就应该等,等他们自己主动现身!嘿嘿。嗯!就这样!”
    他笑着笑着,忽然觉得脸上挂不住了。什么啊!吊儿郎当的样子难道也会传染!?他什么时候也变成这副德行了!这副令他觉得厌恶的德行!!
    山洞里,他的脸再次绷紧,神情恢复了往日的沉默。
    夜针为之哑然。
    深夜,终于结束了它特有的死寂般的黑暗。黎明,从天边姗姗而来,撵跑了黑暗,撕碎了沉寂,拉开了光明。
    诊所。
    病房里。
    樱空释刚刚睡醒,就看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夫人阔步走了进来,走向了大夫的手术室。由于手术室在病房的后排,所以想要去手术室,就必须要从病房走过。樱空释下意识地拉紧了被褥。华丽夫人的年纪约莫在五十岁和六十岁之间,头发虽然还很黑,但已经隐约可见一缕一缕的白发了。一张洁白的脸总是绷得很紧,但岁月在她眼角刻下的皱纹,却再也消失不了了,痕迹永远存在。一袭裁剪得格外阔气的衣裳没有一点皱褶,干干净净整整洁洁令她看上去异常得尊贵。她的人,就仿佛携着一股狂风席卷般的霸气而来,她说出的话,命令意味也很重。
    “死老头子,你给我出来!”
    她连连敲了数下手术室的门,然后咆哮起来。
    这是樱空释听到她说出的第一句话,这就话完全就是在吼。然后他很快又明白了,这位贵妇人原来是大夫的夫人,年轻大夫的老妈。
    “婆婆,”不知道什么时候,浮焰轻步走到贵妇人的身后,轻声说,“大夫他正在手术,是经不得任何骚扰的。”
    在诊所居住的这段日子,大夫们的生活她已经有所了解了。医生本就是一种天职。救死扶伤是他们生命的核心,所以他们的工作是美丽的,是神圣的。但也是容不得别人亵渎和故意骚扰的。
    “管你什么事......”
    猛地回转过身来,贵妇人说话的声音很快便低了下去。美女总是最能令人心软的。男人看女人,出于欣赏,然后伪装出自己很君子。女人看女人,要么就是嫉妒,要么就是攀比,要么就是不嫉妒也不攀比,也和男人看女人一样欣赏欣赏,然后让自己的气质略略改变一下,最起码不要输得太厉害。
    贵妇人也是女人。所以这种奇怪心态,她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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