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轻吹,暖阳高照,正是南国春日。一间破败草庙之下,静坐着一个白衣少年,眉清目秀,眼睛有神,透着一股灵气,正在津津有味地读着手中之书。
    草庙年久,像一个年老体弱的老者,勉力撑着身子,微风吹过,屋顶茅草随风起落。
    庙中供奉一人,赤面慈颜,五绺长髯,方巾红袍,仪态醇厚,左手持着念草,右手握着银针,身披绿叶,背负布袋,正是药王尊身。
    药王像两侧立着两根怀抱大的木柱,正是它们撑着这间破败草屋。
    那柱子上边有一副对联,左刻,龙因目疾离沧海;右道,虎为牙疼出杏林。
    这副对联指的是药王孙思邈曾凭借精湛无伦的医术医治好了龙王太子的眼疾和山林虎王的牙疼。
    药王菩萨头顶又悬挂了一块木匾,年深日久,皲裂得厉害,斑斑驳驳的裂痕之上,斧凿深刻着横批道:南无药王菩萨。足可见药王在医术一行的尊崇地位,当真位极尊崇。
    那白衣少年专心致志,读到精彩处,脸上神情也是不停变换。
    就在这是,“嘎吱”一声,院门打开,走进来一个锦衣少女,步伐轻灵,悄无声息的走到那少年身后,这才躬身叫道:“陆少爷,这当儿到了习武的时间了,大师父在武场候着你,请你快些过去吧。”
    那少年却是闻声不动,宛如不曾听见一般。
    那少女微微一笑,走前了几步,伸手往他肩上搭去,口中仍旧道:“陆少爷,这当儿到了习武的时间了,大师父在武场候着你,请你快些过去吧。”
    就在手刚要碰到他肩头之际,猛然间一根银针扎了过来,那少女一惊,急忙后退,忽的脚下生风,竟是那少年反扫了一腿。
    只听见他嬉笑着道:“灵儿,你的武功长进极快,走路的时候,声音越来越小啦。”
    那少女名叫钟灵,是他的贴身丫鬟。钟灵闻言,也笑着拱手道:“多谢陆少抬爱,小女子受之有愧。”
    那少年闻言,却是有些着恼,一摆手道:“这里没有外人,你怎的又叫我少爷少爷的,好不仕气,你叫我子耳便是了。”
    这少年姓陆名子耳,乃是铸剑山庄庄主陆隐的独子。
    说罢狡黠一笑,道:“该当受罚。”话音刚落,只见他一个轻巧起落,欺身而上,钟灵口中叫苦道:“少爷你又胡闹,待会可要着恼了大师父。”
    陆子耳也不管她,右手单手急出,一招由远及近的强攻“天外飞仙”之后,直上了一招“石劈华山”,左手却是不用。
    钟灵一边躲闪一边嗔道:“我向来打你不过,你还是这般欺负我,不理你啦。”说着竟不还招,陆子耳见一掌批落,直击她头顶要穴,急忙打住。
    刚一收手,忽的胸前生风,却是钟灵反将一军,一掌偷袭回打。
    陆子耳心头一惊,但旋即会意,后跨一步的同时,左右手齐出,右手对掌,左手却已然在钟灵手背上扎入了一根银针。
    钟灵本就知道自己功夫不如他,想以巧取胜,但在陆子耳倾力之时,竟然一招便败了下来。不仅又惊又喜地道:“少爷,你的武功长进得可真快。”
    陆子耳呵呵一笑,走到她身旁,将她手上银针拔出,道:“这是帮你舒筋活血的。”
    旋即又露出不悦的神色道:“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爹爹还是这般无聊,这当儿也还要我每日习武,当真是烦不胜烦。”
    但不知怎地,他脸上神色忽的又变成了欢喜状。
    钟灵立在一旁,看的清楚,忍不住伸手去他脸上刮臊道:“不羞不羞,是不是想到马上又能见到你那订立了白首婚约的俏丽小娘子星梦瑶,正好可以腻在一起,欢喜得不行啦?”
    陆子耳被她说中心事,脸上更是红成一片。有些手足无措地道:“灵儿,你胡说。”说罢便急忙出了院子。
    钟灵怔怔立着,看他离去背影,心头却有股说不出的失落,心道:“灵儿你傻也不傻,你怎的不看自己身份,配得上少爷么?星梦瑶可是南剑门弟子中名声卓著的才女,和少爷才是真正的门当户对,你癞蛤蟆瞎想什么天鹅肉哩?”
    说罢长吁一声,俯身采了一朵小花,猛力嗅了一嗅,追上了陆子耳。
    令人大吃一惊的是,出了那破败不堪的庭院,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派截然不同的景象。
    一片高墙碧瓦,金碧辉煌得紧。当前一座雄伟建筑,似宫殿一般坐落前头,只见上边挂的牌匾上写着“剑魂堂”三个大字。
    二人未走多远,只见一个下人急急忙忙的奔跑过来,对着陆子耳道:“少爷,老爷让你即刻去前门迎候,有贵客到访。”
    陆子耳问道:“可知是谁?”
    那人却是一问三不知,只是来传话的。
    他心中暗想:“后天才是自己生日,父亲广发了帖子,邀请各路英雄来贺,凭借铸剑山庄当下的名声,许多人都趁机想要巴结一番,可别是些不要紧的人,那可没趣的紧。”
    可转念一想,却有七八成是南剑门的人先来了。南剑门和铸剑山庄结谊日久,自己和南剑门弟子星梦瑶更已有了婚约。
    两家情好日密,非他人可比。
    当下心头一喜,也不用再去习武场,便急急忙忙朝着大门奔去。
    陆子耳一口气奔到大门,只见门前列了仪仗队,吹拉弹唱好不热闹。
    门前正中立着一个身着玄黑色锦袍的男子,负手而立,身形高大,背影极是威武。
    陆子耳奔将过去,俯身跪下磕了一头,道:“见过父亲大人。”
    心头却又忍不住有些嘀咕:“父亲向来喜欢高高在上,将人分作个三六九等,就是自己平日见到,也必定要磕头问安。”
    正面看他,浓眉大眼,脸颊微黑,不怒而自有一股威严之态,身着一件玄黑色锦衣袍子。
    铸剑山庄,顾名思义,乃是浇剑铸刀的地方,但陆隐铸剑之法与众不同,旁人无知,只是所铸造的兵器却是锋利无极,非他处可比,江湖中人以得铸剑山庄兵器一二为荣幸。
    江湖上有传言他铸剑刻刀乃是用血完成,是以威力无穷。
    这黑脸男子便是铸剑山庄的庄主,陆子耳之父,声名卓著于天下的陆隐了。
    他铸剑一生,深爱玄黑颜色,是以府上下人,尽皆穿着如他这身一般的玄黑色衣服。
    陆子耳行礼过后,立在父亲一旁,见他亲自来接,心头又肯定了三分,以父亲身份,也只有南剑门的人方才叫他如此上心了。
    想到此处,心头又欢喜了几分,也不多问父亲。
    可是一个时辰悄然过去,竟然仍是不见什么人来到。那些仪仗队的人,个个都脸露疲色,这时头顶日头也辣,陆子耳也有些忍耐不住。
    便开口问父亲道:“爹,不知要迎接的是什么人,架子这一般的大?”
    陆隐挥袍擦去额上汗水,用浑厚的声音回道:“此人于我陆家关系甚是要紧,多等一会无妨。”
    陆子耳适才等候许久不见来客驾临,心中已猜想到多半不是南剑门的人。
    南剑门关系虽紧,一来不会如此托大,姗姗来迟;二来父亲也不会这般苦等,往常都是他们到了,这才出门相迎。
    想来果然是个要紧人物,但一想不是南剑门,见不到自己朝思暮想的星梦瑶,那还有什么乐趣可言,更不想接着在这烈日之下苦等了。
    眉头一皱间,心生一计,对陆隐道:“父亲,您常常教诲孩儿,与人相交,信字当头。又教导孩儿,待人有别,仁者以仁,鸡鸣狗盗之辈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不知待会我该如何称呼来客?”
    陆隐转过头来,看着陆子耳,哼哧一声,道:“你把老父当做你一般的黄口小儿了么?这般也算攻敌于心么?”
    陆子耳脸色潮红,知道父亲虽然专横霸道,可是人却聪明,这激将的法子,果然不行,被他一眼看了个透。看来自己果然还嫩。
    陆隐虽然口中责备,心头却还是欢喜,自己这独子能用计谋,虽然此时显得太也稚嫩,但却是件好事。
    就在二人闲聊之际,却见门前来了一个枯瘦乞丐,身形萧索,蓬头垢面,一身衣服破洞百出,拄着一根破裂的竹竿,佝偻着身子径直走向两人。
    陆隐眉头微皱,瞪大了一双眼睛不住打量。
    他身旁立着的侍从见他表情,心自体会,迎头上去,便大声呵斥那乞丐道:“该死的臭叫花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什么场合,到这里??????”
    话未说完,却是身子一虚,已然被人从后面似拔萝卜一般提了起来,扔了开去。
    正是陆隐一只浑厚有力的大手。只见他走进了那老叫花子,躬身有礼的道:“刀身斑驳,出鞘吞噬寒鸦肉。”
    那乞丐闻言,撩拨了额前脏乱头发,一开口,却是用沙哑无比的声音回了句:“剑灿若星,穿心饮尽胸膛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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