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彩阁与杭州分堂只隔了一条弄堂,一条在白天看来热闹非凡的弄堂,再热闹非凡的堂过了子时也只是空荡四壁,也许会偶尔窜出一只过街老鼠,房梁上时不时有一声猫泣。
    一只纯白色的猫,象一只黑夜里的精灵,悲怆的哭泣另刃心头冒起一寒气,纤小云走在旁边脸色也不太好看,阴阳死士早已施展轻功,现在肯定已在杭州分堂说有笑的喝茶,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回去报信?
    舞霓裳断后,身形还是摇弄风姿,她的风姿有白摇弄,因为今天子时的弄堂比往日热闹的多,不仅有猫泣,她的身后还跟着不知从那弄来的四个彪形大汉,抬着一口巨大的箱子,只能看到是一个箱子,因为上面蒙着颜色鲜的红绸,竟是徐记缎庄的行货。
    还有两排夹道欢迎的队伍,皆是黑巾遮面,整整二十个人阴风荡起他们的衣袖,他们也没有反应,好像有二十把刀插入他们的胸膛,他们也照样不有什么反应。
    他们只是二十个如僵尸一般的只会站着的人。
    纤小云轻声道:“这一段路似乎很短。”
    刃道:“是的。不然秦忠也许会派来四十个人欢迎我们。”
    纤小云掩嘴笑道:“看来秦堂主对我们还是很重视!”
    刃侧过脸看着纤小云,问道:“你可是希望人家对你怎样的重视?”
    纤小云依然笑:“好像我们没有选择。”
    刃也笑了,温柔的说道:“即使没有选择,我也想对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
    刃却赞叹道:“云雾山庄的景色真是美极!进两年我也走了不少地方,可还是觉得云雾庄最美!”
    纤小云诧异的望着他,不知道他这会说起云雾山庄是什么意思。
    刃还没有说完,“特别是大慈山,我终于明白,为何师傅年年雷打不动的要到那里品茶那个茶亭,四目美景,都是世间少有的。的确是一种享受”说话间,刃的眼中放出光彩,像已陶醉在想像之中,连脚步也放慢了许多,他们走的本就很慢,这一会几乎停下。
    纤小云只好问:“少主怎么了?怎么突然提起大慈山?”
    刃仍然陶醉其中,目光更加柔和的说道:“只要去过大慈山就很难让人忘记!”
    纤小云有些焦急的道:“少主这是怎么了?”
    刃突然问:“你说此次杭州分堂过后,我们还有没有机会?”
    纤小云沉声道:“当然有机会,少主不要把事情想的太坏,至少要有信心。”
    刃道:“我有,当然有。不然我怎么会想起大慈山。”刃的语气有一丝激动,“纤姑娘!”刃竟脱口叫出了‘纤姑娘!’不再是纤堂主,他自己却没有意识到,继续道:“纤姑娘,我们个约定好不好?”
    纤小云已停下,月光下红着脸,柔声道:“你说吧!”
    刃道:“待清风门的麻烦都没有了,我们去大慈山赏景,好不好?”
    纤小云的脸更红了,她每次遇到刃说一些话就只会红着脸,她的眸目中已有些模糊,说了一个字:“好。”
    刃听了这一个字,没有多少高兴,反倒是神色渐渐暗淡下去,纤小云也是同样,再次动步子,怎样的甜言蜜语,在二十个僵尸的注视之下说出来也会失去味道,何况杭州分堂就在眼前,他们也没时间说太多的甜言蜜语。
    他们又相互对视了一眼,相互微笑了一下,两人同时直了直腰,好像无端的增添了许勇气和信心,神色之中已多了几分坚定。
    舞霓裳从狭窄的二十个僵尸中冲到了刃和纤小云前面,没有理他们俩,径直的带着她后的四个大汉,走向杭州分堂的大门。
    刃看着她摇首弄姿的模样,叹道:“她真是个怪人。她好像有很多秘密,才会跟着我们。”
    纤小云道:“也许。她做事向来不守规矩。”
    刃道:“但我觉得,她比秦忠好一些,好对付一些。”
    纤小云却道:“其实她很寂寞!”
    “寂寞?”纤小云道:“是的,寂寞。你难道看不出来?”
    刃的确没看出来,而且不懂。纤小云看着舞霓裳的紫色薄衣里的身躯,继续道:“她越是卖弄风情,就越说明她寂寞。”
    刃问:“为什么?”
    “因为我也是女人,我能懂她的心思。”
    刃又问:“她有什么心思?”
    “也许她的麻烦不会比你现在的少?”
    “哦?”纤小云点点头,道:“所以她寂寞,以为无人能了解她的心思,她更不会说出,所以她寂寞。”
    刃没有说话,看着走在前面的舞霓裳已经停下脚步,他们俩也不得不停下,终于把那十个僵尸般的人甩在了后面,终于走进了杭州分堂。
    刃不是没有来过这里,可没有哪一次象今天这样来得这么郑重其事,这么沉重。
    他突觉得他对这里还不太熟悉,因为眼前他所看到的好像不是往日的杭州分堂,往日的杭州分绝不会这么热闹,绝不会到处挂满红罩的灯,绝不会有这么多人影在暗夜中攒动。
    这里好比那天钱庄上的婚礼更加热闹几分。
    纤小云看着刃,刃对她苦笑了一下:“你说秦忠这是卖的什么药?”
    纤小云道:“他既是卖给我们,自然就会让我们知道。”
    杭州分堂的议事堂内更是繁华似锦,两边的桌椅全都换成了上好的橡木,六角烛台精的摆放在上面,灯火通明,秦忠的脸虽然还如坚冰一般浮着,可却难得换上了一件颜色亮的长衫,看到舞霓裳先走进来,后面的四个大汉随着把箱子放下,他竟心情很好的说了一句:“舞姑娘真是费心了。”
    话中竟显露出由衷的诚意,好像没有想过那红绸下面的箱子究竟是么。
    舞霓裳也不客气,找到一张椅子坐下,眉眼一转,道:“秦堂主何必客气。”
    秦忠的眼睛已转向别处,他已经看到刃和纤小云随后走进来,看到他们眼中难掩的诧异但他仍然必恭必敬的拜见:“少主。”
    刃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秦忠望了一眼厅堂外无尽的黑夜,却道:“是个好日子。”
    纤小云道:“看的出来。还不是一般的好日子。”
    “哈哈!好日子!好日子!“
    话传自厅堂隔壁,虽是说笑的语气,可听到耳朵里好象有一阵阴风凭空刮起,另人心里觉得很不舒服。
    秦忠没有不舒服,他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刃和纤小云站在忠对面,自然不用回头,他们的眼睛看到隔壁的月亮门上,灯火明亮的门边突然多出两条人影一宽一窄,正自向下移动,一会影子就走到了地上,还没等这两个人现身,刃就说道:“他们两人倒真是利落!“
    纤小云在一旁夸奖道:“阴阳死士今天不仅利落,还能听到他们的笑声,你应该觉得荣幸!”
    “哈哈!”阴阳二人又大声的笑起来,其中的瘦道士先说了话:“是你们几个人的动作太了点,我阴阳二人早已等的不耐烦。”
    刃道:“看你们俩的神情,怎么看也不象是不耐烦!”
    瘦道士听过脸上的得意越发明显,好象真的有一件能另人很高兴的事要从他的嘴里吐来,可是他却对着秦忠的后背说道:“秦堂主,那后半部分该交给我们了吧。”
    秦忠还是没有回头,身体僵硬的矗立原地,连话也没说上半句瘦道士转脸微怒,得意尽失,道:“难道秦堂主可是要反悔?”
    秦忠简单问道:“反什么悔?”
    瘦道士焦急道:“你们清风门自家的事,我阴阳二人懒的管,可我们之间秦堂主可别出尔反尔!”
    秦忠终于肯开口,道:“你何必那么着急,等我们清风门的事情处理好了,再来拿你的件也不晚。”
    瘦道士神色缓和下来,又得意洋洋的说道:“好!好!只要秦堂主记得,好说好说!”
    舞霓裳这一会出奇的安静,样子很疲倦的卷在椅子上,露出另一种娇媚,对厅上的谈置若罔闻。
    六角烛台在明亮的灯光下闪出一片流金,流金中阴阳死士不再多说话,绕过刃和纤小云竟找了一个两个人的位置坐下,那个位子好象是故意为他们两个留的,因为他们一坐下,起来就感觉很舒服,坐的很舒服,他们的表情更舒服,更满意,甚至还有些兴奋,刃看了们很久,突然觉得心头起伏不定,而且在逐渐变化,那是一种他自己也无法说清楚的变化就如同那日在云雾山庄看到茶奴死的时候一样的心境,甚至比那一天更强烈,更清楚。然而今日的情况与那日截然不同,那日是茶奴死灰的脸,痛苦万状的表情。
    而今日厅上阴阳二人笑容满面,春风得意,刃看在眼里,额头上的纹路却深陷下去,可是他却突然不该笑的时候却笑了,这种表情已经被他用过了几次,这一次用的更是游刃有余,虽他额头纹还是在陷,他的嘴角却扬得很高,比哪一天都高,并且很认真的说出了一句无头话:“纤堂主,即使我们哪一点都比阴阳老道强上白倍,可有一点,我们永远都比不上人家!”
    纤小云听得莫名其妙,问道:“哪一点?”
    刃笑着问道:“你可能想得出阴阳老道与秦堂主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好象是在做交易!”刃点点头接着道:“冷面双刀和阴阳死士哪一个更厉害?”
    纤小云思索道:“至少在人数上老道要占些便宜。”
    刃道:“我觉得他们的武功互为伯仲。”
    纤小云轻笑:“伯仲?少主何必说的那么好听,人家也不会领你个情分。”
    刃答道:“这正是我奇怪的地方,他们同秦堂主做交易,就是与清风门做交易,那还不直接找我。”
    纤小云笑意更浓,道:“也许人家的眼睛有些不好!”
    刃却朗声道:“不!!人家的眼睛比我们的好的多!这就是我们不如人家的地方。”
    纤小云若有所思的笑了一下。
    刃转向秦忠,道:“秦堂主,你说我说的对么?”
    秦忠沉默,也许无法回答的时候沉默是最好的办法,秦忠经常用这个办法。
    刃不想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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