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一间茶店,名曰春来,见秋雨其势不止,越下越大,陈云丰只好进店歇脚。
    茶店十分简单,由几间茅草亭子组成,此时已经有七八个江湖人落脚于此。陈云丰进来,在一张空桌上坐下,要了杯热茶,茶叶是出名的都匀毛尖,一口下肚,香气清嫩,滋味鲜浓,回味甘甜,腾腾的热气将一身凉意撵得干干净净。
    秋雨还在变大,似乎有倾盆而下之势,这样的雨在秋天并不多见,偶尔有还想赶路的人也不得不进店喝茶躲雨,店家自然十分高兴,热情招待。
    只听一窜脚步声响起,见雨中有两人急步而来,一高一矮,穿着正派,高者笔直挺拔,矮者身体强壮,二人虽从雨中来,精神却十分饱满。店中一黑袍青年见二人来,立忙起身问道:“二位师兄,可有什么发现。”
    高的那人道:“是黄山双杰,可惜被人杀了,应该是魔教的人所为,看来烟雨城处境十分不妙。”
    “哦,那黄山双杰在江湖上也是有些名气,是一二流的高手,一生也做了不少脍炙人口的热血事迹,不想这般陨落,真是可惜。看来魔教来了真正的高手。”有人插话。
    矮个子道:“可惜我们去的太晚,赶去时人已经死了,没发现凶手,打斗痕迹上来看,所料不错的话,只怕是魔教五子之一所为。”
    “魔教的人太胆大了。”听得二人所讲,另外的人也跟着愤怒起来,有人道:“魔教的人真是无法无天,不但攻打烟雨城,企图进入中原行不可为之事,而且还潜人阻杀援城之人,明的暗的都来,真是可恶至极,此次不将魔教之徒铲除,不足以扬我中原武林之威,不足以解我等正派人士心头之恨。”
    见这些正派人士个个义愤填膺,陈云丰心中大慰,只要中原武林团结在一起,何愁不能铲除以魔教为首的邪魔歪道。
    你说我讲之中,一窜清晰的马蹄声从雨中传来,惊醒众人,闻声望去,一骑红色良驹矫健雄壮,四蹄飞奔,朝茶店而来。马背上一名红衣姑娘英姿飒爽,虽然在大雨中奔驰,却看不到丝毫的狼狈,反而有几分冷艳。
    红衣姑娘在茶店前止马,喝来小二,让他备好上等草料,将马牵下去休息。甩了甩身上的积水,红衣姑娘双手暗中握拳,暗运内劲,就看到她身上冒起阵阵水气,不出几个呼吸,衣服就被烘干得七七八八。众人见状,瞧这姑娘不过十六七岁,一身灵气,发髻简单,双眼晶莹,唇红齿白,轻盈灵动,是少有的美女,一身深厚的内力更上让人刮目相看。
    姑娘轻摆衣襟,见陈云丰处无人,打量了陈云丰两眼,径直朝陈云丰处行来,在他对面坐下,向店家讨了碗热茶。
    待茶端来,红衣姑娘轻抿一口,目光扫去,见众人还在打量自己,目光不一,姑娘有些不愉,轻哼一声,冷笑道:“看尔等也是出身名门正派,不想也是些好色之徒。”
    被红衣女孩讽刺,众人纷纷收起目光,倒是其中一名中年人,看似圆滑老道,他开口道:“姑娘见笑了,既然知道我们是出身名门正派,又怎么会是好色之徒,只是见姑娘有些奇异,如今中原武林正和西域邪魔歪道交恶,故此多审视了姑娘两眼罢了。“
    红衣姑娘将茶一饮而尽,逼问道:“那你可看出本姑娘是什么人来吗?”
    刚才说话那人见红衣姑娘言辞直接,无畏无惧,两眼打转,心思一想,然后笑言道:“姑娘一身不凡,虽说有几分出尘,但在下却看不出正邪,不知姑娘出身何门何派,师承何人?”
    见这人想套话,红衣姑娘不答,只是冷笑道:“什么名门正派,只不过是一句话而已,什么正邪之分,只不过唯心而已,虽说出身有异,但正邪皆在各人心中,是正是邪,又有谁人知道。”
    听得红衣姑娘如此一说,陈云丰轻笑,觉得十分在理,想不到这女孩年经虽轻,竟然能明白此中道理,确不多见,这才真正的对她刮目相看,心中无比欣赏。
    这时前面刚进茶店的高个子接口道:“姑娘的嘴巴倒是厉害,说的大道理我们不懂,正就是正,邪就是邪。如今形势不同往昔,今天不把话说明白,休怪我等无礼。”
    见一言不和便有动武的迹象,陈云丰出言道:“天下门派本没有好坏之分,只有行为人才有正邪之别。这位姑娘所言也不无道理,大家切勿冲动,有话好说。”
    红衣姑娘听陈云丰一说,没想到这里还有人与自己有相同的见解,而且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替自己说话解围,一时对陈云丰产生了说不出的好感。仔细打量陈云丰,清晰俊朗,身上带着某种亲和力,其中夹杂着不同的东西,有英气,有正气,还有旺盛的朝气。看得红衣姑娘竟然有几分痴迷,少许,姑娘意识到失态,赶紧收回心情,朝陈云丰温柔笑道:“这位公子倒有几分正气,本姑娘喜欢。”
    随后转过身去,面向众人道:“我很不喜欢你们,想动手,本姑娘从来没怕过谁。”说完反手从桌上抓起宝剑,便要动手。
    在场之人莫不是有身份有名气之辈,见这红衣姑娘生性直接粗暴,岂能让她一个小姑娘撒野,部分人纷纷起身。首先跳出来的一人,手持大刀,身材魁梧,一双眼睛能瞪死小孩子,他看着红衣姑娘道:“在下天刀门常飞来,请姑娘赐教。”
    “什么狗屁的来常飞来,本姑娘让你飞不起来。”红衣姑娘剑作刀用,直接一剑劈去。
    这一剑看似简单,红衣姑娘却用了七层功力,剑出有破空声响。那常飞来也不是脾气温和之人,见红衣姑娘先出剑,大刀往头上甩了一圈,横斩过来,刀剑相交,发出一声脆响,常飞来虎口生痛,险些握不住手中大刀,心中暗惊,这一刀自己可是用了八层内力,看来这小姑娘有些本事。
    心中想,身子动,常飞来运足内力,一套连环刀法施出,一刀去,一刀来,如行动流水,向红衣姑娘攻来。红衣姑娘那会惧他,随手绾了几个剑花,见招拆招,与常飞来打在一起。
    双方不断抢攻,又不断防守,几个回合的试探下来,红衣女子试出了深浅,不在留手,剑走偏锋,抢攻常飞来,生生将其逼退数步,而后人起剑落,一招借剑东来,洒下一片剑气,全面攻击。剑气十分凌厉,刚一出就让众人感觉到危险,剑气之强,夺人心魄,纷纷让出空间来。剑气之下的常飞来眼中骇然,知道红衣姑娘内力强于自己,这一招自己显然不敌,但事已至此,又岂能退缩,翻身大砍一刀,一片发光闪落,刀气生花,闪耀场间,生生与红衣姑娘硬撼一记,“啵”的一声过后,二人分出了胜负。
    常飞来一个踉跄,被震出去几步,体内血气翻滚,终究是压不住,喷出一口血来。
    “我看你还飞不飞得起来。”红衣姑娘眼神凌厉,追击而上。
    刚才说话的中年人见状,抢身上前道:“小姑娘,接我一招。”
    “车轮战吗?我又何惧。”风中年人掌风呼呼,片片掌影飞舞,封死自己上中下三路,红衣姑娘不敢大意,使出一招雁荡九天,凌空击去,只听“叮叮”声响,众人骇然,中年人不知修炼了什么功法,竟然能以手击剑。
    中年人连出几招,均见不到效果,改变方式,收掌提气,双掌推出,气劲喷发,气势如虹,排山倒海。红衣姑娘可不是被吓唬大的,反手插剑,施展全身功力,毫不犹豫的与中年人对了一掌。“嘣”的一声闷响,气劲撞散开去,隔着二人的两副桌椅板凳被瞬间震碎,散落一地。中年人顺势侧身,双手往后一甩,负于身后,将余劲泄去。红衣姑娘身子微震,强行稳住身子。二人内力竟是不相上下。
    红衣姑娘骨子倔强,没打赢中年人,心中来气,开始使出大本领,还要与中年人再战。只见他双手作起手式,两只手就开始泛红,如血色一般,红得发亮。整个人一下子气势大变,恍如一代妖后一般。
    中年人本想拿出绝招对敌,但见红衣姑娘施出的这种功法,心中大惊,被吓了一跳,脱口道:“败血经,她施展的是魔教镇教宝典败血经,她是魔教中人,大家联手活捉她。”
    发现红衣姑娘是魔教中人,陈云丰本能的要出手,但他眉头却微皱,终究是忍了下来。除去陈云丰外,其它人也顾不了以多欺少,纷纷出手,红衣姑娘顿时遭到十来人的围攻,情况十分糟糕。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就算红衣姑娘身怀败血经,但必竟没有练到上境。也经不住这么多人的攻击。一时间,剑气横生,掌影翻飞,红衣姑娘苦苦支撑,险象环生。
    就在陈云丰考虑该怎么办之时,一阵笛声幽幽传来,婉转悠扬,从雨中来,朝众人心里去。笛声清灵动听,如天籁之声,缠缠绵绵,从耳朵里进,缓缓流入心扉。如润物春雨,无声无息安抚人心,似乎有着淡淡的魔力。笛声亲和,说不出的美妙,像是仙家天音,一群人沐浴其中,陶醉在笛音的世界,忘记了当前的打斗。
    陈云丰最先发现不对劲,强行调动真气,让自己清醒过来,追寻笛音的轨迹寻找源头。目光穿过一片树木,终于发现,在那秋雨之中,一头青牛闲定自若,慢慢的翻嚼着胃中的青草。牛背之上,坐着一位牧人,一身衣衫显中性,头上戴着白色斗蓬,分不出是男是女,笛声便出自他手中的短笛。
    竟然能用如此手段将众人止戈,绝对是一位真正的高手,陈云丰这般想着,能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那里,自己之前居然没有感觉到,也不知是敌是友。
    仿佛感觉到陈云丰的目光,牧人停下吹笛,朝陈云丰看来,他也不曾料到有人能这么快发现自己。虽然隔着树木,隔着蓬布,二人都能感觉到对方犀利的眼神。
    笛音停止,众人醒来,就连红衣姑娘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只是中年人突然道:“大家不要管,不要慌,先抓住妖女。”率先全力出手。
    见众人发狂,牧人没理会陈云丰,重拾短笛,嘴唇微动,笛音再起。然而这次笛声变化太大,急促回旋,如高山流水,高低起伏,如万马奔腾,音高再高,如雷霆轰鸣。一道道笛音铺天盖地的朝茶亭涌来,除红衣姑娘和店家伙计外,每一个听到笛音的人心神都遭到攻击,如千针万刺,如大锤震鼓,功力浅的开始捂住耳朵,哇哇大叫。
    只有三四人还稳得住,笛音跌落又起,再提高一个程度,如大道轰鸣,就连那三四人也开始觉得头昏脑胀、天昏地暗、疼痛难当。
    陈云丰调动内劲,护住心神,转眼望去,只见中年人还在苦苦支撑,其它人纷纷倒地,抱着头打滚,有几人耳朵甚至开始流血。此时陈云丰也不敢轻举妄动,小心防备牧人,但又不忍看这么多正派人士就这样惨死。思量之下,陈云丰也顾不了那么多,双手左右绾诀,四方捏印,撑起一方气劲,挡住笛音,护住众人,有了陈云丰气劲的抵挡,众人的痛苦才慢慢减轻。
    牧人见陈云丰在自己的这般攻击下还能摧生气劲,将自己所有攻击全部揽了过去一人承受,知道陈云丰非常人,起了好胜之心,笛音又变,旋律优美,纷纷扬扬,似仙女散花,如凤舞九天,十分动人,却是更高层次的攻击。
    陈云丰也不闲着,双手弹指,射出道道气劲,与笛声隔空相撞。笛音渐急,牵动人心,音波阵阵,如滔天大浪卷向陈云丰。陈云丰双手不停的弹动,一股股气劲如蛟龙出海,翻腾八方。阵阵音波对道道气劲,虽无惊天声响,却有一层一层的波动翻滚。
    良久,一曲结束,笛音消失,气劲散去,一切恢复如常,只有秋雨还在不知疲倦的下着,淅淅沥沥,只是比之前小了很多,三个呼吸过后,“咔嚓、咔嚓”声不断响起。隔在二人之间那片树木纷纷断裂,一棵一棵的倒地,溅起阵阵稀泥,在雨水中翻飞。牧人坐下的青牛人立而起又落地,发出一声长“哞”。
    陈云丰则被震退一步,不可思议的看着牧人。难道对方是魔教五子之一的圣姑?除了她,这世上还有谁在音律上有如此高的造诣。但红衣姑娘身怀败血经,一定是魔教中的重要人物,两人又似乎不曾相识,若是圣姑,不可能不认识的,那这人究竟是谁,陈云丰一时想不通。
    马棚里的红色宝马,眼睛早已睁得大大的,竖着耳朵,一副惊慌之色,直到笛音结束,它打了个响鼻,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主人,确定也还安好,才开始吃自己的精料。
    见众人被突来的笛声折磨得不成人形,红衣姑娘也解了些气,不再与其计较。看了看差不多停下来的雨势,甩下几锭银子,对躲在一角的店家道:“这算是赔偿。”然后打了个口哨,那红色宝马听到主人的哨声,快速包了一大口精料,屁巅屁巅的跑了过来,十分殷情,心中欢喜,不知是因为忠实还是好色。
    红衣姑娘上马,回头看了看陈云丰,道:“这里的人就你还让人喜欢点。”然后有意无意的看了一下牧人方向,心中有些疑惑,摆了摆头,随后纵马,留下一句“我叫倾城”。地上溅起一窜稀泥,策马而去。留下陈云丰在原地自语。
    红衣姑娘离去,那牧人也不再停留,貌似是跟着红衣姑娘而去,不知是青牛好色,还是主人有意。陈云丰很想拦住他,思量一番,自己与这姑娘只算是初次见面,也谈不上什么朋友,再说这牧人也不一定是大恶之辈。突然又想,我为什么会关心她呢?想到这里,只好作罢。其它人纵然有这个心,却也无这个力,只能干看着二人先后消失在秋风之中。
    众人在茶店丢了脸,看了看陈云丰,而后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说不出话来,一脸铁青。想着此行目的,纷纷朝烟雨城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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