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这已是攻城的第七天,前几日挖下的壕沟,竟然不知不觉间被赫连凿通与运河相连,形成一道外围屏障,并铺了许多栅栏、铁蒺藜等,一时间无计可施。
    达达木尔旋即转身不知与谁嘀咕了几句,突然命令全军安营扎寨,大修城墙壁垒,垛修箭塔,垒起大大小小的要塞,前方用泥土、后方用圆木,以防敌人在前面火攻,每隔五丈留一间隙,霎时初具规模,井然有序,仿佛早在运筹之中。站在城楼的赫连脸色煞白,忧心忡忡。
    赫连旁的副将叫道:“如此一来,是要跟我们打持久战。”
    赫连有些动摇:“看来他们补给充足,后方外援坚实。我们对他们一时间无计可施。”
    “我们要请求朝廷增援。”
    “消息已经传出去多天了,依然没有回音。原本我与可西米、勃雷商定我们三人隔拒守一方,成犄角之势,互为照应,互为机动,没想到达达木尔识破,知道我们城池固若金汤,只要拿了下来,可西米和勃雷不足为惧。达达木尔确实是个厉害的角色,他安排铁木奇和吉斯抵制可西米和勃雷,又深知我父亲和王廷不和,现在已是孤立无援。更让我担心的事,可西米损了两万精兵,我现在却被钳制,无法分神,会不会被铁木奇和吉斯攻下?”
    “铁木奇和吉斯虽然兵多将广,但是他们不懂得用人,又是极会算盘的人,想必不会如此作的。”
    “哼!不好说。大家一起商量下对策吧,只怪我一时自作聪明,放上了栅栏和铁蒺藜,倒无法去偷袭他们。”
    可西米和勃雷得到这边的动静,曾试图派人骚扰达达木尔部,却被铁木奇与吉斯阻止。铁木奇和吉斯虽然暴力贪婪,却也深知此役的重要性,所以拼死一战,双方死伤无数。可西米又死伤不少精兵,不禁心灰意冷,得意是,他是个刚愎自用的人,失落时,这个人就变得优柔寡断,当下不敢再战,坚守自己的城寨不出。
    赫连铠甲也没有卸下,携带跨刀,急速找到别沁,心急地喊道:“父亲!”
    父亲看着赫连满头大汗,诧异道:“你原本不是如此浮躁的人,今天怎么如此模样?”
    赫连迫不及待地说明了情形,等待父亲的意见。
    别沁暗暗心惊,这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打法。他面沉似水,严肃道:“照你的描述看来,这像一个阵,进退可守,这绝对不是那个少年能够想出来的,他身边一定多了一个可怕的谋士!”
    赫连不禁惊讶不已,失声道:“是不是很难破!”
    别沁叹息道:“看来我们只能守城,密切观察形势。我总感觉这阵法有些邪,背后有着巨大的阴谋。”
    赫连铁衣湿透,他不能不怕,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形下,也许只能弃城或者看着被屠城。
    两天过去,达达木尔军士日夜不休,防势气势恢宏的建立起来,速度之快,令人兴叹。也许人们感觉不用死人,反而更加卖力气,对于达达木尔恢宏的构想更是奉若神明。防势之上有瞭望台,职守的士兵每逢一个时辰换一次岗,分别站列,与赫连部对峙,煞是壮观;一对弓箭手将弓张满,仿佛随时射杀敌人,门中有马匹闪过,显得严谨而无懈可击。
    赫连并没有完全无动于衷,趁一个有雾的夜晚偷袭了达达木尔在江面的水寨,给予重创,使敌兵被迫拔寨向后撤移一百里,令达达木尔感到动容,对赫连产生钦佩之情。
    防势建成第四日,敌人依然没有攻城,仿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不禁令人心忧。
    赫连部城池的士兵突然惊奇地叫道:“是不是我眼睛错觉了,我怎么感觉只不过是两队士兵换来换去。”
    赫连心惊,问道:“你说什么?”
    “回将军,小人观察了这几日,感觉有些不对头。虽然站得远,但是人的轮廓、身形还是有差别的。前两日,来职守的敌人,每过一个时辰仿佛都不一样,胖瘦高矮差异很大,但是这两日,据小人观察,这些人来回换岗其实只有两队,只不过每个人站的位置总是换来换去。有个细瘦的小子最是扎眼,你看。”
    赫连心中闪过了不祥的预感,他大吼着一个副将的名字:“快!派一队骑兵和五百步兵下去探听虚实!”
    铁门洞开,吊桥落下,五百步兵扫开铺设的障碍,骑兵汹汹杀去,俨然不顾栅栏与铁蒺藜,敌人的弓箭手开始放箭,却不见有更多的人出现,赫连心头一紧,骑兵队小有损失,冲进阵门,听到几声喊杀声,突然一个骑兵打马闪现出来,挥旗致意。步兵跟进,结果了防势之上的小股敌人。
    空城!赫连汗如雨下!
    可西米危险了!
    赫连环绕空城,说不出的悲哀,身边的人问道:“将军?烧掉他么?”
    “不,如果烧掉,敌人就知道我们已经识破他们的动向。”
    赫连寻到了父亲,别沁比他更加骇然,继而冷静道:“好厉害的空城计。看来他们见城池久攻不下,可西米又受重创,一定是先吃掉可西米,然后再攻打勃雷,最后集中兵力拿下我们!”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必须要去救他们!”
    “一定要救!否则唇亡齿寒,到头来我们只能孤军奋战。”
    “父亲,我准备带两万人去救可西米!这里就拜托你了。”
    “两万怎么够?你要带五万精兵,从西门走!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对方的水寨还在,想必伺机寻找便宜,所以你先出其不意灭掉他,想必去救可西米已经来不及了,敌人的下个目标应该是勃雷,可西米和勃雷离得近,想必已经想法支援可西米,势必受到残酷的阻击,你应该去救他!你救下之后,不要着急,首尾相顾回到我们的城池。”
    “可是父亲,五万精兵!你怎么办?”
    “没事的,万一有什么意外!我想必会坚持到你们归来!”
    别沁的眼神坚定,赫连目光炯炯,跪下来吻了父亲,旋即走出了门。
    “去看看你的妻子吧,想必这是我们父子最后一战!”
    3
    别沁将军预料的没错,达达木尔等人兵不血刃地拿下了可西米。当他们准备进攻勃雷的时候,却得到一个消息,赫连已经消灭掉了水寨!
    达达木尔沉吟了一下,料想赫连已经识破空城计,不禁对赫连敬佩有加。于是挥军准备伏击赫连,却在预想的路线上没有看到大军的影子。
    达达木尔征询一个人,道:“先生!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料想赫连应该带出不少军队,却没有伏击到,他应该在哪里?”
    这位“先生”正是柳叶翔,他捋着胡子道:“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来救可西米,按照赫连的精明,想必应该带兵去救勃雷去了。”
    “如此说,我们攻打勃雷已经落不到好去。”
    “确实如此,不过我们现在却可以攻击赫连的城池。”
    达达木尔大喜道:“先生的说法跟我想得一样,我们就去攻打赫连的城池!”
    大军直下,稳步推进。铁木奇和吉斯留下一些部队打佯,形成了声势浩大的队伍。
    别沁早已经坐在城楼上,静静地注视一切。他知道要有大事发生,他早已命人将敌人所建造的防势浇上了麻油,放置了柴木。吊门前配有几架强弩和对应的弩箭手,随时准备射出火箭。
    城池东面傍山,西面临江,正面才是敌人发动猛攻的关键!
    敌人果然来了,比预想的要快!
    城楼钟鼓齐鸣,弩箭手放出火箭,霎时烈火熊熊,阻止大军的进攻。达达木尔等人的锐气受到了阻碍。望火兴叹,不得前进。
    别沁将军冷笑,坐在轮椅上,被人抬下了城。
    这场大火烧得人心惶惶,一天才熄灭,所幸的是,倒下的残木及泥土填满了壕沟。
    被大火一阻,人们感觉万分地疲劳,达达木尔不得不命人安营休息。
    “先生,没想到这空城反过来阻挡了我们!”
    “想想也值了,毕竟灭掉了可西米部。”
    “可是明天想必也攻不了城,半天打扫这些残骸,士气势必低落。”
    “嗯,说得也对,我们不妨让士兵白天睡觉,晚上攻城!”
    “可是,先生,我们已经没有火把。庞大的军队,无法进行夜战。”
    “不打紧!我们主要虚张声势,要敌人怕我们,一刻不得安歇。我们前夜扰它一个时辰,后夜再扰它一个时辰,势必让他筋疲力尽。”
    “先生真是高计!”达达木尔眼前一亮。
    “塔路尔,给大家唱支歌吧,太闷了。”人们坐在那里百无聊赖。
    塔路尔仿佛很伤心,没有说话,突然忧伤道:“海布拉兄弟死了,我很难过。唱不起来。”
    “塔路尔,不要难过,海拉布去天堂了。你想天堂多好啊,这世道真是让人泄气。”
    “可是,我宁肯活着。”塔路尔继续忧伤着,“我们每个人不都是满怀希望的活着么?死去的人他还有什么希望?”
    众人沉默,没有人说话,有人开始哭泣。
    塔路尔仿佛被情绪感染,终于抚了一下琴,唱道:
    我的兄弟海布拉
    他是一个铁匠
    找了一块好钢
    打了一把好刀
    他说刀会杀敌无数~咳
    他会是个英雄
    海布拉没有回到家乡
    不再是个铁匠
    他已死在了战场
    空有坟一座
    海布拉啊 你的刀
    至今在我的手上
    明天又是谁
    握着它
    众人无不动容。清凉的歌声飘下了很远,铁木奇暴躁道:“谁唱的!”达达木尔示意阻止。柳叶翔望了一眼塔路尔,略有所思。突然听到有人高喊:“我叫萧玉么?柳叶翔在哪里?我怎么会叫萧玉?”
    柳叶翔一惊,向一个帐篷奔去,后面尾随着杨华。
    所有的人被鬼魅一样的声音吓了一跳,塔路尔的震动仿佛比别人要强烈的多,他循声望去,仿佛看到营帐里有个身影手舞足蹈,不禁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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