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头的长发披散在四处,安阳侯不紧不慢的吸着手中的白玉烟杆,面具下的目光淡淡扫视着桌子上那一包的东西,吐出一口轻烟,才淡淡的道,“你亲眼看见这是从宣逸宁身上割下來的么?”
    奇图跪在地上,回答的诚实,“回侯爷的话,并未是属下亲眼所见,宣帝只是让属下外面等候。”那日他接到这包肉之后便迅速的赶了回來,到底这肉是不是从宣帝身上割下來的,他也是无从得知。
    “是么。”安阳侯抬动手腕,轻轻的用手中细长的烟杆敲打着身边的矮几,半晌过后,才又道,“去写信让白国驻扎的队伍过來支援,如今平湖王爷还在边关,宣逸宁又重伤,此刻正是攻打宣国的最好时机。”
    “可是侯爷,万一这肉……”奇图侧目望了望桌子上的纸包,到了嘴边的话欲言又止。
    他虽然担心这是宣逸宁的计策,就是让他们以为他重伤,然后让白国攻打宣国,最后再來个极力反攻,但安阳侯,是他就算心里有一万个担忧也不能质疑的人。
    “本侯知道你在担心些什么。”安阳侯再次将烟杆含入了口中,吐出烟雾的同时,忽然低低的笑了起來,“是不是宣逸宁身上的肉,本侯一试便知。”
    “侯爷是说让宣后做药引子服下?”奇图一惊,“可要此肉当真不是宣帝所出,宣国的皇后便再也无法醒來,到时候侯爷又要找谁去刺杀白帝?”
    他那日虽然沒有进屋,但稻谷神医的话他也是听了个明白,稻谷神医虽然沒有挑明,但意思足够明了,哪怕在宣逸宁不情愿的情况下割肉喂进了宣国皇后的嘴里,都会让宣国皇后一命呜呼,更何况是别人的皮肉了?
    “白帝,本侯可以再找人杀之,至于年莹喜,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她的生死又与本侯何干?”安阳侯似笑非笑,“当然,本侯更希望她能活着,若是她当真死了,本侯还是有些舍不得,你不曾见过她残忍的模样,当真是让本侯爱不释手,还真是想看看白帝在她手下生不如死的样子,只不过相比之下,本侯更希望先得到宣国的江山。”
    “属下明白了。”奇图垂下了头。
    “明白了就好,下去吧,顺便将派人将那肉做成药引子给年莹喜服下去,若是到了晚上年莹喜那边不见有什么动静,你便派人去白国送信,让本侯的人马统统过來。”
    “是。”
    看着拿起纸包离开的奇图,安阳侯笑着吸了口气烟杆,说实话,他不相信那是宣逸宁的皮肉,他和宣逸宁打交道不是一次两次了,有着那么深城府的帝王,他不信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做到如此。
    不过饶是他心里有一万个不相信,却也想亲眼看看,那到底是不是宣逸宁的肉,毕竟……对于有意思的事情,他总是充满着无限的好奇。
    出了安阳侯的营帐,奇图转了几个弯來到了小厨房,推开门,一名士兵正蹲在灶台前面生火,听见声音,那士兵起身,见是奇图,慌忙问好。
    “奇图大人。”
    “恩。”奇图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纸包仍在了那士兵的怀中,“将这个洗干净入药。”说完,不等士兵答应,转身走出了厨房。
    那士兵好奇之下,慢慢的打开纸包,当触眼一块还带着血的皮肉时,惊讶的‘啪…’的一下将那纸包仍在了地上,自己则是惊恐万分的后退了数步,看着那掉落出了肉片呆滞的瞪大了眼睛。
    他并不是沒有打过仗,也不是沒有见过死人,也正是因为他见过无数的死人,也从无数的死人身上踩踏过,现在才能一眼就认出,那地上的不是动物的皮肉,而是人的肌肉。
    一个人影,从窗子飞跃而进,稳且无声的落在了那士兵的身后,在那士兵还沒有发现他的时候,伸出双手利落的抱住了那士兵的头,随着‘咯嘣…’一声的轻响,那士兵甚至是连挣扎都沒有,就断了气息。
    來人将士兵的尸体拖去了拐角处,沒一会的功夫,便穿戴成士兵的模样从拐角处走了出來,看着那仍旧掉落在地上的皮肉,那人幽幽的叹了口气,随着扛起那已经沒了呼吸的士兵,将其扔进了火焰旺盛的灶台之中,然后若无其事的捡起地上的皮肉扔进了菜盆中,转身朝着外面的水井走了去……
    夜晚, 如约而至。
    奇图再次走进了安阳侯的帐篷内。
    “侯爷,宣国皇后服下药已经足足三个时辰,虽然并未见起色,但却沒有任何的恶化。”
    “可是你亲眼所见?”
    “确实是属下亲眼所见。”
    “呵……”安阳侯从窗边走回到了软榻,“沒想到那皮肉还当真是宣逸宁的,好好的派人照顾着年莹喜,顺便吩咐个人准时去宣国皇宫等着取宣逸宁割下的药引子,至于你……可以派人回白国准备人马了。”
    “是,侯爷。”奇图领命,走出了营帐。
    三日后。
    疼……是刻骨的,痛……是锥心的。
    沉睡了许久的年莹喜终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像是第一次进入这个身体一般,茫然且陌生,直到她看见了芊芊那双哭的红肿如兔子的眼,才明白,她并沒有死,而是浑浑噩噩的再次苏醒了过來。
    身体似乎每个细胞都跟着叫嚣,似乎她只要轻轻的动一下手指,这虚弱到早已透支的身子便会散了架子一样。
    “小姐……?”芊芊见年莹喜睁开了眼睛,带着惊讶和高兴的忙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这里是哪里?”年莹喜干哑着嗓子,四下慢慢的环视了一遍,无论是屋子里的摆设还是气息,对于她來说都是那般的陌生。
    “我也不知道……”芊芊摇了摇头,她从离开了那处木屋之后,便被人蒙住了双眼,直到到了这里,安阳侯才准许她恢复了视线。
    “这里是哪里,你无需知道,你要做的,不过是养好自己的身子。”靠坐在窗边的安阳侯放下了手中的烟杆,伸手示意等在门口的人可以将药送进來了。
    在芊芊的搀扶下,年莹喜做起了身子,看着坐在不远处椅子上的安阳侯,那银白色的面具在阳光下是那样的晃照人眼,到了这时,她忽然发现,她好像可以看见东西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样子,你似乎是能看得见本侯了是么?”安阳侯说着,起身慢慢走到了年莹喜的床榻边上,微微倾着身子仔细的看了看她的眉眼,忽而低低的笑了起來,“还是现在的你动人心脾,瞧瞧,这是一双多让人美得移不开眼的眸子。”
    年莹喜无视于安阳侯那压迫的气息,干巴巴的动了动唇,眼中一片平静,“是啊,终于能看见你了,不过倒也沒什么意外,因为你的样子和我想象中沒有差别,都是那么的让人作呕。”
    “呵呵……还是那般的分毫不让,不过本侯喜欢。”安阳侯笑着,伸手接过了一名士兵送过來的汤药,亲自放在唇边吹了吹,复而递在了年莹喜的面前,“喝药吧,多亏了这药,你才能再次看见阳光。”
    年莹喜索性扭头,避开那药碗,如果可以选择,她宁肯死亡,也不要在这里像是个傀儡一样的活着。
    “本侯奉劝你,你还是喝下去的好。”安阳侯一边将汤匙再次靠近了她的唇几分,一边侧头示意着屋内的士兵将芊芊架了起來,“本侯的手下貌似许久沒有碰过女人了,你说,要是将你身边这丫头扔进他们的帐篷里,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手臂豁然的绷紧,疼的芊芊红了眼眶,可饶是她再过害怕和疼痛,却仍旧是一声都不吭,如今的年莹喜已经是遍体鳞伤,她不想,也不愿,再去成为年莹喜的负担。
    威胁么?年莹喜被子下的手指死死的抠在了床单上,她确实是不能让芊芊受到任何的委屈,但同样,她也不能成为任由安阳侯摆布的傀儡。
    虽她已然虚弱,却忽然鼓足力气,在所人的注视之下,扬手将那汤匙连着汤药扫在地面上。一时间,汤匙碎裂在地,汤药四溅而开,周围的人吓得登时跪在了地上不敢大声的喘气。
    安阳侯瞧了瞧自己空荡荡的指尖,猛的捏住了她的下巴,沒有了以往的笑里藏刀,只余下了周身满满的杀气,“年莹喜…你不要当真以为本侯不会杀了你…”
    ‘呸…’一口吐沫吐在他的面具上,她垂眼直视着他那面具下扭曲的眼,“少在我面前披着人皮说人话,我听着就恶心,也不要对一个活够了的人说什么威胁,要杀便杀,何來的那么多废话?如果你肯现在杀了我的话,也许我会和你说声谢谢。”
    在沒有任何对手把柄的时候,她唯一能做的只有赌。
    如果她对安阳侯毫无用处,安阳侯不会这般大费周折的将她救活,相对的,既然她还有存在的价值,那么她自己便是最好的筹码。
    她如此的举动很简单,无非是告诉安阳侯,如果芊芊受到伤害,她便不会再活。
    安阳侯可以拿着芊芊來要挟她,那么她为什么不能拿自己去要挟安阳侯?
    她面前的安阳侯确实很聪明,懂得步步紧逼,但他却忘记了一个重要的道理,所有的交易和要挟,都是等式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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