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等着吧,马上就好!”白春笙说着就去煮面去了。
    商秋芦接过盛汤的钵子,去盛了大半钵的水草蛋花汤来。这种水草在他们这里又叫做水菜,长得好像浮萍一般,叶子却比浮萍大,本地人都拿来做汤的,花五个铜板便能买上一大篮子,足够他们一天的用量了。
    “不、不是昨日的鱼头汤吗?”那人探头看了看,顿时有些失望。
    “鱼头没有了。”商秋芦十分高冷地回了一句,活脱脱店大欺客的嚣张服务员。
    那人却反倒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一句话得罪了未来大嫂,顿时手足无措地慌忙解释道:“不、不是,我没有嫌弃这个汤,这个也很好!没有鱼头汤也没关系……”
    看到这小东西吓得都快哭出来了,很明显王大郎素日里在公房那边的威严还是不容挑衅的,商秋芦笑了笑,不再逗他,将装好的两罐子辣椒酱塞到他怀里,“逗你玩呢,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你们头儿的!”
    “你这么说我怎么觉得你一定会去告状的……”小喽啰欲哭无泪地抱着辣椒酱,觉得自己大概要失业了。
    送走差点被吓哭的小喽啰,白春笙甩了甩胳膊,忙着到一边摘葱去了,不管是拌面要用的葱油,还是盖浇饭的佐料,都需要大量的香葱,白春笙委托周婶婶把附近几家菜农的香葱全部预定了,但是长期供货的话只怕还有困难,因此,他打算等到谢篁那十亩地拿到手之后,便找人在上面多种些红葱头和香葱、青蒜之类的佐料,他直接从谢篁手里买,也能让这位小兄弟多攒点钱不是?
    天色将明的时候,码头那边愈发的热闹了起来,不少打到了稀罕鱼获、从黑鱼精手里小赚了一笔的船老大们都乐呵呵地揣着银子,预备先上岸饱餐一顿,再到早市上买两斤肉回去给家里人打打牙祭。
    白家食铺顿时跟着热闹起来,不少昨日在白家吃过葱油拌鱼面的,今天又带了相熟的人过来,铺子里一时间人来人往。好在这时候周婶婶也挎着篮子过来了,周婶婶手脚利索,很快便上来帮忙,给白春笙打下手,她负责煮面,白春笙负责搭配葱油和酱料的比例,谢篁恨不得把八个爪子都幻化出来,端盘子的速度飞快,总算把第一波客人安顿下来了。
    “周婶婶你还没吃早饭吧?给!趁着现在不忙,赶紧吃!”看着暂时没有大波客人过来,白春笙抓紧时间从焖好的米饭里挖出一盘黄米饭,盖了三大勺拆烩鱼头放在上面,让周婶婶就坐在灶下赶紧吃饭。
    周婶婶也没有跟他客气,将大盘子放在膝盖上,快速吃了起来。
    “咦?老板你们家又出了什么新吃食?看着不错啊,多少钱一盘?”后面赶过来的人原本在排队,看到周婶婶膝盖上放着一个大盘子吃的香甜,本就饥饿的肚子更加受不了了,忍不住开口问道。
    “哦,确实是,方才还没来得及说呢,之前的鱼丸做着太麻烦了,我们人手不够,索性就将鱼丸汤换成了这个拆烩鱼头盖浇饭,这种中号盘子的八个铜板一盘,有肉有菜,还附赠一碗水草蛋花汤,一碟子泡菜,还有大号的盘子没到,那个要十二个铜板一份。”白春笙解释道。
    “给我来一份尝尝!”
    “我也要一份!”
    没一会儿工夫,拆烩鱼头盖浇饭就卖出去十几份,因为食材都是提前预备好的,白春笙一个人就能做好,便让周婶婶继续坐着把饭吃完,他拿出盘子来,一份一份的搭配好送了出去。
    预备好的桌椅都不够用了,索性这些在码头讨生活的人也不拘小节,便学着周婶婶的样子,随意找了块石头坐下来,将餐盘放在膝盖上,唏哩呼噜吃了起来。
    和给自家吃的拆烩鱼头不一样,为了降低成本,白春笙还在里面加入了切成块的老豆腐,和麦菜的菜梗调和一下味道,有鱼有菜有饭,这么一大盘才八个铜板,实在是再实惠不过了!有吃得快的,吃完了还找白春笙借了餐盘,带了两份回去给船上的人吃,送回来的餐盘也是洗干净的。
    预备的满满一大木桶的黄米饭,一个早市就卖完了,拆烩鱼头也只剩下一个锅底,里面的鱼肉都被搅烂了,白春笙不好将这些残次品拿出去卖,便将客人吃剩下的鱼面折在一个大盆里,剩下的拆烩鱼头都舀上去,将大盆放在铺子后面周婶婶洗碗的地方,自然有鱼街的野猫们过来享用。
    自从白春笙的铺子开业了之后,这里“路过”的猫咪便多了起来,有家养的也有野生的,约莫是因为这条街卖鱼的多的缘故,附近的猫也特别多,这些猫不像后世养的那些宠物猫一般矜持傲娇,生存的艰难,让它们习惯于抓住一切机会获取食物,而手艺好心又软的白老板,无意是它们新近发现的“方便蹭饭”的好主顾……
    白春笙也没有辜负它们的期望,不过开业两天,便“利用职务之便”,将客人们吃剩下的鱼面,和自己当日卖剩下的食材都攒起来,还专程从厨房里搜罗了一个不常用的大木盆,作为猫咪们的御用饭盆。
    白春笙很享受喂猫的短暂过程,这些喵星人都很警惕,他每次都将饭盆远远地放在那棵榆钱树下,然后躲在洗碗的木盆边上,安静地看着它们进食。喵星人大约也是有社会等级的,白春笙两次喂猫,两次都是那只黄白花纹的橘色大猫带着一只背上有一大块黑色斑纹的白猫先吃,等它们吃完之后,才轮到别的猫吃。
    不过,白春笙仔细观察才发现,先吃的猫也并不是挑拣着最好的吃,只是吃掉属于自己的那一边的鱼头和鱼面,这严格来说并不算是优先就餐权,而是某种权威和地位的体现,就好像人类寻常家庭,吃饭的时候要让长辈先动筷子一样。
    早市结束之后,白春笙给了周婶婶五十个铜板,请她帮忙去早市上买些豆腐、香葱和红葱头回来,这个点早市已经快散了,许多乡下挑着东西来卖的,卖不完的便开始减价了,拿来炸油的香葱,只要是当天采摘的都没有问题,倒也没必要非得买早市第一波最贵的,这点账白春笙还是知道算的。
    谢篁换了一条更粗的扁担和两根加粗的麻绳,去码头将预定好的青鱼和棒槌鱼取了回来,三个人继续分工合作,杀鱼、剥鱼皮、剁鱼绒,鱼头也交给商秋芦帮忙拆好,洗干净放在竹篮子里,预备着等一会儿拿来做拆烩鱼头用。
    帮着处理好鲜鱼之后,白春笙拿香草叶子洗了洗手,开始焖米饭,早市预备的满满一大木桶的黄米饭显然不够,还好白春笙采购的木桶还有多余的,索性多焖些,装了两个大木桶的米饭。然后便开始做拆烩鱼头了,做好的鱼头可以放在大锅里,下面小火焖着,到晌午都不会凉,而且炖久了的鱼肉也更加入味。
    好在谢篁和商秋芦已经学会怎么做鱼面了,周婶婶洗好了碗筷也来帮忙,多了一个人,感觉瞬间轻松了不少。
    “周婶婶,累不累啊?要不坐下歇会儿吧?”白春笙忙完就看到他们还在那儿做鱼面,顿时不好意思地张罗着让周婶婶坐下歇歇,其他两个还好,年轻力气大,周婶婶年纪可不小了,要是在他这里累着了,他怎么和周茂青那个书呆子解释啊?
    “这有什么?我寻常在家里比这个累多了。”周婶婶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况且我这不一直坐着吗?就是动动手的事儿,总不能让你每日出三十个铜板,我就只过来洗洗碗吧?”
    周婶婶说到这里还有些不好意思,她也是等儿子周茂青当天晚上回来之后,俩人一合计才知道,原来白春笙给她开的工钱真不算少了,寻常码头上扛包的,一天累的半死也才二十多个铜板,还要自己带干粮,不管吃喝的,哪里像是她,在这边还管早上和午间两餐饭,就让她擦擦桌子、洗个碗什么的,这明显就是照顾他们家呢。
    周婶婶做不来那种占了便宜还自以为理所应当的事儿,便琢磨着领了白春笙这个人情,除了洗碗之外,平时也帮着做些别的,总不能让人家孩子吃亏不是?
    “这样吧周婶婶,您若是下午也没什么事儿,不如干脆也和我们一起做鱼面吧?我每日给你开五十个铜板的工钱,和他们一样如何?”
    “这如何使得?”周婶婶急忙推拒道。
    “如何使不得了?我看周婶婶做鱼面的速度不比阿谢和秋芦慢,再说了,您不趁着现在做得动,抓紧时间多攒点银钱,往后茂青和幼青一个读书,一个说亲,不都是要花钱的?”
    这句话简直是掐准了周婶婶的命门!
    她这辈子没有别的念想,唯独有两个:其一,儿子茂青能考中举人;第二,闺女幼青能嫁一个如意郎君。而这两个,都是需要花钱的。
    “那、那婶婶便厚着脸皮接下这活儿啦。”
    有了周婶婶的加入,午间的买卖做的便更火了,王鲲风带着三郎过来蹭饭的时候,就看到白家食铺里面乌央乌央的一堆人,门外面屋檐下也齐刷刷坐了一排,每个人膝盖上都放着一大盘拆烩鱼头盖浇饭,吃的那叫一个香!
    “大哥,不如我们也去帮忙吧?”三郎看到白春笙忙的额头冒汗,顿时有些心疼了。
    王鲲风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不过,却加快了步伐,进去之后,也没顾得上和正在帮人盛饭的白春笙打招呼,便和三郎一起帮忙收拾起碗筷来。
    吃完之后丢下碗筷就走的那几个客人吓了一大跳!
    他们本以为这家食铺传闻中和码头那个王大郎关系匪浅,不过是店家为了避免某些麻烦特意传出来的小道消息,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那王大郎素日里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没想到竟然有一天卷起袖子不是为了打人,而是为了给人擦桌子洗碗?
    怎么办?要不要折回去把碗给洗了?
    不然好担心上了王大郎的黑名单嘤嘤嘤……
    刚吃完饭准备放下碗筷的众人顿时一脸懵逼,呆若木鸡地看着熟练地在那儿收拾碗筷的王大郎,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王大哥?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快点放下,我去给你们盛饭。”白春笙一转身就看到王鲲风带着三郎在那里收拾碗筷,急忙走过去让他们坐下,“这里我们来做就好了,你们下午还要去上工呢,赶紧坐下吃饭,三郎饿了吧?”
    “春笙哥哥,我也想吃那个盖浇饭。”三郎对熟悉的人是不会说什么客套话的,想到什么便说了。
    “就你鼻子灵!我今日刚出的新菜式,正好你们来帮忙尝尝看好不好吃。”
    “定是美味的,我刚才在门口看到许多人都坐在屋檐下蹲着吃呢。若是不好吃,他们岂肯不要桌子也要蹲着吃?”三郎抿嘴一乐,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些凡人排成一排蹲在屋檐下面吃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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