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华清宫。
    芙蓉楼前湖心亭。
    权策奉召到来的时候,武后已经盘膝坐在棋枰前许久了。
    只不过,与前次不同,这次,上官婉儿也笑吟吟站在旁边,显然不打算再给权策孟浪折腾的机会。
    刺激固然刺激,舒爽也是有的,但光天化日媾合,感觉颇为羞耻,尤其是那别样的姿势,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母犬一般,每每回想,身子都会抖上一抖。
    她晓得自己无法拒绝权策,也晓得自己心底深处,是乐意的。
    特意将上官婉儿唤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有个外人在,大家的自制力都会强上许多。
    权策躬身施礼,满脸苦相,怨气满满,“陛下,欺负人,也不是这么个欺负法儿吧”
    “哈哈哈”武后闻言,本来飘着愁绪的脸上,登时绽开大大的笑容,笑声格外爽朗。
    “权相爷文武全才,触类旁通,常以为非尘世中人,朕教你弹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却能得其中三味,弹得意蕴尤佳,好不容易找到个你不擅长的,朕岂能轻轻放过你……”
    权策摇摇头,也不矫情,撩袍落座,拿起棋子,示意武后先行。
    武后看着他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潇洒平和,淡定如风。
    她不急着走棋,好整以暇的换了个姿势,胳膊撑着大腿,以手托腮,“权策,你落地在皇家,生而富贵,又首辅天下,位高权重,朕知你甚深,晓得你是心高气傲,目下无尘的,与朕下棋,屡战屡败,心头就没有郁闷?”
    权策将棋子放下,挑了挑眉头,“陛下,臣是来陪陛下下棋的,不是来赢陛下的,下完棋,陛下得以心头欢娱,臣便完成了差事,又怎会有郁闷?”
    武后一怔,沉默许久,面上神情变幻,似是触动了心怀。
    徐慧的消息传回,对张柬之动手的,确有其人,只不过,不是权策,而是李旦。
    良久,才长声叹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目标所在,其余皆不在心上,说来容易,做起来难……”
    “有多少人懵懵懂懂,目光不过眼前三寸之地,有多少人心比天高,却易于为情绪左右,事未成,身先死,又有多少人本有雄心壮志,却在沿途的光怪陆离之中,迷失了方向,沦于苟且”
    权策笑了笑,眸光清澈,没有言语。
    他知道武后言语所指,鼠目寸光的,是李旦,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是张柬之,而志大才疏的,是李重俊。
    张柬之卓有干才,一时傲娇,认不清自己的角色,落得这个下场,可叹但不可惜,以他如此性情,即便不死于现在,未来也难得善终。
    李重俊心志坚毅,咬着储位不放,但却有心无力,一路节节败退,蝇营狗苟,他还有些用处,权策不会让他过早倒台。
    至于李旦,权策碍于武后,不会直接出手对付他,但也没有义务扶持他。
    太平公主的血誓言犹在耳,还在青要山怀着权策的孩儿,没有人有资格要求他这么做。
    包括武后在内。
    “哎……”武后深深叹息,探过身子,抓住权策的手,默默无言,手指无意识得摩挲着他的手背,却毫无挑逗之意。
    事到如今,形格势禁,各方面的丝丝线线,缠绕成了一团乱麻,死结固然难以解开,许多活扣,也藏在无数脉络之后,难以着手。
    令人心烦意乱,她的耐心,委实所剩无几。
    权策、李旦、武三思、李重俊,朝中的大局玩家越来越少,其他三人的势头都是螺旋向下,昏招迭出,唯有权策,势如破竹,稳如磐石,八风不动。
    这让她欢喜无限,又让她忧虑丛生。
    权策反手握住她的手,见她手上戴着个血红的玛瑙手镯,饶有兴致地把玩了起来。
    武后看了他一眼,露出温柔的笑意,早前,权策凭着这股子挚诚和赤忱,渐渐得了她的信任,直至攻破她的所有防线,成了她心中的独一无二。
    而后,权策利用错综复杂的争斗作为护身符,左右逢源,潜心壮大,以至不可或缺。
    再往后,他已然大势在握,只手遮天,动不得了。
    “权策,恨你不出嫡支,若是,朕以江山付你,安枕无忧”武后深深看着权策的眼睛,说不出的怜爱味道。
    权策却咧嘴笑了,嘿嘿坏笑一声,手上不规矩地搓了她一下,意味深长地调戏道,“陛下,这,恐怕不好吧”
    武后脸颊腾地一红,方才满心忧国忧民,一时间却忘了眼前人已经是枕边人了。
    往身侧看了看上官婉儿,见她仍是一副春风笑脸,并无异样,才瞪了权策一眼,丢开他的手,拿起棋子,“来,下棋,朕要杀你个片甲不留”
    权策含笑应命,与上官婉儿不经意地对视一眼。
    弈者风度,不以胜负为要,首要是谋篇布局,胸怀大局,其后便是排兵布子。
    棋盘上输赢无谓,只当陪武后消遣。
    但现实之中,却不容丝毫闪失,尤其是后者,排兵布子既毕,则落子无悔,大业水到渠成。
    他离这个目标,已经很近了。
    “崇敏在神都,镇抚一方,颇为得力,你栽培有方啊”武后突兀开口,意味莫名。
    从徐慧的消息中,瞧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武崇敏干干净净,干净得太过诡异,绝对是控场之后刻意涂抹的结果,而武攸暨的行踪,尤其异样。
    武攸暨这时候离开神都,去嵩山礼佛,拜访武攸绪,显然是在给张柬之准备接班人。
    武攸绪以百工技艺闻名,又曾一度为宰相,急流勇退,不恋栈权位,朝野声望隆重,他若是重披战袍出山,无人能与争锋。
    “呵呵,崇行、崇简这些小的,都已经独当一面,他做兄长的,理应多承担一些”权策接话,却绕开了武后的意有所指。
    武后悠然点头,“唔,他们兄弟几个,大抵是你最得力的臂膀了”
    权策笑而不语,眼神在上官婉儿身上一划而过。
    你却是不会想到,我最得力的臂膀,就在你腹背之地。
    神都苑,安国相王府,徐慧前来拜见。
    李旦为表亲善敬重,亲自降阶相迎,将徐慧引入正堂之中。
    侍女环立,童仆如云,山珍海味,玉盘珍馐,美酒飘香,摆了好大阵仗。
    “啪……”徐慧突兀出手,打了李旦一个重重的耳光。
    “你,你敢……”李旦捂着脸,指着徐慧不敢置信。
    “殿下,奴婢当然是不敢的……”徐慧一脸淡漠,有恃无恐。
    李旦惊愕,想到了什么,跪倒在地,惶然西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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